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唐国公家庙(下)

魏叔玢自己默想,查不下去,是说杨妃母女有她腹中胎儿的父亲庇护,没法逼迫过甚,而且投鼠忌器。不用再查……是说十年前的东宫毒酒案、临汾县主缢死案、寻找吐谷浑王孙案,都有结论了吗?

东宫毒酒案是当时的齐王李元吉主谋,这似已无异议。李元吉趁着东宫大宴人手忙乱,命自己的人乔装典膳监内侍,携双心毒酒壶,借一娘之手向秦王李世民杯中下毒,后又将双心壶抛入宴殿附近井中灭迹。他夫妻感情和睦,杨妃知道这事,并在一年后重查此案时,暗暗提供线索,使查案人找到酒壶,并归罪于东宫主谋。

临汾县主李婉昔之死,也是杨妃所为。二人平日私交甚好,一娘可能知道了四婶与谁私通怀孕。杨妃怕一娘出嫁后在外泄漏自己隐私,于是抓住最后机会,亲自动手或派人缢杀她,还特意用腰带和玉指环将长孙皇后母子牵扯进去,意在阻止深查此案。

至于吐谷浑王孙……依照前隋萧后吐露的情形,那对母子确实是死在隋乱中了,无可奈何,没法再查。下面能做的,也许只剩劝说慕容顺派来的使者同意窜通造假,弄个合适人,伪称为当年的小王子,送去青海给他父亲立嗣……

魏叔玢莫明地心跳几下,眼前闪过“戴罪立功”四字。

这造假的人选,不是只年龄合适、相貌略似就行。他此去敌国,是要鼓动“父亲”慕容顺,在吐谷浑内部联络势力起反,配合唐军攻势,推翻现可汗慕容伏允,将吐谷浑国纳为大唐附庸。这任务既艰苦危险又需要得力人去执行,得力人还必须对大唐忠诚不贰,即使坐上了可汗大位,依然以唐臣自居。

未及弱冠的少年男子,谁能有这份胆识才干?谁又会甘愿背弃祖宗、改名换姓、出塞投荒?

她想得痴了,几次在兴圣寺院中止步凝思,直到被身后的静玄催促前行。她恍恍惚惚跟在队伍中进大殿礼佛,又向旁边偏殿供奉的穆皇后窦氏真容画像敬香。

抬头痴望画中的太上皇原配、天子生母,那团圆慈和的面容,自然远不如柴府小院里供奉的平阳公主玉像生动逼真,但仔细看来,还是能发现窦后、平阳公主、柴璎珞三代祖孙母女容貌上的传承之处。而且……画像上那重叠的衣领后,胸口上,应该还有一枚红胎斑的吧……

与容貌特征相比,也许她母女三代血性心气传承更多。魏叔玢想着窦太后,母亲是北周武帝同母姐襄阳长公主,生下来就发长及颈,三岁与身齐。她舅父周武帝宇文邕宠爱这生有异像的外甥女,自幼养于宫中,视若亲女,还颇听她劝谏,窦后也敬爱舅舅如生父。隋文帝杨坚灭周登基,其时已经出宫回家的窦氏女闻讯投床大哭道:“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吓得她父母忙掩口不令外传。

那股子对杨隋家的仇恨,此后也许一直深藏在她心里,又由她言传身教给了丈夫和儿女。也许她一生都暗暗的以北周亡国公主自居,心高气傲,完美求全,以至于生下面有缺陷的幼子,竟立刻命人丢掉弃养,也不管会不会被议论冷酷不慈……

她嫁入的陇西李家,或者说她出身的整个关陇旧家,似乎都是这样风气,纵情恣肆,挥洒磊落,不拘小节,以尚武雄力为尊,与关东儒者推崇的以仁爱自省立身大相迥异。然而乱世中,是他们这些人才能以战止战、力挽狂澜、一统山河、开创太平。

所以要责怪李承乾暴戾淫乱?还是要怪杨妃轻浮不贞?怪天子皇后没能把儿子教育成清白谨慎的谦谦君子?

