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小时的时间该怎么安排呢?对于一对甜蜜的情侣来说可能根本不是问题,但是对于这对“前”李氏夫妇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他们不能老这么默默不语的相对,需要话题,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帮他们,哦,应该说来帮他渡过这个尴尬期。
对李信毅来说,他还不够了解这个跟了他五年的女人,不要试图笑话他,这世上相互不了解的夫妻很多,不是只他一家,就算那些爱得蜜里调油的人们,也未必知道另一半到底在想些什么,人嘛,一半是肉体做得模型,另一半是神秘深邃的灵魂,谁也说不清最了解谁。
但是他现在必须找到一个途径能让她与他相安无事地独处,而不是各自关在卧房里睡觉,然后第二天早上相互问个早安,如果只是这样,他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地硬要四叔帮忙租一栋大房子?!
“这里是餐厅?”有人将餐厅设在地下室的吗?看着眼前厚重的木门,她不大相信。
他只是笑笑,而后伸手推开面前那扇厚重的木门,里面很黑,而且空洞——那种大空间所释出的张力。
咔、咔、咔——几道开关的清脆响声,灯光亮起,让人不由得眯起双眼,待睁开时,眼前的景象让人瞠目——足足有三层楼高的书架,沿着偌大的空间,似乎一直能堆到天尽头,简直像童话再现,这栋房子的主人真是个天才——这是章雅瑞的想法。
“你说得晚餐就是这个?”她记得他说带她来吃晚餐的,眼前这间硕大的房子显然不是餐厅,不过这景象显然比丰盛的晚餐更让人惊喜。
指了指书架旁侧的矮桌,上面用白瓷容器罩着的应该就是晚餐,可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杯果汁,外加几块精致的三明治,以及一张小纸条——想了好久,还是觉得这些东西放久了不会坏,凑合着吃吧。
是李敦孺的笔记。
看罢,李信毅挑眉,“可以吗?”主要是她能不能接受这么简单的待遇。
“没什么不可以的。”伸手从餐盘里拿了一块三明治。
看着她赤脚踩在楼梯上,眉梢的那种喜悦,他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也许这并不能算猜,而是他对她的一个总结:她其实是单纯的,未涉足社会便嫁为人妇,少了一些世俗的功利,多了几份单纯跟理想化,而且她安静,安静的女人多半是敏感而细腻的,当然不能说全部,这样的女子会喜欢什么呢?恐怕怎么想,书都是首选,只有书是可以安静交流的东西,而且她的气息也给了他这种感觉——图书室的静谧。
拿一块三明治,在书架的某个明亮的角落坐下,既可以处理公事,又能让她随时看到自己,非常好的选择,即使没有什么语言交流。
外面下着大雨,透过书架空白处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黑冷的夜,与明亮的书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手指在那一排排的书目上游走着……
书架靠墙而设,成环形布置,楼梯也做成了旋转式样,这么一来,沿着楼梯便能拿到任何一本想看的书,而他就坐在环形的中央,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非常瞩目的位置。
也许是他的存在感太强,也许他的位置太瞩目,不经意总能看到,一身灰色睡衣,头发湿漉漉的,还赤着脚,倚坐在书架旁,看似慵懒的状态,却配着一副无比严肃的认真,实在是个矛盾的男人。
在一处光线较暗的角落坐下,光脚悬在半空中,全身上下,只有这双脚露在灯光之下……
不经意抬首,只看到半空中悬的那双白嫩的脚丫子,而她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一切,两人相互对视,即使他看不到她的脸。
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针——深夜了,他猜测着她可能睡着了,放下公文,起身,赤脚踩在木梯上,吱呀、吱呀的响着。
走到她所在的位置,然而却找不见她……
四下搜索,仍旧找不到人影,凭空消失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还能确定自己的妻子是人类,转过身,巡视一眼放书的密集区,从当中抽出几本书,书的后面便窝着一抹纤细的身影。
“怎么知道我躲在这儿?”笑着,但没打算出来。
他微微举了举手中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我也曾年轻过。”也曾喜欢看这些推理小说,记得金田一耕助笔下就有一个图书室杀人藏人的故事,不过显然比她的有技术含量,“很晚了,累得话,回房间休息吧。”
从狭小的书架上爬出来,跪坐在走道上,先处理自己弄乱的书,“坐。”示意他坐下,因为打算跟他谈谈。
“你明天回去?”听若玫说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时间都是以小时来算的,能飞来飞去与她“偶遇”,显然已算奢侈,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认为他疯了的原因。
“对。”倚坐到她的身侧,窄小的走道根本盛不下他的身躯,一条腿弯曲,一条腿蹬在木扶手上,“后天有一场签约仪式要参加。”
近距离才会看到他眼底的血丝,有多久没认真休息过了?“很累吧?”
“有一点。”看着她的侧影,很享受的表情。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的突变让人汗毛四起,“我对你这么重要?”
“没有时间,所以只能这么做。”闭上眼,他真得很困,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
顿住,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时间,所以才追求的这么猛烈?这是什么道理?
“爷爷想看到重孙。”说这话时,睁开眼,很认真地看着她。
“……”完全不是她想听到的话,难道她只是个轻便的工具?因为爷爷想看到重孙,她就要毫无条件的立马拜倒在他猛烈的攻势下,然后死心塌地的生孩子?有种被人侮辱的感觉。
“我知道你听到这种话一定会很生气,但是我不想骗你,说爱你很简单,可是不能因为简单就随便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可我很肯定,那个人一定是你……”金融危机的到来,李氏企业的缩水,已经让他分身乏术,如今又加上祖父的病情……“黄医生说爷爷胃里的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没人告诉她爷爷的病情,乍一听还有些怔愣,“若玫他们——不知道吗?”
“只有二叔跟我知道,爷爷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捂住脑门,觉得很乱,因为不知道该生气、悲伤异或同情,“李信毅,知不知道你有多无耻?”抛下这样一个难题,让她怎么做?
“知道。”苦笑,对她的无耻,他一向很清楚,并打算认真去弥补,所以他不会留给她说“NO”的余地,而且他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还有感觉——他有敏锐的洞察力,暴风般的冲击力,但稍微欠缺一点感知力。
不过聪明的男人应该知道怎么留住好女人,这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自然竞争法则下,雄性天生的本能。
抱着双膝,窝在暗灰的一角——发呆,他很本事,顺利地让她进退两难,“我不想希望我的孩子的降生是因为……”因为要向谁交差,但这话却说不出口,因为她很尊敬爷爷,而且他也值得人尊敬。
“不会的,我会努力。”努力弥补他带给她的一切伤害,努力让她接受他。
……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唯有风声还在来回呼啸着……
“你回房间睡吧。”看上去他已经睁不开眼。
“就一分钟……”他不想再动。
一分钟?一分钟后能醒来那才怪了。
叹息,望着窗外的黑暗叹息。
如果就这样重新开始,会怎样?重复?
夜,很静。
有人睡不着,有人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