“怎么切磋？”时落几人下楼，却未离开医院，她回头，朝不远不近跟着的男人问。
“我不能欺负你。”男人觉得自己毕竟年长几十岁，他提出的切磋，再让他定切磋方式就有点欺负后辈了。
平常时落从不高看自己，自也不会低看自己，她抬眸，肯定地说：“你欺负不了我。”
“我欣赏你这有一说一的性子，不过你也要小心，我至今鲜少遇到对手。”
时落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开口。
男人并未因时落的冷待不悦，他回头看了眼医院某一处，笑道：“如今是关键时候，你我还是不宜直接动手，若是两败俱伤，对你后几日的行动恐怕有影响。”
“若你我皆意犹未尽，等这边的事情完了，你我可再找时间，畅快淋漓的打一场，如何？”
他的好意时落并不感激，“你随意，我都奉陪。”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若是旁人看来，时落未免太过狂妄，这男人却越发地赞赏，他说：“若我侥幸胜你一筹，我会手下留情的。”
“不必。”时落一再拒绝，“谁会赢还尚未可知。”
顿了顿，她又开口，“我不会让你，若我赢了，你需要将你知道的关于这湘西的事都告诉我。”
男人颔首，笑道：“我答应你。”
“你赢了，有何要求？”时落等了片刻，没听到男人说话，便又问他。
男人垂眸想了片刻，“我听闻你的用蛊之术颇高，我想借你的蛊一观。”
时落诧异，“你从何得知我的蛊术好？”
她养蛊用蛊还不到一年，谈何高深？
时落的疑惑都写在脸上，男人看她，眼中竟生出些许慈爱来，“你恐怕不知，如今世间会用蛊虫之人是不少，可真正有养蛊天分，又得蛊虫认可的却寥寥无几。”
“养蛊就养蛊，还有蛊虫任何一说？”发问的是欧阳晨。
看在欧阳晨也是修士的份上，眼镜男人便回他，“自然，万物有灵，蛊虫自然也有灵，事实上，养蛊不光是养蛊人选蛊虫，亦是蛊虫选养蛊人的过程。”
“怪不得落落的虫子很听话。”屈浩也恍然大悟。
眼镜男人看向时落，“你觉得如何？”
“好。”
“我提出交换条件，比试内容你来定。”时落说。
虽然时落年纪小，却不管实力还是胸襟，皆不容小觑。
“我若是再推辞，那就是小看你了。”男人不再拒绝。
他又抬头看了眼身后某一处，说：“若光拼术法，你我恐怕短时间内分不出高下来，且会伤及无辜。”
虽然他们也能自己做防护罩，可在闹市要找个无人之处有些难。
不如就近选个地点。
几人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太平间？”锤子问。
男人点头，“对，我想比试的内容便是谁能最快速度找到那具被控制的尸体。”
“你说的是傀儡？”唐强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虽然说傀儡不是第一回伤人了，可之前遇到的都是在荒郊野外，现在医院都有了，要是傀儡暴动，会重伤许多无辜的人。
毕竟医院有高密度人群。
“还算不上傀儡。”男人显然是知晓不少内情的，“他是否能动弹，还要看施术那人修为跟术法如何。”
“可是我们遇到过的傀儡跟一般的尸体看着不同，那尸体要是被控制了，医生应该能发现。”太平间那一片安静，显然没有人发觉异样。
男人但笑不语。
唐强神情越发凝重，时落对唐强说：“我会尽早找出背后之人。”
“多谢时大师。”
眼镜男人眼底又带上笑意。
虽然时落年轻，不过男人觉得对她最大的尊重便是要全力以赴。
“开始吧。”时落喜欢速战速决。
几人往太平间走去。
太平间在医院西南角的地下室内，这里阴气重，平日里少有人来，此刻看门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保安。
保安听力似乎有些问题，几人走近，保安带着厚底的老花镜，还在埋头看报纸。
直到男人敲了敲保安室的窗户，保安才缓慢抬头，露出一张可称得上丑陋的脸庞。
若单看他的脸型跟五官，是英俊帅气的，只是他的半张脸爬满了伤痕，因脸上又有皱纹，一般人倒是看不出他的伤是如何来的。
似是火烧，又死是水烫，总能第一眼让人觉得不适。
保安的嗓子也粗噶沙哑。
“身上有功德，经历过火烧伤。”男人只一眼就看出保安的平生。
唐强跟锤子相视一眼。
两人都从保安身上看出一种气质。
“您曾是军人？”唐强恭敬地问。
保安歪过头，将另一侧耳朵对着唐强。
唐强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保安反应有些慢，几人却没有不耐烦。
