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用过早膳后,许桑棠突然说要回娘家看看。
“翠羽和纤云随我同去,绿衣守家,免得有些小丫鬟趁主子不在就躲懒。”
平时那些下人偶尔偷懒,许桑棠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今天……
绿衣一听许桑棠要她守家,还要她盯着那些小丫鬟,马上不乐意了,嘟着嘴道,“小姐,奴婢也想跟你回去看看老爷夫人,还有夫人身边的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奴婢都好几个月没看见她们了。”
“你若去了,谁来守家呢?”
许桑棠说什么也不同意,绿衣只得委屈的在一边绞着衣角。
“要不——”
纤云刚开口,许桑棠瞥了她一眼,纤云心神一震,连忙改口道,“要不奴婢先去看看马车准备好没有?”
说着提着裙子出了门去,绿衣仍在委屈的嘟着嘴,翠羽想了想,“奴婢昨晚有点着凉了,跟在小姐身边,怕传染给小姐,要不,奴婢在家里守着,绿衣跟小姐去?”
绿衣一听,跳了起来,抱住翠羽亲了一口,“翠羽姐姐你最好了,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刘大娘腌制的辣白菜。”
许家厨房有位刘大娘,腌制酱菜水平一流,尤其是冬天的辣白菜,口味酸甜辣爽,回味无穷,让人只是闻着那个味就受不了。
许桑棠最喜欢冬天的早晨,让绿衣切一碟辣白菜,配着热乎乎的白粥喝,别有一番滋味。
行程就这么定了,临走前,许桑棠深深的看了一眼书架,希望等她回来,那里的一切原封不动。
她知道翠羽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她不愿意自小服侍她的翠羽,会因为一些旁人给的小利就背弃她。
主仆三人共坐一辆马车,加上随行保护的八大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许家行去。
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不愧是京城,就算天气寒冷,北风冷冽,路边的商铺少有关门不做生意的,就算有那么一两家,也挂着个东主有喜的牌子。
而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人流如潮,好一番热闹的场景。
“停!”
马车走到半路,许桑棠突然喊停,秦铁策马走到马车旁,“夫人有事?”
许桑棠指了指路边那家胭脂铺,问道,“这里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胭脂铺?这名字奇怪得很,叫什么相思。”
“这,属下也不知。”
他一个大男人,娘子也跟人跑了,光棍一个,哪知道这胭脂铺什么时候开的?
“这你都不知道?孤陋寡闻!”
绿衣的脑袋钻了出来,撇了撇嘴,十分不屑的说道,秦铁脸色有些尴尬,许桑棠瞪了绿衣一眼,“不得对秦大哥无礼!”
绿衣吐了吐舌,扮了个鬼脸,道,“这相思胭脂铺开了半个月,里面卖的胭脂水粉都是顶好顶好的,名字也奇怪地很,叫什么黯然,销魂,春风不度,就没一个正常的,名字古怪,价格也贵得离谱,那么小一盒,据说要一两金子呢,一般人可用不起,小姐要不要进去看看?”
在绿衣的撺掇下,许桑棠下了马车,一进胭脂铺的门,一个容貌秀丽干净,打扮得清新爽利的女子,便迎了上来,“夫人想要些什么?”
许桑棠随意看了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女掌柜看了看门口杵着的几个护卫,便知来了贵客,“楼上的贵客间里还有些稀少难得的胭脂水粉,只是价格略贵,要十两金子一盒。”
“十两金子算什么?我家姑爷有的是银子,一百两金子一盒都买得起。”
绿衣嚷嚷道,许桑棠扫了她一眼,绿衣乖乖闭嘴,与自家小姐一起,跟着女掌柜上了二楼,秦铁让四名护卫守在楼下,自己则带了三人紧随其后。
女掌柜推开一扇门,率先走了进去,许桑榕主仆三人紧随其后,秦铁刚想跟着进去,就被女掌柜拦下,“这位爷,这里面有些东西,是不能给男子看见的,还请爷在外面等着。”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秦铁推开女掌柜,昂首挺胸走进去,里面花花绿绿的,除了有各种胭脂水粉,还有女子戴的珠花,女子身上穿的……肚兜……
秦铁刚正的脸唰的红透了,却仍坚挺这不肯走,许桑棠笑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会,若有意外,我会大声叫的。”
秦铁犹豫着不肯走,绿衣嚷嚷道,“万一待会小姐看上了这里的肚兜,想试一试,难道你想杵在这里看?想不到你看起来挺正气凛然的,骨子里这么龌龊下流,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被绿衣损了一顿,秦铁的脸更红,见房间一览无遗,并无可疑之处,便退了出去,绿衣冷哼一声,‘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差点撞到秦铁的脚后跟。
秦铁一走,女掌柜便揭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露出一个暗格,女掌柜在暗格上轻轻一转,看似天衣无缝的墙上出现了一道门,门后是一条窄小的通道。
“小姐,这——”
绿衣失声惊叫,许桑棠冷冷的盯了她一眼,绿衣赶紧捂住嘴。
“怎么了?夫人,夫人!”
