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重操旧业(一)

当赵希孟和赵希洵完好无缺的站在许燚面前的时候,许燚用力揉了揉自己眼睛,才确信自己不是做梦。显然,浑身的伤让他的思考力和判断力都下降不少,懵了一小会儿,才开口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赵希孟笑着扬扬嘴,用抢到手的钥匙开了他的手镣脚镣,“闯上来的呗。”

浑身上下的鞭伤洒了盐水,早痛得许燚有些龇牙咧嘴了,他不耐烦的嘶着牙,“怎么闯上来的?”虽然他很相信赵希孟的实力,但竟然一点小伤都没有就能进到这神捕门的大牢……莫非赵希孟的实力,还在自己的预料之上?

赵希孟搀了他,象征性的笑笑,却不说话。倒是和他一道上来的女子开了口,“山上的守卫以为我们又是声东击西,一时间不敢上来围攻。”

声东击西?就说了这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就没了?只是时间紧迫,许燚也不好发问。他看了看发话的那个女子,眉宇间和赵希孟有好几分相似。莫非赵家的人都是寡言少语的?

寡言少语……许燚这话好在并没有真的没说出口。若是赵希洵听了去,怕是会被吓死。寡言少语?大哥最近啰嗦的,都快成话痨了。

赵希孟上下打量了一下许燚,“你怎么样?”

尽管已经在龇牙咧嘴的,许燚嘴上却仍咬着不放,“皮外伤,小事情。”

三人不再多话,足下不停,在神捕门其他人赶到前,沿着早就查探好的捷径,尽速逃离了神捕山。

刚到了山脚藏马匹的隐蔽处,赵希孟就把许燚往旁边一扔,“你骑我的马,和我妹妹尽快离开这里。”

“大哥,那你呢?”赵希洵不大想走。

赵希孟转身看着她,脸上是在自家人面前少有出现的严肃神色,“我还有事。”

还有其他人也来了?许燚猜测着,正看见多出来的第三匹马。能让赵希孟正经严肃成这样,突然,他的心里莫名的有了不是很好的预感,莫非,是她?怎么可能!他自己也不知这预感从何而来,却又前所未有的相信这预感。

许燚挣扎着,想要无视满身的伤,走了两步跟在赵希孟后面,“我和你一起去。”

赵希洵也正要跟上去说什么,却看见自己老哥不耐烦的转身,严肃的板着脸,把许燚一指,“三妹,把这个啰嗦的拖后腿的带走。”

赵希洵只得将要说的话重又吞下肚里,仗着许燚有伤在身,手脚俐落的点了他的穴道,费力的把他扔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然后牵过许燚的马拉着,再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大哥,“大哥,你自己……多加小心。”

赵希孟不再回头,只是背着她摆了摆手,便一个人运起轻功,向着秋风原的方向狂奔而去。

许燚被扔在马背上动弹不得,费劲了力气略抬了抬头,也仍然只见得到马肚子。赵希洵骑马的速度快得让他想骂娘,有些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又在颠簸中裂开了。伤口疼得要人命,心也还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如果不是受了伤,如果不是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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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黄昏,神捕门出去寻花名册和逃犯的两拨人都还没有回来。守在山门上的几个兵丁自入神捕门以来,第一次有了忐忑的感觉。

天色几乎完全暗了,远处却突然有马蹄疾驰的声音往山门这边来。守卫们立刻绷紧了神经,握了兵器站好自己的位置。是谁?是去寻名册的同僚还是去追捕逃犯的伙计?马蹄声再近一些,却能清晰的听出只有一匹马。一匹马?到底是谁?

兵丁们紧张的握紧了兵器,不敢大意。远远的,虽然仍是看不清人,马匹却能看出来了,是神捕门特有的混血汗血马,这马的体格比普通马种来得高大。等马跑的再近一些,兵丁们总算松了心神,是甄瑶甄神捕。

神捕门可以称呼为神捕的人很多,有混血汗血马的却只有那么几个,甄瑶骑着马到了山门,渐渐缓下速度勒了缰绳,奇怪的看着山门上比平时多了一倍的守卫,“发生什么事了?”

