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又不在家?”赵希洵风尘仆仆的赶回家, 意料之中的发现自己的大哥又不在家。自从大半年前和自己同去过临清之后,大哥就越来越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初时自己闯寨捉匪时,他还跟在自己身边, 是不是提点一两句传授些江湖经验, 再后来干脆完全不见了人影, 又不在家, 又没有去四处活络交情, 真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失踪了,又或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大哥是这个家里面最不用担心的人,赵希洵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虽然已经明白了赵希孟引自己入江湖是有意无意的让她继承赵家的侠名, 替他接过老爹强行压给他的担子,但好在她自己倒也很喜欢, 便由得他耍了滑头开溜, 何况父亲也没有多说什么, 大概也是默认了。只是闯荡江湖着实辛苦,若只是学大哥那样四处走动走动, 串串门攀攀交情倒还轻松些,可比起串门,赵希洵好像对打打杀杀斗智斗勇的事情更感兴趣。打打杀杀的时候固然很欢乐,打打杀杀过后,还是需要休养生息的, 所以现在赵希洵百忙中回家养生来了。养生——闯荡江湖——养生——闯荡江湖……将来的日子若真是如此的过, 想想都很惬意。
可惜负责帮助赵希洵完成她养生大业的那个最重要的人现在却蹲在地上, 专心致志的伺弄着一堆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 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赵希洵尴尬的咳了咳, 却也不敢得罪自己这位“衣食父母”,悻悻的继续问, “父亲呢,在家么?”二姐一伺弄起她的宝贝药花药草来,就会全神贯注然后不大理人。虽然她从小就习惯了,可是每次真的被忽视掉的时候还是很尴尬的无所适从啊。
果然,一阵冷风刮过,吹的赵希洵后背一凉,还是不理她。
赵希洵自觉的走开,觉得自己还是去把老管家叫来问比较好。至于二姐么,要药材的时候再来烦她好了。
赵希韵拿着把小锄,小心翼翼的除着这一小块地上的杂草。蹲下好一会儿,才半站起来挪个地方,然后继续蹲下,挥锄。
她专心在这一小片药草堆里,却浑然不觉不远处的墙头上,多了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先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目光回落到她身上,突然,杀意爆涨!
赵希韵虽然一心扑在药草上,却也不是真的魂游天外,对外界的变动不闻不问。
墙头上杀意刚起,赵希韵就已经起身回头,望向墙头,“什么人?”
代替声音回答她的,是一把洒过来的甩手镖,七零八落,没有章法可言。赵希韵几个侧身挪步,一一避过袭来的甩手镖,拔出腰后别着的峨嵋刺,反手一拨,正好架住追过来的长剑。
长剑一被格上,立刻改了去势,沿着峨嵋刺的刺身斜滑一段,一阵缠绕,剑身突然变了软鞭似的,格挡不住了。还未待赵希韵另一支峨嵋刺过来拨开这“软鞭”,那鞭身抽动着,似是寻了自己的目标,飞速向赵希韵的手背上扎去。
来人很不简单。赵希韵刚刚有了这个认识,就觉得手背一痛,闪也没能完全闪开,长剑的剑尖划破了她的皮肤,痛了一下,才慢慢渗出血珠来。
这划伤并不深,但却似乎比平日痛,好似被蛇牙咬了一口,让赵希韵不自觉的锁了锁眉头。不过那蛇牙却没有更进一步,反而退了开去,握剑的人也站定在了圈外。那人盯着赵希韵手背上冒出的血珠,仔细的看了看,似乎是确定了它真的是自赵希韵手背的伤口上冒出来的血珠,竟就这样收了剑,一个翻身跃上墙头,跑了……
赵希韵手握峨嵋刺正要追上去,跑了两步,却觉得脚下发软眼前发黑,竟昏了过去。昏过去前她已经明白,那剑上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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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家丁十万火急带来的口信,赵希孟就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家,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径直去了赵希韵的卧房。他赶到的时候,父亲赵行云和赵希洵早已在房内了。
他连对家人的客套话都来不及说,径直走到床前,捉起赵希韵的手腕号脉。号脉的时候,他一直眉头紧锁,赵希洵立在一旁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大哥,怎样?”