“是，我年轻时当过兵，后来转业去了消防队。”保安笑了起来，这使得他脸上的伤疤更扭曲，几人却觉得保安的笑再美不过。
“请问您是怎么受的伤？”唐强又问。
“我是一次救援行动时受的伤。”保安回忆了一会儿，说道：“那是饭店煤气爆炸，里面有几十位客人——”
当时他还是个小班长，负责那次火灾救援。
那饭店共有两层，是当时市区最好的饭店之一，当天火是从后厨烧起来的，火势蔓延的很快，二楼的客人大部分都被困在上头，当日还有一家孩子过周岁生日。
他抱着孩子往外跑时被屋顶的吊灯砸中，他将孩子护在怀里，吊灯砸中他的背，当时地毯也正着火，他脸被烧了个正着，他避无可避，只能侧着脸，让火只烧他半张脸。
他与孩子被救出来时，孩子只略微吸多了烟尘，他却重伤，差点没救回来。
他的脸毁了，左腿也砸断了，虽然及时救治，不过痊愈后腿走路还是有些坡，嗓子因为吸多了烟尘也坏了。
那时候他才二十二岁。
国家给他记功，也给了他奖励，若他不愿意调岗，还愿意让他提早退休，退休金还会逐渐上调。
他家庭不算富裕，父母也没有退休金，他便接受了第一第二个奖励，至于提早退休的事，他拒绝了，等他出院后，他无法再参加救援活动，他听力嗓音都有影响，哪怕去后勤，也会耽误事，他便提出辞职。
领导再三挽留，他还是拒绝。
唐强跟锤子几乎同时立正站好，朝保安行了一个军礼。
保安也回礼。
“你们是死者家属吗？”放下手，保安哑声问，“怎么没人领你们过来？”
“时大师，傀儡的事可以跟他说吗？”唐强先问时落。
“可以。”
唐强便将他们此行的目的与傀儡的事与他说了。
这位年长的保安消化了一阵，他脸色有些变，“你说的是真的？”
“是。”唐强看了一眼太平间紧闭的铁门，“您有没有发现最近的尸体多了许多？”
保安回想了一阵，缓慢地点头，“上上个月有六十九具，上个月九十具，这个月才过半，已经送进来七十三具尸体。”
他翻看了一下记录本，“以前平均每个月有六十七具，最多也是八十多具，这个月是多了许多。”
“麻烦您回想一下，最近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常？”唐强又说了具体一点，“比如送来的尸体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还有送尸体的人，有没有说过什么？”
哪怕不能为人民服务了，这位年长保安仍旧是将人民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
“他们送尸体进来时身上头上都盖着布，我看不到具体情况，我的耳朵也不太灵敏，不过我问过老孙，他说最近工作量大，还说有人会介绍他去别的地方工作，工资是现在的好几倍，他说干完这个月就去试试。”
“那您可有那人的联系方式？”唐强问。
“有。”他们这种工作多数人都不愿意做，能坚持下来的也不多，老孙是除了他以外坚持最久的，他们早几年留过联系方式，有时候老孙也会请他去家里吃饭。
年长保安拿出手机，找出老孙的联系方式，唐强记下了。
“需不需要我提前跟老孙说一声？”年长保安走了出来，“他不知道接不接你的电话。”
近些年诈骗的比较多，老孙有个亲戚因为接了陌生的电话，被骗了十几万，从那以后，老孙就基本不接外地的陌生电话。
“那样最好，多谢您。”
年长老板摆手，“没什么，你们是救人的。”
说着，他打开了太平间的厚重铁门，“事急从权，我带你们进去看。”
唐强又恭敬地道了谢。
门打开，冷气铺面而来。
屈浩又往时落身后凑，他这回真的害怕，还小心扯着时落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跟在时落身后。
“没了魂魄，他们只是一具具肉，体，与你平日所见的其他生灵尸体并无不同。”时落安慰屈浩。
屈浩想了一下他偶尔在家里花园看到的虫子尸体，再看落落坚定的背影，心里的惧意顿时少了许多。
锤子有意无意地挡在屈浩前方。
“这不劳烦您。”年长保安准备拉开冷藏尸体的柜子，唐强忙上前，他又保证，“我们不会让这些尸体有损。”
自唐强跟年长保安互动后，眼镜男人就没有再开口，直到唐强要动手拉开冷藏柜的抽屉，他才看向时落，等着时落开口。
时落视线紧随着唐强的动作，直到唐强手落在左侧第三排倒数第二个把手上，她开口，“慢着。”
几乎同时，眼镜男人也说话了，“不想死就别动。”
“看来你我修为相差不大啊。”眼镜男人笑道。
锤子不解地看向时落，小声问：“时大师，里头有傀儡？你们的比试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