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晏得知韦烈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离开,他还是去了皇宫,但临行前分出了一部分兵力去营救城里城外的韦氏族人。由于柳晏并没有拖住韦烈多长时间,临淄王的进宫之后便被韦烈追上。双方展开你死我活的厮杀,皇宫中血流成河。临淄王一度认为自己会失败,但这种时候只能前进,不能退却。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禁卫军的倒戈改变了整个局势。他们杀死韦后之后,便一起来围攻韦烈。韦烈虽有神力,但面对潮水般涌来的禁卫军,也无可奈何。用光了神力之后,他便被一拥而上的的禁卫军乱刀砍死。
稳定了皇宫的秩序后,临淄王便派人去剿杀韦氏和武氏余孽。大局已定,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收买人心,他下令只杀比马鞭子高的男人。但实际上,这些杀红了眼的禁卫军和想要抢功的投机者几乎见人就杀,就连襁褓中的孩子也不放过。杀到最后,他们不止把矛头对准韦氏和武氏,凡是跟这两家有过来往的人都遭到屠戮。更有甚者,一些人借此机会,公报私仇,把平日里跟自己有过节或者有仇怨的人污为韦氏余党,大肆残害。
柳晏所在的百花坊也受到波及,幸好他早有准备,连夜召集散落在城中的旧府军,将那群暴徒挡在了外面。如此一来,便引来了更多想要立功的人。事情惊动了临淄王,他正准备带着小皇帝出宫安抚城中百姓,却得到禀报,说城中有一股负隅顽抗的叛军。这怎么能行呢?临淄王立即严令:“杀无赦!”
带领禁卫军反戈的马谦赶忙阻止,问来人:“你说叛军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那人道:“在城南百花坊一带!”
马谦赶忙对临淄王说道:“这可能是个误会,在百花坊出现的人,可能是柳晏。”
“又是他!”临淄王有些恼火,他本来寄希望于柳晏能杀了韦烈,即便杀不了也会拖住他一段时间,可是结果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韦烈及时回宫,差点让这场政变功亏一篑。若不是马谦等人带领禁卫军临阵反戈,不知结局将会如何。于是,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不服号令,就是叛军。”
说着,他冷冷地看着马谦,又道:“我知道你跟他有些交情,但你要搞清楚,你始终是大唐的臣子。”
马谦赶忙躬身答道:“是,臣明白!”
临淄王道:“既然你都明白,就由你去处理这件事吧!要么让我看到柳晏的人头,要么让我看着他俯首称臣。”
马谦愣住了,这两个要求,他恐怕一个也办不到。
临淄王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环顾众人,朗声道:“从今天开始,决不允许任何独立于朝廷的力量的存在。”
众人都大呼临淄王英明,全然没有把宝座上那个战战兢兢的小皇帝当回事。
马谦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只得领命而出。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临淄王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他转身对另一个武将说道:“你跟过去看看,如果他敢抗命,决不姑息。”
还没等那个将军回应,外面便传来一声通报:“平安公主殿下驾到!”
临淄王心中一凛,他刚刚声称不允许独立于朝廷的力量的存在,眼下就来了一个。这次政变能够成功,平安公主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是她控制了武氏的力量,解除了自己的后顾之忧。但如此一来,她的真正实力甚至超过了自己。
“姑姑驾到,有失远迎!”临淄王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躬身行礼。
平安公主得意地点点头,看来这小子还没昏头,于是笑道:“临淄王殿下太客气了,我可承受不起!”
临淄王像往常一样,笑呵呵地说道:“听姑姑这话的意思,本王又做错什么了?”
平安公主道:“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怎么敢挑你的错呢?”
跟女人斗嘴,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临淄王只得认输,笑道:“本王如有做错的的地方,还请姑姑不吝赐教。”
平安公主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听说你要对柳晏下手?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犯了什么罪?”
临淄王没有说话,他的一个亲信站出来说道:“启禀公主殿下,柳晏原本就是在逃的钦犯,此刻又纠集了一帮来历不明的力量,包庇窝藏谋逆之人,其罪当诛。”
这话说得倒是无懈可击,当初柳晏逃离仙园的时候,便已坐实了钦犯的身份,只凭这一点就是死罪。至于包庇窝藏之罪,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他正在对抗着朝廷禁卫军。但平安公主似乎早有准备,说道:“你说的这些罪名是由谁来定的?”