赵希孟缓缓放下捉着的手,锁着眉摇摇头,“好怪异的毒,应该是‘美人醉’。”此毒看似性子温和,不会立即要人性命,只会让人长时间昏迷,就连中毒之人的脉象也没有什么太大异常。但若没有解药就此这样昏迷下去,短则十日,长则一月,那中毒的人便真的会长睡不起了。这“美人醉”,是罗刹渡所特有的,现成的解药,只有罗刹渡才会有。
罗刹渡……赵希孟反复在心里默念着着三个字,虽然自己很想避免这样的情形,可最终,他们还是会有刀剑相向的这样一天么?他在心底苦笑一下,他和她,还真是有缘啊。
这毒,以赵希孟的医术还真的就解不了。若二妹没有昏迷,也许她能配出解这毒的解药来。可现在中毒的正好是二妹……
怎么想也觉得是故意的。
“没有其他办法了?”赵行云虽已经云游四海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事情都扔给了赵希孟去管,但并不代表着他对亲情就能不管不顾了,爱女心切,怎么说也是上了年纪的人,竟然在收到消息后比赵希孟还快的赶回了家。
赵希孟沉思再三,终于抬起头,“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赵行云连忙问。
“由内功高强的高手强行逼毒,也许可行。”
“当真?”这个方法太简单了,简单得赵行云都有些不信。
赵希孟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有些自言自语,“这样太折损高手的真气了,”逼毒之后,没有个两三个月怕是修养不回来的了,“何况也不一定会成功。”
果然不是非常好的方法,由赵希孟一直锁着的眉头来看,赵行云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答案。只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吧?
“还能有其他办法么?”赵希洵突然开了口,运功逼毒折损大量的真气,也许还不会成功,而赵家内功最深厚的,显然非爹爹莫属,只怕,让爹爹折损大量的真气,才是下毒人的真正目的。
赵希孟极缓慢的摇头,以他的医术,他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如果,七星门还在就好了。”他有些无意识的开口,听到赵行云耳朵里,却是讶异的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看,却也不接话,没说什么。
七星门,那个在江湖传说里存在的门派,隐匿于山林云霄深处,每代不多不少,只出七名弟子,一名终老山林做七星门的掌门培养下一代弟子,其余六名放逐江湖行侠仗义,却在声名远播之前绝口不提自己是七星门弟子。
只是不知是否是七星门每代弟子都十分争气,每二十年左右,江湖上就会出现六位使着完全不同武功招数,出自七星门的侠士,有男有女,却没有一人,曾辱没过七星门的名声。然而近四十年来,江湖上已经没有了七星门弟子走动的踪迹,也不知是上一代的弟子都是不争气不入流之徒又或者是门内发生了什么变故。原本就神秘的七星门,对于后起的江湖新秀而言,更像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传说。
只是赵希孟突然提起这七星门,却是因为传说中七星门最高的内功心法,只传给历代掌门,而这个内功心法高明妙处种种,最独特的一点,便是能聚真气引毒。任何奇毒被这真气勾上,便像是闻了饵食的贪吃饿鱼,没头没脑的跟着走。
若是七星门还在,请七星门的掌门出马,这点“美人醉”,自然能迎刃而解。
只是七星门不在了,就算当真还在,一时半刻,也没处寻去。
赵行云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问向赵希洵,“韵儿昏迷多久了?”
“今天是第八日了。”
赵行云紧紧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再等两日,这两日孟儿再想想其他办法,若是当真想不到,两日之后……”两日之后,若真没有其他办法,即使知道那是罗刹渡挖好的陷阱,他赵行云也不得不往里面跳了。
赵希孟点点头,嘱咐着三妹照看好二妹,和赵行云一前一后出了房。
出门后走了一段,确定赵希洵不会听见谈话声了,赵希孟才停下脚步,叫住走在前面的父亲,“父亲,孩儿有一事相问。”
赵行云停了脚步,似是这询问早在他意料之内,平静的转身,看着赵希孟,“说吧。”
“父亲可曾听说过七星门?”月光下,赵希孟温和又了然的笑着,长衫被风卷起,潇洒的飞舞着,赵行云欣慰的看着这样的儿子,那一瞬间,又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