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西心神一震,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的确有从慕夫人身上下手的想法,方法逃不过威逼利诱,绑架威胁几种。
这想法,他只是想想,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慕瑾之是怎么知道的?
“大王子不必猜测瑾之是怎么知道的,瑾之对夫人的爱护,天下皆知,大王子到京城的路上,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知道答案,所以,大王子想从娘子处下手,情有可原,甚至是非常好的办法,可惜,瑾之这人生性死板,不喜欢变通,最厌恶他人利用娘子。”
木西勉强笑了笑,“慕公子说笑了。”
“说笑?有这想法的,又不是只有大王子一人,这大昭,这京城,暗藏这种心思的人,多的是。”
慕瑾之一双深幽黑亮的眼,淡然的看向木西,神色如常,平静得很,看得出来,他并未生气,只是平静的陈诉一个事实,木西放下心来,脸上的笑容扩大几分。
“中原有一句俚语,打开天窗说亮话,慕公子既然对本王子坦诚,本王子也实话实说,本王子的确有重金收买慕夫人的想法,慕公子富可敌国,看不上本王子送来的礼物,本王子只好另辟蹊径,想让慕夫人吹几句枕头风。”
“大王子放下,瑾之看不上你的礼物,娘子也一定看不上,我家娘子虽然出身不高,但眼光高得很,否则,怎么会挑瑾之做夫婿?”
慕瑾之的话太不客气,一脸你拿来的都是什么低劣货色的表情,木西脸色有些尴尬,勉强笑道,“是本王子唐突了,慕公子莫怪。”
两人说着话,便走到了梅林,白雪皑皑,红梅枝头绽放,美不胜收,再映着雕栏玉砌的琼楼玉宇,亭台阁榭,更是精美细致,华丽婉转,西域哪有这般美景,木西连连赞叹。
“本王子也去过皇宫,皇宫壮丽巍峨,就连御花园也壮丽非凡,与慕公子的花园相比,多了一分大气,却少了一分精致。”
“大王子过奖了。”
慕瑾之说着,摘下一丛开得最灿烂的红梅,花蕊上还沾了点雪沫,慕瑾之小心翼翼的抹去雪沫,叫来一名下人,“给夫人送去,若掉了一片花瓣,唯你是问!”
下人小心翼翼的捧着梅花离开,如临大敌的神情,仿佛捧着的不是一丛梅花林里随处可见的梅花,而是观音手上的净瓶。
“慕公子对夫人真是体贴入微!”
木西精明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慕瑾之恰似无意的睨了他一眼,“瑾之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娘子是我的命,敢伤娘子分毫,就等着慕氏无穷无尽的追杀和报复吧!轻则满门灭门,抽筋剥皮,重则……”
他没有说下去,微微上扬的唇角,勾出一丝残忍的冷笑,看得木西头皮发麻,脑子里刚刚浮起的念头,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见木西脸色发白,慕瑾之幽深的眸中闪过一道别样的光芒,勾唇一笑,“瑾之只是随口说说,大王子见谅,千万不要被瑾之的话,扰了兴致,来,我们到那边走走,梅林的尽头有个人工凿出的湖,如今虽然天寒地冻,但因为湖底有地热,湖里并未结冰,别有一番景致,请。”
“请。”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梅林深处,远远的还传来两人融洽的说笑声。
是真融洽还是假融洽,又有什么要紧?
梅林寒风料峭,天地间白雪茫茫,而在此时,瑾棠院里温暖如春,处处欢声笑语。
今日学院的先生有事,放了学生一天假,绿衣刚派去送鹿肉的小厮前脚一出门,许桑榕后脚便来了幕府看望姐姐,看见许桑棠在书桌前看账册,许桑榕问过姐姐后,也从装账册的檀木盒子里拿出一本,帮她一起看。
以前在许家时,许桑棠忙不过来时,许桑榕刻苦读书之余,也会瞒着许夫人偷偷帮她算一些账目,许桑棠见弟弟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也乐于让他算些账目,锻炼锻炼脑子。
同和钱庄?
许桑榕拿起一本账册,看着账册上的店铺名,微微一愣,皱眉道,“姐姐当初存银子的可是同和钱庄?后来爹爹出事,钱庄说银子被神秘客人取光了,害得我们取不到银子,差点被人赶出京城。”
“对啊。”
许桑棠从一堆的账册中抬起头来,笑容温柔,“桑榕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许桑榕略一沉思,“姐姐可知同和钱庄背后的东家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大概是什么大人物吧,毕竟能在京城开钱庄的,没有几分势力,怎么能站稳脚跟?还开成了大昭第一钱庄?”
许桑榕将账册卷成轴,又缓缓松开,继而又卷成轴,如此几次之后,许桑棠迟疑着问道,“姐夫可曾说过什么?”
