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律师,嘘,晚上见
“安小姐,叫您见笑了。”
店主从门内闪身出来,竟然就是上次那位装修工人。
安澄指着他愣了愣:“原来你是自己给自己装修,亲力亲为?”
装修工人笑眯眯点头。
安澄有点不好意思:“失礼了~我只是觉得那招牌很有趣。”
店主憨厚地笑:“是不是不好啊?偿”
安澄端着手肘想了想:“我猜老板你的店是经营蒸食,按说这个名字也算贴切,只是呢,客人总不希望大清早来买早餐,‘气呼呼’地走;或者晚上来买晚餐,却要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去。”
店主一拍小胖手:“安小姐真聪明!我这店就是卖包子的。我就想着‘不蒸包子争口气’,所以就用了这个名字。我自己原本还觉得挺好的,不过安小姐提醒得更有理!”
“卖包子的?”安澄张了张嘴,忍不住问:“有猪肉大葱馅儿的么?
店主登时一脸的自豪:“有啊有啊,我最拿手的就是那个馅儿。不瞒安小姐,我就姓包,所以祖传就是做包子,以前人家都开玩笑叫我‘包大人’。”
安澄的心又有些习惯地跳了起来。
这些年她走过许多地方,吃过不计其数的包子。只是……一直没找到从前的那个味道。她也已经习惯地一次次满怀希望地寻去,却要隐秘地、孤单地抱着一腔的失望回来。
那么这一次……她已经不敢抱太高的期望。
包大人热情地招呼她:“安小姐尝尝我的包子啊?”
她却抬抬手:“不好意思包大人,已经刚买好了韭菜合,吃不下了。下次,啊。”
要是,再失望呢?时隔数载,说不定就连那间店也结业了呢。
包大人却拉住不放:“试营业的,不收钱,安小姐包一袋回去尝尝哈。多提宝贵意见。”
安澄实在却之不恭,只得接了,连胜说“这怎么好意思”。包大人却是大方:“不如安小姐帮我换个店名?”
安澄脸都红透了:“那怎么好意思呢?”
店名是人家生意攸关的大事,她一个外人怎么好给人家改名、定名。
包大人却捉着她不放:“是安小姐第一个说这个店名不妥的。我越想越有道理,而且安小姐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你帮我,我放心。”
安澄绞尽脑汁想:“……包子的话,主要适合早餐和夜宵。那叫‘只蒸朝夕’?”
说完自己也摇头:“哎,不好不好,我再换一个。”
叫人家只蒸朝夕的话,那不是咒人家生意不好?
“那……叫蒸蒸日上?”
包大人这个好脾气,她说什么他都点头,都挂了一脸的笑拍手。
安澄窘得连连躬身:“……仓促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不如我白天再想想,晚上下班回来再给您意见吧?”
时间还早,她尴尬地赶地铁,没上学,先奔着“鲨鱼”去。一路上回想店名的事儿,还忍不住觉得尴尬。为了对抗尴尬症,她下了地铁忍不住咬了口包子压压惊。
结果……一口含在嘴里,她就愣了。
怎么会就是那种味道?
怎么可以就是那种味道!
她下意识寻了那么久,尝过那么多地方,都没能找到。这次怎么竟然会就在距离她那么近的新开的店,竟然就是这种味道?
还不到上班的时间,“鲨鱼”里静静的。她急忙奔上27楼去,走近走廊尽头……
他果然还在那里。
孑然一个人。
不过这会儿的他却是累极了,趴在桌上睡着了。
站在玻璃墙外凝视着他,只能看见他发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她的心底还是万千翻涌。
悄然推开门走进去,所幸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她蹑手蹑脚走到他办公桌旁,下意识看一眼他压在手臂下的案卷……竟然开庭日就在今天。
他明明手头有要紧的案子,明明今天就要上庭,可是他却昨晚还是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接下她传递上来的案子。
只是因为她说想找个律师帮委托人……
她一再深吸气,将手里的包子捏严实了袋口,然后放在他桌边。
然后赶紧回头,逃也似的奔出门去,钻进电梯打汤燕卿的手机。
汤燕卿愣住:“今天还要我接你?这么早?”
她掐着腰,不紧不慢地问:“来,还是不来?”
“来,来,当然来!”汤燕卿赶紧说。
“别空手来,”她手指撑住额角,闭上眼睛:“带一套你哥的西装和衬衫来。”
“啊?”汤燕卿先惊讶了声,随即就唧唧咕咕坏笑起来:“难道昨晚你们俩……?”
“别胡扯!”安澄厉声喝止:“你哥昨晚加班准备案子,今天上庭。仅此而已。”
“真的就,仅此而已?”汤燕卿哪儿肯就这么放过了。
“汤、燕、七,”安澄一个字一个字地叫他的名字:“这么多话,看来是打定了主意准备得罪我了。”
“没有没有,”汤燕卿赶紧道歉:“我不敢了,澄~”
安澄站在门口:“你送过来吧,我等你一刻钟。过时不候,不过你也别闯红灯。”
十二分钟后,汤燕卿就火烧P股似的开到了。安澄瞟他一眼,接过西装,伸手拍了拍他面颊:“这还行,是个爷们儿了。”
说完扭身提了西装进律所,提上27楼。有一点没勇气再走进他办公室去,就将衣裳挂在走廊里,他办公室玻璃墙正对着的那面墙上。墙上正好有大幅的油画,她就将衣裳也吊在油画的挂钩上,等他醒了一抬眼就能瞧见。
只是油画有点高,她得踩着沙发上去。真皮沙发很软,高跟鞋才上去就陷进去了,站在上面东倒西歪,怎么都够不着那挂钩。
她恼了,仰头冲着那挂钩运气。可是冷不防膝盖处被抓住,接着整个人就升高起来了——
她吓了一跳,垂首看,竟然是汤燕犀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走出来,正将她扛在肩上,帮她往上举!
