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就让他多陪陪绿衣吧。”
许桑棠强忍着眼泪,环顾四周,“都下去吧,翠羽,你也去歇着。”
翠羽嗓音沙哑的应了一声。
许桑棠回到卧房,慕瑾之知她伤心,原想多陪陪她,谁知宫里来人,皇上有要事传召。
“你去吧,府里这么多下人,我没事的,你不必担心。”
慕瑾之犹豫不已,被许桑棠再三催促,只得匆匆入宫。
慕瑾之一走,房里只剩她和纤云两人,就算地上铺着暖玉,许桑棠仍冷得蜷缩成一团,纤云伺候她靠在腰枕上,又细心的帮她盖紧衾被。
“小姐可还冷?”
“好多了。”
许桑棠望着纤云,“你们三人,翠羽稳重,却不够灵敏,绿衣灵活聪明,却咋咋呼呼的,不够稳重,唯有你,稳重聪慧。”
纤云知道她在思念绿衣,轻轻应了一声,并未多言,安静的听她说话。
“可是,若论忠心,我不怕你不高兴,我身边所有丫鬟下人,谁的忠心都比不上绿衣。”
“绿衣妹妹待小姐赤诚忠心,无人能及。”
“我记得以前刚开第一楼的时候,银两用完了,客人少得很,几乎撑不下去,她这傻丫头,把多年存的体己给我,她做丫鬟的,一个月的月钱还没一两银子,存了好几年,才存了一二十两,说给我度过难关,你说可不可笑?”
不等纤云答话,她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真真是可笑,真是个小丫头,区区一二十两银子能做什么?她那点积蓄如何能帮我度过难关?”
“小姐——”
“傻丫头,真是傻,比谁都傻,什么也不懂,也做不了什么大事,还经常做错事,也不会说话,时不时的来气我,都是做丫鬟的,多的是比她聪明机敏,又会看眼色又会说话的,可是纤云,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得连呼吸都艰难。”
“小姐别说了……”
纤云眼眶泛红,声音干涩。
“纤云,我的心真的好痛,好像被人硬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小姐,你这样奴婢心也好疼,小姐别想了,绿衣妹妹也不希望小姐这么伤心难过。”
“怎么能不想?一闭上眼,就看见绿衣在对着我笑,眼前都是她从前的样子,绿衣绿衣,我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喜欢穿绿色的衣裙,还把绿色穿得那么生动好看,生机勃勃,就像春天里,绿意盎然的花草,让人见了,心里舒爽高兴,可是,她怎么这么坏,非要让我这样难过?”
许桑棠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隐去,眼泪再次无声滑落,纤云忙帮她拭泪。
“三年前,第一楼碍了别人的路,被官府查封,我走投无路,急得日夜寝食难安,她知道了,二话不说,自己跑去青楼卖身,我把她找回来,骂了一顿,她说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帮我筹到银两。她以为只要有钱,就能买通官员,解决难题。可是,她不懂,挡了贵人的路,不是银子就可以解决的。”
“绿衣妹妹赤忱单纯。”
许桑棠说了很多,都是从前的事,纤云不知道的。
看着许桑棠心碎的模样,纤云心里很是难过。
这一日,许桑棠精神恹恹,不思饮食,身在宫中的慕瑾之,清楚许桑棠会因为伤心,什么也吃不下,到了午饭时,便御膳房的御厨做了几道精美可口的菜肴,派蛇卫快马加鞭送回慕府。
“小姐,你就吃一点吧,不然,岂不辜负了公子爷一片心意。”
“我不想吃,先放在那吧。”
在纤云的劝说下,许桑棠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出了房门,站在绿衣的门口,目光哀伤。
“这是怎么回事?绿衣的脖子上怎么有道勒痕?”
屋内传来何先生的惊呼,许桑棠心神一震,冲入房里,扑到床前,抬起绿衣的下巴,果然在脖子上看见一条深深的勒痕。
许桑棠脸色突变,急道,“快叫神医!重新检查绿衣的尸首!”
很快,欧阳子便赶了过来,仔细检查之后,有了结论,“绿衣姑娘的确是先被人勒死,再沉入水中。”
许桑棠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踉跄,几乎摔倒,纤云忙向前扶住,许桑棠推开她,傲然挺立,脸色阴沉,“查!给我查!若查不出是谁害死绿衣,你们这些人,全部滚出慕府!”
慕管家不愧是慕瑾之的心腹,手段非比寻常,一个时辰后,绿衣死前的活动轨迹,完整无缺的呈现在许桑棠面前。
昨日许桑棠没有在府里用午饭,午饭时,翠羽卧病在床,纤云有事去忙,绿衣和一些小丫鬟,在大厨房用了午饭,吃饭时,小丫鬟开起玩笑,问何先生什么时候娶绿衣过门,绿衣当时还笑嘻嘻的说,想娶本姑娘,哪那么容易?小姐说了,要磨他一磨,否则男人对容易到手的女人,没那么珍惜。
吃过饭后,小丫鬟们陆续散了,绿衣走在最后,有小丫鬟临走前问绿衣今天怎么没看见何先生,概不是吵架了吧?
绿衣当时说,他今日轮休,我先回房拿东西,待会就去他家找他。
小丫鬟问她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她只是笑,不说话。
慕常回禀到这里时,何先生从怀里拿出一块素巾,素巾的下方绣着绿意盎然的竹叶,和何先生的名字。
“这是早上我在绿衣的衣袖里看见的,她之前曾说要送我一块素巾……”
何先生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绿衣回房拿了素巾后,就出了瑾棠院,今天许桑棠不在府里,小丫鬟们都躲懒,出去玩去了,瑾棠院里没什么人,也没有人知道绿衣在瑾棠院呆了多久,在瑾棠院外,有花匠远远的看见她从瑾棠院出来,因为隔得太远,只能认出是她的身影,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后来,有个下人看见她往荷花池的方向去,冬天的荷花池一片萧条,没什么景致,平时很少有人往那边去,那下人说她当时脸色很难看,走得很快,也不搭理人,一眨眼就走不见了,
再后来,就没人见过绿衣了。
“翠羽,你在瑾棠院看见绿衣了吗?”
许桑棠问翠羽道,翠羽虚弱的靠在一个小丫鬟身上,眼睛红红的,轻轻摇头,“奴婢病得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绿衣妹妹有回来过。”
许桑棠脸色阴沉得骇人,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扫过跪了一地的下人丫鬟,“查!查这段时间谁去了荷花池!挖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