“关于同和钱庄?”
许桑榕点了点头,许桑榕想了想,轻轻摇头,“没有,他从没和我提过同和钱庄,不过我想,京城里的势力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纵横交错,他认识同和钱庄的东家也说不准。”
许桑榕紧紧抓着账册,亮若星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抿了抿唇,试探道,“姐姐对姐夫了解得多吗?”
毕竟是同一个爹生的,他的眼睛长得很像许桑棠的眼睛,就连眼神,也一样清澈透亮,如同清如许的泉水微微荡漾,让人见了,说不出的心动。
“不多,他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
许桑棠原想瞒他,略一犹豫,还是告诉了他真相。
许桑榕如今也差不多十七了,若父母着急抱孙子的人家,说不定他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十七岁的年纪,在21世纪尚未成年,在古代,却已经能担起一个家的重任。
她已经嫁给慕瑾之,这一生她的命运都会和慕瑾之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慕瑾之一心图谋大业,是成是败,谁也不知道,她的将来是尊贵至极,还是死于谋逆,她也预测不到。
许家的事,也许在将来某一天,她再也没有办法顾及,爹爹后娘上了年纪,整个许家只能依靠许桑榕。
因此,她现在要试着让许桑榕知道一些事,担一些责任。
“姐姐就不怕他骗你吗?”
“他骗我什么?论财势,他富可敌国,就连皇上都有求于他,而我,不过有个小小的第一楼,论貌,我不过中上姿色,以他的财势,再倾城绝色的女子,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
见许桑榕抿着唇,脸色凝重,许桑棠以为他担心慕瑾之会利用许家,便柔声宽慰他道,“你不用担心,许家对他没有用处,我对他,也没什么用处。”
“姐姐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的?”
“身为女人,一个男人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我还是能分辨一二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利用我。”
就算是利用,我也认了,就当报答当初他帮我拿回第一楼和许家。
听了她的话,许桑榕沉默良久,才道,“姐姐,他财势熏天,人中龙凤,我实在不懂他为何要娶你为妻,以他的财势,就算娶大昭最尊贵的公主,也能娶到,为什么会……姐姐,我不是说你不好,而是这几个月在学院读书,听多了贵族子弟的行事,我知道,越是身份尊贵的人,娶的妻子必定出身高贵,如此,才能得到夫人娘家的助力,我们这样的人家,哪能给姐夫什么助力?”
许桑棠嫣然一笑,明亮的眼睛亮若星辰,“对,许家的确给不了慕瑾之助力,正因如此,才不必担心他利用许家,因为没什么可利用,你说对吗?”
“姐姐说的,我都懂,我只是……”
我只是害怕,害怕慕瑾之有什么阴谋!
看着许桑棠笑靥明媚的模样,比在许家那几年,开心轻松许多,许桑榕犹豫再三,将要说出口的话吞回肚子里,“没什么,我只是读书累了,有些胡思乱想。”
“那你先去休息,账册我自己看,等晚饭,我再叫你。”
许桑榕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而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向书桌后面的许桑棠。
笑靥如花,明艳动人,鬓发如云,发髻上只插着一根蝴蝶玉钗,通透碧绿,一看便知是极品,一身妃色罗裙精致华美,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更美更华贵。
“去吧。”
许桑榕攥着手里的账册,目光复杂的望了姐姐一眼,出了门去。
许桑棠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有些狐疑的问在一旁做刺绣的翠羽三婢,“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少爷有些不对劲?”
绿衣一向没什么心机,娇笑道,“有啊!大少爷,比以前更俊秀了,身段也长高了,真有点书里说的翩翩公子的味道。”
“小妮子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呢?”
许桑棠白了她一眼,绿衣捂着嘴笑个不停,纤云对许桑榕没什么了解,没有说话,倒是翠羽想了想道,“是有些不对劲,大少爷一开始老是在问同和钱庄的事,脸色也很凝重。”
同和钱庄?
许桑棠回想起和许桑榕的对话,心里闪过一丝怀疑,桑榕为什么突然提起同和钱庄?还这么关心?
梅林的湖畔,慕瑾之正和木西赏梅赏雪赏湖中的锦鲤,两人吟诗作对,谁也不提和谈的事,气氛恰到好处的热络,恍如一对深交多年的好友。
慕瑾之看着木西故作镇定的神态,唇边噙着一丝颇有深意的笑意。
“慕公子,中原富饶,百姓安居乐业,有闲情逸致踏雪赏梅,可本王子治下的百姓,仍熬受饥寒交迫之苦,慕公子,不如我们谈谈和谈之事?”
木西见气氛热络,抓住时机开口,慕瑾之睨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刚要开口,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