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律师,嘘,晚上见
“可是怎么会?”
安澄自己也想不明白了:“这个案子明明是公诉案件……”
竟然是公诉案件,检察官办公室是控方,她是辩方,便不会再瓜葛上汤燕犀了才是。
汤燕犀却哼了一声,自顾坐进他那辆车里,然后朝她努了努嘴:“上车,详谈。”
“我才不要!”安澄头发根都竖起来了。他又在抛下钓饵,等着她自己上钩:“就算你不说,我自己也迟早能查出来!偿”
幸好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一辆出租车。安澄头也不回钻进去,嘱咐司机赶紧开车。
尽管想破了头也想不通,这个公诉案件又可能与他牵连上什么关系。不过只是这种可能,也已经叫她头疼撄。
她不是怕与他当庭相对,她甚至渴望这样一天的到来……但至少还不要是现在。现在的她,经验和手腕还都与他相差太多。倘若着了他的道儿,受损的是当事人的利益。
她好头疼。
甚至忍不住设想:如果有一天……如果为了自己当事人的利益,她肯不肯向他低头去求他?
安澄翌日一早上班就跟吉米一起研究案情。吉米一听是个暴力性犯罪的案子,也吓了一跳:“不如,这个案子交给我来跟。”
安澄心底一暖:“我没事的,你放心。”
吉米将案卷仔细通读一遍,也是眉头紧锁:“控方的证据对我们的当事人相当不利。”
安澄也是点头:“我虽然侥幸抓到了柳真是左撇子的疑点,但是这个疑点只适合在庭上短时间内叫控方乱了阵脚。可是这个疑点是否禁得住推敲还不一定,所以不一定能用作正式庭审的论点。”
吉米也点点头:“我们人手有限,暂时连调查员都聘不起。现在我们手头的牌只有当事人一个人,所以需要我们跟他开诚布公地聊聊。”
安澄想了想:“我去。”
吉米起身按住安澄:“还是我去吧……。”
安澄笑了,“我明白你是担心我。现在的面谈不同于在法庭众目睽睽,现在可能只有我们两个独处,你是怕他对我怎么样。”
吉米点头:“本来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可是……”
安澄了解:“我懂的。咱们的律所不能没人开着门等客户,所以你留下来看家其实一样重要。”
吉米想了想:“不如先把他请到律所来谈。”
“也是个办法,”安澄点头,起身去给柳真打电话。
给柳真打完了电话,斜靠窗前,安澄也忍不住叹口气。刚刚的谈话再度将律所的困境摊开在眼前,是啊,两个调查员都请不起,就难怪叫人家瞧不起。
调查员,调查员……安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光点。
她急忙翻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打过去:“大康,你愿意来为我工作么?”
大康,天啊,就是大康,这不是正好摆着一个调查员么?虽然她上次拜托大康去查琳达,大康没能完成她的心愿……可是,她还是相信大康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调查员。况且就她律所现在这规模,别的调查员也不会搭理她啊。
饶是大康,还是颇为犹豫,嗫嚅了半晌才说:“……我告诉过你的,我答应过向楠,再不做调查员的工作了。我要是答应你的话,向楠就该知道我其实一直都没放弃了。”
“也是哦……”安澄也很是为难。她知道向楠曾经为了大康放弃了那么多,所以大康对向楠的小心翼翼她不可以为了自己给破坏了。
可是随之一个疑问就忍不住浮上心头:“可是大康,容我说句冒犯的话,你就算不答应我,可是之前你不也其实从未放弃过这个工作么?甚至最早要追溯到七年前……”
大康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了口气:“安澄,对不起。”
大康心中仿佛有难言之隐……安澄也不能强人所难,只好也道声歉,挂断了电话。
这个念想,至少目前来说,她只能放弃。也只能指望着将来能给律所多赚点钱,至少能给大康提供一个无法抗拒的时薪,到时候哪怕她亲自登门去跟向楠请求呢。
可是现在,她连自己跟吉米都还养不活啊。
一个小时后,柳真终于上门来。
他今天换了一件南美气息浓郁的墨绿色花衬衫,下面是一条棕黄色的灯芯绒长裤,脚上却踩一双素白无装饰的球鞋。
他一进来就瞄见了门口的皮沙发,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下。上下抚摸,迷恋地低喃:“真是舒服极了……”
安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是牛皮,不是人皮。别告诉我你对小牛也会兴奋。”
他哼了一声,眯眼凝视安澄:“……我倒真的想试试。”
安澄强忍着才没骂他。
“那张沙发是我们的收费客户才有资格坐的,”安澄冷下脸来,勾住手肘:“你是不付钱的,我们只能从你身上赚到700块,还是政.府付费。所以不好意思请你起来,到里面来坐。”
柳真也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万般留恋地起身,跟在安澄后面嘟囔:“律师果然一个一个都是势利眼,认钱不认人。”
安澄毫不客气回击:“没钱我拿什么上法学院,一年的LLM都要6万美金!没钱我又拿什么来支撑我的律所?”