就连道德几无瑕疵的天子庶弟吴王元轨,都热血上头就通敌谋逆闯宫杀人呢……

魏叔玢只能苦笑,自己信步漫游着,茫然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走了多久,一只手伸来牵住她的披帛,用力扯了扯,魏叔玢回头,认出一张熟悉面容——母亲的贴身侍娘阿霍。

这也是帮着将她自幼养大的老家人,见魏叔玢回头,先自眼圈一红,蹲身下拜,然后传话:“一娘子随奴婢来。”

母亲裴夫人在兴圣尼寺偏院中找了间厢房,自坐在窗下等女儿。静玄等三个侍娘随魏叔玢一路走过来,自觉留在房门外,让魏宰相千金只身进了房门,恭恭敬敬向母亲伏地叩首谢罪。

请安问好之外,她没有多说话,说多了也没用。抬头只见母亲肚腹隆起更大,面容也更疲惫憔悴,鬓边还有了明显的白丝,鼻子一酸,泪水立即涌上眼眶。

裴夫人望着女儿,眼圈也红了,亦没说什么场面话,只轻轻叹一口气,先开言:“我女儿瘦了……”

魏叔玢呜咽出声,伏地悲不自胜。头顶上只听母亲的温柔声音还在响:

“……你阿耶不知我今日会见着你,就我们母女俩说说话……起来,阿玢,别哭啦……听娘细说……你在禁苑和大安宫无辜卷入了那许多事,我们先是生气,后来就只剩担心了……幸亏天子皇后圣明,前几日阿娘入宫谢罪,皇后当面说,不打算追究你罪责,只叫阿娘快些把你领回家,别再乱掺和了……”

“我……回家?”魏叔玢有些惊异地抬起头。

长孙皇后答允饶赦她和柴璎珞,这在意料之中,但她还有感业寺杀人嫌疑、自请和亲那一堆烂账呢,也这么轻轻放过了?以及……父母要将她卖婚的事,也还在眼前,她如果就这么回家,这些天的辛苦凶险不全都白费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母亲叹息,“你自请封公主去外藩和亲,这事我们也知道了,是主上当笑话说给你阿耶听的……你阿耶当时负气,回奏了为国捐女的话,主上倒反过来安慰他,说暂不考虑和亲,要等打完这一仗再议。”

“是……是吗?”魏叔玢呆怔着回问一句,她母亲点头:

“你阿耶向我学说了主上原话,可我没记住那许多道理,只记得主上是说,打赢了再和亲,跟打不过送女子和亲,完全不一样。前者是什么羁绊传位的,是长治久安之策,后者就是没出息求和。大唐开国组建义军时,为求突厥人助力,太上皇父子送了太多女子玉帛给外蕃,那滋味主上这辈子都不想再尝了……”

所以是“暂不考虑”和亲,要等打完与吐谷浑之战再说,可谁知道这一战要打多久,能打胜还是会打败呢?以目前所知的消息来看,很不乐观啊……

“咱们家也要有喜事了,”裴夫人又叹一口气,“我身子这样,只怕忙不过来,你能回家帮忙,我还可以偷个闲……”

“喜事?”魏叔玢问。难道她父母想法子凑够了三万绢,能为大弟叔玉买来那崔氏小新妇了?

裴夫人点点头,脸上却毫无喜悦欢愉神色,只有哀伤无奈:

“你大弟的婚约,你知道的,多亏崔家大姑从中帮忙转圜……崔家已点了头,只要下个月把聘礼凑齐送去,他们就收婚书许嫁纳徵。”

“那聘礼怎么凑齐?”魏叔玢忽然心惊肉跳。

裴夫人目光从女儿脸上移开,望向窗栅,眼中莹然有泪:

“崔大姑说,程大将军府答允,以三万绢聘礼娶你……二妹叔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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