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药这种东西,刘郎中并不陌生,做为一个医术还算不错的医师,他自己也时常会为病人配制膏药治病。
“膏药能治病,无殊汤药,用之得法,其响立应。”
这是无数杏林先贤在医书中都有提过的情况,不针灸、不吃药,不伤肠胃,没有什么痛苦,只要将药膏敷在患处,见效很快。
但是那也只是针对个别病症。
诸如疮疖、外伤肿痛之类的外伤病症,用膏药贴于患处,局部医治确有奇效。
而刘郎中面前的这个小公子,病灶起于肠胃,血热气躁,皆起于内因,膏药什么的根本就不适用嘛!
“李公子莫闹!”刘郎中的面色很不好看,“膏药治疗肠胃腥热之症,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你这是在拿令公子的性命开玩笑!”
刘郎中不同意,店里的学徒也不敢擅自行动,并没有依着李丰满的吩咐去将桌上的那堆草药打碎。
李丰满眉头一皱,这个刘郎中虽然医德还过得去,但是为人太过固执古板,你自己都已经要放弃治疗了,还不许别人剑走偏锋去尝试一下?
“刘郎中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提出来,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再作多言!不管我的方法合不合常理,只要能救命,那就够了!”李丰满面色微沉,不再给刘郎中好脸色。
“我……我……”
刘郎中被噎得面色通红,如果他有办法的话,刚刚也就不会让李丰满去给孩子准备后世了。
“刘郎中!”大小姐突然开口,走上前轻轻对着刘郎中行了一礼,道:“我阿爹这两年虽然有些浑浑噩噩,每日醉酒不知归处,但是小弈毕竟是他的幼子,我相信他不会胡来,还请刘郎中能够行个方便。”
李丰满意外地看了大丫头一眼,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小姑娘并没有像在家里时一样跟自己对着干,而且选择了相信自己。
更重要的是,李丰满终于听她叫了一声阿爹,说明在她的心里,还是很倚重这个父亲的,只是之前那个醉鬼并没有真正地成为这个孩子的依靠,才让她心有所怨。
老富贵儿也适时地开口劝说:“刘郎中的好意我们都明白,不过我家老爷既然说有把握,那就一定不会是虚言,刘郎中尽管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我等都不会因此而迁罪于您。”
“既如此,那就依李公子所言吧!”
刘郎中轻摇了摇头做了妥协,抬手冲旁边的学徒摆了摆,学徒应声,抱起桌上的草药去了里屋,里屋里有专门的石臼,可以快速地把那些草药研磨成沫。
这个时间,李丰满也没有闲着,他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刚才在过来的路上,他已经从根福的口中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大概位置。
现在是唐朝贞观十七年,他们这里是黔州治下的涪川县,正好跟贵州接壤,地处贵州东北方向。
李丰满之所以会想到要用膏药来为小娃娃治病救命,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一个很好的先天条件。
那就是艾纳香,又叫大风叶、毛药、大枫草、大艾,是一种只有在贵州、云南一带才会四季都有生长的草本植物。
通过这种草药可以熬制提炼出一种后世中医称之为艾粉或是冰片的成份结晶,这种结晶就是膏药之所以能够渗入肌肤、医治小儿肠疾的根本所在。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替代品,比之后世那些常用的小儿贴剂,艾粉的渗透效果要差上许多,但是这里是唐朝,没有专门的化学试剂,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暂时解个燃眉之急。
根福人高马大,跑得也快,所以收集新鲜大艾叶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处理。
“还有,蜂蜜,少许的油脂,另外再想办法去搞一些晒制的狗皮……”
李丰满话未说完,刘郎中便插声打断:“你说的这些东西敝馆都有储备,就不要再去另外找寻了。”
李丰满点头,刚才他也发现,这所医馆之中确实也有配好的膏药在售卖,像这种制做膏药所需的原料他们有所储备并不奇怪,这样也能帮他节省不少时间。
“如此,就多谢了。”李丰满冲刘郎中点头致谢,然后冲大丫头招了招手,示意她把孩子递过来。
小娃娃身上穿得很厚,现在的气温大概在二十五六度的样子,他的身上却还穿着厚厚的棉衣,不过即使这样,他的头上也没有丝毫的汗迹。
高热不退,毛孔闭合,汗液不出,整个人又被棉衣紧紧包裹,小小的身子就像是被放在了一个蒸笼之中,小脸小手全都热得通红。
“去准备一盆温水还有两块吸水的毛巾过来,另外,老富贵儿,你再去外面买些烈酒回来……”
李丰满一句一句地吩咐着,同时把怀中的小娃娃抱到医馆左侧类似于病房的小房间内,在一张铺有薄被的小床上将小娃娃平躺放好,然后小心地为他解去身上的衣带,一层一层地把外面的棉衣除去。
这时大丫头突然冲过来,伸手拦住李丰满:“你在干什么,为何要解小弟的衣衫?!”
大丫头之后,刘郎中、老富贵儿还有三个小丫头也都跟了进来,同样一脸不解地看着李丰满。
李丰满有些不耐,现在并不是跟他们讲解物理降温原理的好时机,就算是他讲得再细致,这些古人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更重要的是,小孩子的发热时间不能过长,尤其是这种三十八九度的高热,持续时间长了小孩子会浑身抽搐昏迷不说,还会造成一些不可逆的严重伤害。
李丰满要抢时间,因为他并不确定这孩子到底烧了多长时间,谁知道会不会突然间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想救人的话,就全都给我乖乖的呆着,照我说的去做!”李丰满盯着大丫头看了片刻,声音严厉道:“现在你们只能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哪怕是再怎么不合常理,也都是为了能够救活他!”
“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质疑我的决定,既然你还认我这个爹,爹就不会让你失望!”
大丫头怔怔地看着李丰满没有说话,像是被李丰满的话给镇住了,乖乖让到了一边,静静地看着。
李丰满低头继续,很快,小娃娃就被脱得只剩下一身薄薄的内衬,见此情形,刘郎中嘴巴微张,想要出声劝说,不过一想到李丰满方才的态度,不由亦是一声轻叹,不再言语。
不过任谁都看得出,刘郎中对李丰满的如此举动,并不认同,心中颇有微词。
这里不是卧房,房门、窗户都敞开着,说是四处通风也不为过,李丰满这样把一个生病的孩子脱光了给晾在床上,就不怕会加重孩子的病症吗?
“老爷,你说的那个烈酒……”老富贵凑上来小心翼翼地再次向李丰满请示着,他很担心这个酒鬼要烈酒的动机。
李丰满双目一瞪,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大声冲老富贵儿吼道:“你怎么还没去?!老子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没,没……,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老富贵一个激灵,果断转身,小跑着就出了房门,发脾气时的老爷,还是像以前一样霸气。
这,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