临淄王的亲信一时语塞,所有人都知道,柳晏逃走之后,皇帝病倒,韦后掌权,柳晏的罪名也是她定的。平安公主轻蔑地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临淄王,道:“先不说柳晏的事,如今大局已定,不知临淄王殿下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临淄王忙道:“理当安抚百官和百姓,以免造成更大的混乱。”
“如何安抚?”平安公主瞟了一眼皇位上的小皇帝,道:“你指望一个小孩子去安抚天下吗?”
临淄王警惕起来,问道:“不知姑姑有何高见?”
平安公主笑道:“如今能安抚天下之人只有一个……”
众人都紧紧盯着她,她说出的这个人的名字若得不到众人的拥护,必将引起新一轮的权力之争,整个国家可能就此大乱。而且,大家也知道,眼下她的力量一支独大,如果她打算成为第二个女皇,也还是有很多人支持的,毕竟跟韦后这个外人相比,她是女皇的亲生女儿。
临淄王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姑姑有此想法,不免紧张起来。
“这个人只能是安国相王!”平安公主终于说了出来。
众人惊讶之余,都松了口气,也突然意识到,谁也没有理由反对这个提议。安国相王,临淄王的父亲,平安公主的亲兄弟,不仅当过皇帝,一直以来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及的。只是相对于年少有为的临淄王和根基深厚的平安公主,他太过低调,以至于大家都选择性地将他遗忘了。
“朕愿意禅位给安国相王!”一直不敢说话的小皇帝突然开口,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众人发现,他不像之前那样慌张,颇有几分镇定的模样。但小皇帝自己心里清楚,他那不是镇定,而是终于找到了活路。他知道安国相王是个仁慈的人,只有禅位于他,自己才有可能活下来。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平安公主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又对众人说道:“还不去恭迎安国相王?”
“是!”临淄王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这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结果。
没过多久,一大群人便簇拥着安国相王来到还散发着血腥气的大明宫。安国相王一路走,一路流泪,在他的一生中,见过太多的流血事件,让他无奈,也让他伤心。小皇帝也哭了起来,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都是韦后逼的。如今韦后已经伏诛,大位当归有德之人,而这个人就是德高望重的安国相王。
平安公主和临淄王也领着群臣劝进,安国相王就勉为其难地登上了皇位。他确实是个仁慈的人,在接受众人的跪拜之后,所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停止追杀所谓的“韦党”,更不可搞诛连那一套。
临淄王不能接受这个命令,忙道:“父皇,除恶务尽,不然……”
皇帝打断了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好了,我已经看过名单了,该死的都死了,就不要再有毫无必要的杀戮了。别的不说,你能保证你杀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罪的吗?”
谁也无法保证这一点,无论是宫中的侍卫、宫女、太监,还是城中的百姓,都有在混乱中无辜被杀的人。皇帝继续说道:“当然,我也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这种事也是不可避免的。但如今大局已定,安抚天下官民才是重中之重。”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百花坊一带发生战斗,禁卫军死伤惨重,请求增援。
皇帝不禁眉头紧皱,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临淄王忙道:“是禁卫军在围剿一个趁乱欲行不轨的贼人,他们公然与朝廷对抗,请父皇下旨,派兵清缴。”
“什么样的贼人,如此大胆?”皇帝忙问。
平安公主道:“陛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临淄王说的那个人乃是前护花使柳晏。”
皇帝点点头,道:“朕知道这个人,向来行事诡秘,整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临淄王道:“父皇说得没错,这厮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投机小人,不服王化,不忠不孝。听说他手中还掌握着一支神秘的江湖力量。这样的人,实在很危险,绝不能留。”
平安公主忙道:“事情恐怕不是这个样子。据我所知,那柳晏乃是一个忠勇之人,他所掌握的江湖力量就是传说中的旧府军。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的革命,旧府军都在幕后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提到旧府军,在场的君臣都安静下来。这么多年了,很少有人会主动提起这个神秘的组织。有人认为他们是大唐的暗夜护卫,也有人认为他们不过是打着护佑大唐的幌子谋取自己利益的江湖非法组织。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性质,只有皇帝说了算。传说,他们一直跟历代的皇帝保持着秘密联系。当然,女皇和韦氏当政时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