忙有守卫上前接了马缰,“甄师妹,有贼人劫狱,还偷了《污吏花名册》。”神捕门虽然隶属朝廷却并非官方编制,所以凡事多是按着江湖规矩,守卫只称呼甄瑶为师妹而非大人。

劫狱,还偷了名册,这么厉害?甄瑶下了马,由着守卫牵去一边的马厩,自己提了包袱就往山上走,边走边问,“没人拦住他们?山里没主事的人了?”

其中一个守卫紧紧跟在甄瑶后面上山,“沈师兄寻名册去了,魏师兄追逃犯去了,李师兄……李师兄昨夜不慎遭了恶贼的毒手。”

“当真?!”甄瑶惊诧的回头,满脸的不可置信。要知道,李青涯功夫和经验都在自己之上,竟然会被劫狱的恶贼给杀了,来者当真这么厉害?

“师父呢?”

“师父在议事厅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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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启负手而立,盯着棋盘,右手两指夹着一枚白子,思虑再三,却久久不能落子。

“师父!”大门口突然传来了声音。

慕容启抬起头,正看见自己最小的徒弟捏着腰际长剑的剑柄,急冲冲的闯进来,“师父,听守山的师兄弟说,五师兄被贼人杀了?当真如此?”

慕容启左手拿起黑子的棋盒,大袖一挥,对着甄瑶抛过去,“瑶儿,陪为师下完这盘残局吧。”

甄瑶徒手抓过飞快丢来的棋盒收回胸前,盒里的棋子噼啪乱响,却又无一子出盒。甄瑶却不去看那棋盘,仍是对着慕容启,言语间焦急万分,“师父,污吏册也被贼人偷了?”虽是知道师父近年来很少亲自插手神捕门的事物,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可以悠哉游哉的在议事厅里下围棋,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江湖多事,虽说五师兄并不是师父第一个英年早逝的亲传弟子,但师父待大家,如亲生儿女一样啊,此刻、此刻为何如此无动于衷?

似是看透了甄瑶的想法,慕容启将手中的白子落定在棋盘上,侧身让开一步,对着甄瑶朝棋盘做了个请的动作,嘴上,却极清淡的说着和棋盘不相干的话语,“人死不能复生,瑶儿可要去灵堂送你五师兄一程?”

“可是……”可是五师兄葬身贼手,师父既不去追查凶手也不去追寻名册,竟还如此平静的坐在议事厅里研究棋局。到底,是五师兄在师父心中的地位不值一提,还是师父定力太高,超乎常人所及啊。

可是做徒弟的又如何拧得过师父,甄瑶无奈,只得捧了棋盒走上前坐下,略微思考一二,自盒内摸了一颗黑子,放在了棋局之中。

慕容启满意的点点头,也坐了下来,自棋盒内夹起一颗白子,顺手就落在了棋盘上。

一时间,两人安安静静的下棋,议事厅内一片宁静,只是偶有棋子落盘的声音响起,在宁静的议事厅内,显得格外清晰。棋盘上,黑白相争,厮杀惨烈。

十来个回合后,慕容启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厅内的宁静,“瑶儿为何不问为师,竟没有亲自出马追捕那伙贼人呢?”

白子落下,原本波涛汹涌的棋局突然一滞,僵住了。

正要落子的手停住了,甄瑶想一想,斟酌后认真的回答,“六师兄是门内最擅长追捕的人了,如果六师兄追不回来,那伙贼人的本事定然不小,怕是要想其他的办法才好。”

慕容启满意的颔首微笑,举手间,又落定一子。却看见对面的甄瑶略微思考了一下,也举起一子,“师父在议事厅里下棋,该是等三师兄和六师兄的消息吧?”若是他们能将贼人捉住,必然会先遣人通报回来,若是连三师兄和六师兄也无功而返,回来后该也会先到这里。

黑子落定,原本已经滞涩的棋局为之一荡,又一片大杀之声,屠龙!

“也对,也不对。”慕容启满意的看着现在的棋局,欣赏着爱徒的棋艺。

也对也不对?甄瑶有些不解了,困惑的看向自己的师父。

“当贼人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偷了污吏册的时候,我就觉得,贼人该不是冲着名册来的。果然,”慕容启轻描淡写的落子,似是对黑子的一片喊杀之声视而不见,“很妙的调虎离山,而且立刻就利用了山内守卫对声东击西的阴影和顾忌,闯山劫人一举得手。可我总觉得,这还不是来人的最终目的。”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慕容启笑一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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