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许敬宗、李义府他们都开始有些冒汗了,这真是太敏感了,谁也不敢贸然接这话,心里也都很纳闷,不过就是一场小学考试,怎么可能扯到这上面来,至于吗?
可是,韩艺还真就扯到这上面来了。
李治也是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韩艺说得不但没有错,而且还是非常正确的。李世民当初兴办科举,扬言要让天下人才尽入瓮中,这样就不会有人想着去造反了。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他的瓮装不了天下所有的人才,而且只能装少部分。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的确不会将造反作为自己的出路,毕竟还是理性一些,但是性格偏激,且怀才不遇的人,极有可能会产生对社会的不满,一旦爆发出来,就会走向一条不归路。
往往拉杆造反的人,都是大字不识的莽夫,这种人很容易就豁出去了,反正没啥出路,可是只要取得一点点小成功,必定会有许多读书人来辅助他,道理很简单,对于读书人而言,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可是这个朝廷我当不了官,如果推翻这个朝廷,我就能够当官了,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啊。
“继续说下去!”李治突然道。
“微臣遵命!”
韩艺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道:“因此不能将教育跟仕途挂上钩,因为朝廷招纳不了这么多人,即便是冲着仕途去的,那也应该帮那些考不上的学生想出路,而士族学院最大的问题,就是整天灌输学生,只要学好,那就能够匡扶社稷,为君分忧,这是不可能的,这种思想可以灌输给儿子,而是不能用于教育。”
李治稍稍点头,这话他非常认同,不能完全否定李世民的那句话,因为这是兴科举一个最为重要的目的,但凡事都有两面,这种还是有弊端的,如果能够将考不上的士子安排好出路,这就更加完美了。
又听韩艺继续说道:“而与你们相比,我们昭仪学院的教育就是开放的,让学生根据自己的天赋去发展,学不来圣人之言,那就去学数学,学不来数学,可以搞体育,练好身体,我们从不会告诉学生,学不来圣人之言,那就一辈子没出息了,我们更多的是教育学生如何利用自己所学,在世上谋求自己的一席之地。如果天下的读书人都是冲着仕途去的,那必定会挤压成洪流,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说罢,就连卢承庆都稍稍点头。
如今读书就是奔着仕途去的,那么教育也就是教育学生如何才能进入仕途,韩艺这一番话,显然是重新定义了教育的意义。
李治非常认同,因为他非常看重教育,势必就要普及教育,那么读书人就越会变得越来越多,但是如果教育是为了仕途,可朝廷现在都不可能招纳这么多人,那么随着读书人越来越多,这个问题就会越来越严重。
崔戢刃皱眉道:“你说得虽不无道理,在儒家之中,的确人才济济,想要出头,非常困难,可是天下人也不可能都来我们士族学院念书,而且我们招纳的学生也是极其有限,我就是希望能够为朝廷培养一些人才。”
就等着你这一句话。韩艺笑道:“但是我们昭仪学院可以面下天下人,倘若有足够的金钱和老师,我们可以将昭仪学院开遍全国,让全国百姓接受教育,并且让他们凭借自己所学,立足于世上,从各个方面为国家做出贡献,其中也包括儒家思想,既然如此的话,你们士族学院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崔戢刃当即傻了。
崔义中气急道:“我们清河崔氏数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其中出了多少位宰相,多少位将军,岂能因你一言就可以抹杀我崔家数百年底蕴。”
“那只是因为以前没有昭仪学院。”韩艺笑道。
没有办法,就是这么自信。
武媚娘眼中闪过一抹赞许的光芒,她心里当然是支持韩艺的,她就是要摧垮士族对于文化的垄断,不然的话,就算皇帝要动士族,也不敢妄动,因为你将他们都给赶出去了,那就没有来辅助君主治理天下,普及教育可以减轻帝王对于士族的依赖。
李治差点没有笑出声来,但心里也觉得韩艺太咄咄逼人,轻咳一声,道:“这空口无凭,究竟孰优孰劣,还得看看太子是如何认为的。”
“陛下圣明!”