她强装淡定,伸手掠一把头帘儿,动作尽量潇洒地将衣裳挂到挂钩上去了,然后再潇洒地拍了拍手:“谢了汤律师。请放我下来。”
他挑了挑眉,半蹲便,将她稳当地放在地上,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站稳。
安澄还是有些红了脸,顾盼左右说:“啊,不好意思汤律师,打扰你的美梦了。”
他抱着手臂垂眸看她:“什么美梦能比得上,一抬眼就看见对面有一个形状完美的……呃,在眼前摇来晃去?”他用手比划了下,是浑`圆的轮廓。
“我!”她恼得攥拳。
就知道对他不该生出任何的善意和疼惜来,看她忙活了这么一大早晨,换来的还是他这么一句话!
“汤律师想多了,其实那摇来晃去,体现的都只是你走廊里沙发的软度罢了。”她挑眉迎向他:“汤律师原来是对沙发情有独钟,哦?”
他抱着手臂轻笑,跨前一步凑近她耳边:“……一定有机会,带你一起体味。小结巴,你也一定会爱死了那沙发的软度~”
她要疯了……
急忙尴尬后退,更担心人家醒来看见自己送过去的包子……总之,她留下来就是自取其辱。一跺脚,她转身就走。
竟然耐心地看着她走出数步去,他才在后面慢条斯理地问:“小结巴,不知道你这么大清早在我办公室对面的墙上,挂的是什么?”
安澄也忽地头“嗡”了一声,赶紧停步回头。
天神啊,那么明白的是人家的衣裳,可是她刚刚竟然紧张之下,没直接给他,反倒绕了个大弯子,认认真真继续给挂到油画上去了?
看她傻了,他便更加忍俊不已。指了指吊在半空的衣裳:“你的意思是,让我用这套衣裳换掉这幅油画,来装饰律所的走廊?”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像是慵懒的豹子。
“……等到时,我们一起来体验沙发的柔软度的时候,我会记得把你我的衣裳,都挂在那个钩上。”
她心下慌成一团,忙向后一跳。
该死的,他的讲述像是自有蛊惑,她几乎已经能想象到那个情景。
她怕了,不能再任由一切这么发展下去。否则,她和他,就都会跌进万劫不复!
此时他们都已长大,不如年少时。年少时还可以拿年龄当成借口,可是现在,他们都不能再做荒唐事……
她又退几步,尴尬地张了张嘴,“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还在楼下等我……这一切,是感谢你昨晚接了那个案子。”
他果然面上的笑容倏然抽`离:“你男朋友?”
她努力笑,笑得明艳而挑衅:“对,我男朋友。所以才有这套衣服,他顺道带来的罢了。汤律师,你千万别多心,我为你做这些,只是因为他罢了。”
说完径直转身,正好电梯到了,她头也没回地离去。
电梯下滑,就像时光倏然倒转。
她想起她带着汤燕卿走到楚闲面前介绍,说是他的男朋友时,楚闲脸上那难以置信的神情。
还有,当她也同样地带汤燕卿到爸面前说了同样的话时,爸脸上却现出的——如释重负的模样……
或许,她的男朋友是汤燕卿,对所有人都好。
她甩甩头,奔出电梯门,奔向车子里的汤燕卿。
安澄走了,汤燕犀立在窗边,垂眸看她冲向弟弟的车子……
她一定是知道他就在楼上看,所以进了车子之后还故意亲热地勾住了燕七的脖子。待得燕七启车开出去,她的手臂还没拿下来。
他目送他们远去,眼睛眯了又眯。
曾经年少,并未曾真正拿弟弟的话当回事过,毕竟弟弟当年还是个小P孩儿,对她形不成真正的威胁。可是如今……弟弟已经长大成人,年少的顽劣渐渐褪去,身高形貌也渐渐不逊于他。这样的弟弟,任何女子,都有可能真的动情吧?
如果说弟弟当年的是年少玩笑,可是弟弟竟然也似乎真的等了她许多年。否则以弟弟的条件,绝不会直到现在还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他这些年口口声声承认是女朋友的人,真的只有她一个罢了!
况且弟弟才是祖父最宠爱的孙子,才是父亲如今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些年,随着他自己的成熟和事业上的成功,他已经放下了对弟弟的介意,可是这一刻,那种介意却又攫住了他。
窗外,弟弟的车子早已走得没了踪影,他转身走回办公桌边。包子纸袋还倚在一角,他打开了,目光扫过去,随即拨了个电话。
里面传来的正是“包大人”的声音:“给安小姐包了8个过去……也不知安小姐是否够吃?”
他这才缓缓勾起唇角。
“包大人”给她包了8个,而袋子里是5个。
昨晚送她回去之后,他没有立即开车离开,而是转身就去了包大人的店里,连夜亲手做了给她,嘱咐包大人早晨只卖给她一个人。如果不是这一番折腾,他凌晨回到办公室,也不至于累得睡着了。连她最初走进来,竟然都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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