门口的秦铁一听见惊叫,就要踹门而入,许桑棠瞪了绿衣一眼,绿衣自知犯错,忙高声道,“小姐,这件肚兜你穿着真好看!”
此话一出,门外的秦铁立马了无声息。
许桑棠在绿衣和纤云手心上写了四个字——冷静,等我,就跟着女掌柜走进了地道。
走了三十六步,推开一扇门,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处雅致清幽的院落,文远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出现,白皙俊秀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桑棠妹妹。”
许桑棠心急他在纸条上说的事情,顾不得纠正他的称呼,“你说你可能查出了爹爹当初被人陷害的真相,你快说,到底谁是幕后主使,我一直深信李德利不过是颗棋子,从他不明不白死在护城河,就知道了。”
纸条上真正的话,不是三日之后,午时,老地方见。
而是:腊月初一,相思胭脂铺,许伯父被骗赌石的真相。
她为了取信窗纱后面的人,才故意那么说,至于纤云绿衣,也被蒙在鼓里,以绿衣的单纯,若不是连她也骗了,万一窗纱背后的人真是翠羽,万一翠羽真背叛了她,恐怕三两句话,绿衣就会被翠羽套走消息。
“其实,桑棠妹妹,我并未查出真相。”
文远这话一出,许桑棠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文远连忙拉住她,许桑棠狠狠瞪着他,“驸马殿下,您娶了莹月公主,贵为驸马,戏弄桑棠一个已婚妇人好玩吗?”
“桑棠妹妹,我没有戏弄你,我也不会戏弄你,就算,就算我会欺骗天下人,我也不会骗你。”
文远面露真诚,语气诚挚,许桑棠缓缓冷静下来,“你费尽心思找我,肯定有重要事情,你说,不过先说好,和谈的事,我帮不上忙,所以,别要我去找慕瑾之说情。”
“和谈之事与我无关,我之所以带大皇子去慕府,只是为了给你传递消息。”
说到这里,文远顿了顿,似乎还没想好怎么说,好一会,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桑棠妹妹,你可记得同和钱庄?”
“同和钱庄?又是同和钱庄?”
许桑棠下意识的嘀咕道,昨天看账册时,桑榕突然问同和钱庄的事,今天文远一开口,就是这个,这么巧?这毫无血缘,也不算朋友的两人,心有灵犀?
文远眸光一闪,“桑棠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许桑棠轻轻摇头,“没什么。我当然记得同和钱庄,当初需要银两救急时,这么大的钱庄竟然没存银,害得我……”
许桑棠没有说下去,文远眸光一片黯然,若不是许伯夫被人下套,若不是后来发生的那名多事,他和她,想必不是现在这样一种相见无言的情境。
看文远黯然神伤的神色,许桑棠便知他想起了过去,轻叹一声,“如今,我嫁得如意郎君,你也娶了娇妻过门,我们各自找到了幸福,也算是很好的结局,你不要再想过去了,想了也没用。”
文远点了点头,貌似赞同许桑棠的话,心里的黯然却愈加浓厚。
别人不知他娶莹月的目的,他自己一清二楚。
他爱的人,从决定娶莹月的那一刻开始,便只能藏在内心最深处,不能让人知道,也不能说出口。
有的时候,他面对着莹月,脑子里想的却是桑棠妹妹。
她明明是他的未婚妻,慕瑾之抢走她的人不算,如今还夺走了她的心,他不甘心!
手掌紧握成拳,那双修长的眼中,闪过一道仇恨阴冷的光芒。
“文远,文远!”
许桑棠焦急的呼唤,拉回了文远的神智,“文远,你怎么了?你刚才的样子好可怕。”
文远的心沉了沉,唇角微微上扬,漾出一丝温柔平和的笑意,“昨日从慕府出来,回驸马府时,我和莹月坐的马车突然发狂,莹月差点保不住胎儿,事后一查,拉车的马匹的后腿,被***了几枚银针,马匹吃痛才会发狂,我刚才在想这件事,情不自禁有些失态,抱歉。”
“是谁动的手脚?”
文远避而不答,只温柔的笑道,“桑棠妹妹,你如果觉得幸福,我会护着你永远幸福下去的。”
他不说,许桑棠也不好追问,想到他们是从慕府回驸马府的路上出的事,心里有了个模糊的人影。
难道又是慕瑾之干的好事?千万不要!
许桑棠用力晃了晃脑袋,赶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回到之前的问题,问道,“对了,同和钱庄怎么了?”
文远眸光一闪,抿了抿唇,迟疑道,“我怀疑同和钱庄,和伯父被陷害的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