群臣齐声说道。
但是他们并未因此松了口气,反而变得更加不安。
他们也看出来,韩艺这一回是有备而来,而且这么咄咄逼人,显得是胜券在握,这让他们非常不安。
可李弘不管这么多,他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他现在做题做得是津津有味,极其投入,完全不在乎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韩艺。
但这是四份试卷呀,一时半会可也做不完,李治他们也非常耐心的等待,直到中午的时分,武媚娘才让人去请李弘来吃饭,可是李弘却不肯来,他希望能够一口气做完,根本停不下来,武媚娘没有办法,只能叫人送一点糕点过去,一定要太子吃一点,可不能饿坏身体了。
没有过多久,昭仪学院那边就来信,期末考试已经全部结束了。
李治让他们挑选一些试卷,在傍晚时分送来,当然,这是为了迁就士族学院,因为士族学院那边得下午才能够考完,太子只是一方面,他也想看看两边的学生学得怎么样。
与此同时,那边李弘终于将四份试卷全部做完了。
前面韩艺与崔戢刃他们争的是面赤耳红,而且这事不算是朝中斗争,而是关乎儿童教育,武媚娘与一干贵妇也对这结果非常感兴趣,但是那大殿中也坐不了这么多人,于是李治就将李弘叫到花园里面来。
过得一会儿,就见李弘跟张德胜走了过来,小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武媚娘看着心疼,走了过去,拉着李弘的小手,关切的问了几句。
可是李弘却是笑着直摇头,来到李治面前,朝着李治行得一礼,“儿臣见过父皇。”又向,郭瑜、李淳风两位老师行得一礼。
李治笑道:“弘儿,累坏了吧。”
李弘摇着头,扬起嘴角道:“儿臣觉得一点也不累,反而做得挺兴奋的。”
李治又道:“那你觉得那份试卷更难一些。”
李弘毫不犹豫的说道:“昭仪学院的试卷难多了,相比较起来,士族学院的试卷都非常简单,只要将书读熟,就没有任何问题,孩儿只用了半个时辰左右,就做完了,其余的时辰都在做昭仪学院的试卷,而且昭仪学院的试卷,即便是将书都背下来,可也不一定能够做得出,尤其是那数学试卷,儿臣也没有把握全部答对了。”
说着,他又向韩艺道:“韩侍郎,昭仪学院的学生,真的能够半日内就考完吗?”
韩艺笑着点点头道:“不过比较起来,还是殿下要更加厉害,殿下虽然用时比他们长了一点,但是却做了四份试卷,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李弘谦虚道:“可是我多半时辰都在做昭仪学院的试卷,算下来,也是与他们差不多。”
可是他这谦虚的一句话,却让郑伯隅他们的脸涨成这猪肝色。
李治左右一瞥,这要让韩艺套下去,他真怕郑伯隅他们会去撞墙,轻咳一声道:“弘儿,将你做的试卷,拿给父皇看看。”
张德胜立刻上前,道:“陛下,这是殿下做的试卷。”
李治先是看了看士族学院的试卷,一打开就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就是填空题,内容就是《孝经》和《论语》的填空题,默写,最难的就是释义,但是释义老师都会讲,等于记下来就不会讲错,中国教育,就是老师为尊,老师教你什么,你记住就行了,一目十行,基本上没有错漏,频频点头,又递给郭瑜,毕竟郭瑜是太子之师,太子的作业,总得给老师过目。
然后,他又拿着昭仪学院的试卷看了起来,因为在今日之前,试卷是完全封闭的,李治也是第一回看,结果一看,自己都蒙了,满篇的字母,字母看不懂就看下面的,那都是非常灵活的题目,默写课文,只有占有少量的篇幅,主要就是造句,还有一个,根据一个小故事,用论语的知识讲述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道理,最后一道题,就是看图说话,李治都没有做过,也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再看数学,简直都冒汗了,语文这个先不说,数学的话,比士族学院的数学难了不知道多少倍。
李治想帮都帮不了,而且很多内容,他都不太清楚,也不能判断对与错,直接两份试卷递给卢承庆,你们自己看吧,朕都不想说了。
卢承庆刚一拿着,郑伯隅他们就赶紧围了上来,个个都是一脸懵逼,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原来题目还可以这样出啊!
拼音方面,他们不太懂,但是里面也有论语方面的题目,他们就是根据完全论语出题,最难的就是释义,但是死记硬背就行,但是昭仪学院的试卷,直接写个小故事,里面就包含论语的知识点,得用论语的知识点来阐述这个故事的道理。
个个看得满面通红,关键是韩艺前面那一番话,太tm有先见之明了!
你们那试卷还得用一日来靠,我们试卷这么难,只用半天,高下立判啊!
他们看罢,李义府、许敬宗也拿来看,这个真心没法帮忙,难度确实不再一个等级上面。
但是,不是说郑伯隅他们有意出容易的题目,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他们也是这么学过来的,只是说韩艺的思想忒也奇怪,怎么就能想到这么灵活的题目,看图说话,这太难为人了,他们不是不想出,而是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