柳真面上有些尴尬。
安澄让他在会议桌旁坐下来:“所以拜托你不要浪费我太多时间。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为你拼命工作!”
柳真垂下头去:“我真的没有强抱她们。”
“你真敢说没有?”安澄紧盯着他眼睛:“可是为什么她们身上遍布你的指纹、DNA和毛发、纤维?甚至她们身子里都查出了你的体液!”
柳真也有些尴尬:“我是说我没强抱她们,可是没说我没跟她们睡啊!”
“你最好一次给我说清楚!”安澄拍案而起。
柳真摇头叹气:“……我是真的喜欢她们,她们也似乎很喜欢我。所以性什么的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只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她们身上哪儿来那么都伤痕?”安澄紧盯着柳真的眼睛。
柳真摊手:“你也说了,那些伤痕来自一个惯用右手的人,不一定就是我啊。”
“可是她们下`体的伤痕却不分左右的!”安澄紧咬牙关。
那处的伤痕,只有是跟她们亲密接触的人才能造成。而从那些伤痕便可以证明,那些所谓自然而然发生的亲密,实则过程有多粗暴。这样的过程对女子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伤害。
“是她们自己想要的!”柳真也激动起来:“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告诉你这是真的。这三个女人,别看表面看起来都是柔弱顺从,可是事实上玩儿起来之后她们都超乎我想象的疯狂!是她们自己要求我模拟强抱,对她们来点狠的!”
“哦~”安澄忍不住冷笑:“这么说她们才是施暴者,而你反该是受害者喽。法律瞎了眼,将受害者推上被告席,哈?”
柳真盯着安澄,良久,松了手向后靠到靠背上去:“呼……算了,原来你们律师跟检察官、警员都是同样一副嘴脸。反正你们就是认定了我就是有罪,随便你们吧。”
安澄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柳真……我为我刚刚的情绪道歉。可是我的情绪都是来自针对证据的自然推理,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来一起推翻那些看起来情理之中的证据。”
柳真疲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推翻。因为你们不肯相信我不是在强抱,是她们自己要的……就因为她们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伤害,所以你们就认定了我犯罪。”
再围绕这个说,就又绕进死胡同里了。
“好我们不说她们,我们来说说你。”安澄小心打量柳真:“你为什么……喜欢东方女子?而且,看样子也很喜欢对她们施暴——我是说就算她们邀请,如果你不想的话,你完全可以拒绝。”
柳真霍地抬起眼来,目光又是那样灼灼地亮:“你没说错,我是喜欢的。”
“按照常规心里,对女性的这种既依恋又施暴的心态,可能折射出你生活中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女性。她们在你生活里扮演过重要的角色,让你既依恋又想反抗。”安澄冷静地吐出分析的结论。
“可是从警方提供的你的背景资料来看,你没有被东方女性收养过,你工作的地方也没有出现过女性雇主……这种地位高于你,让你迷恋却又痛恨的东方女性,只能是一种:你交往过的女朋友。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