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不断地思忖着左丘傲的话,但是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翻身起来想要找渠莒商量一下,穿上了鞋子才记起来,他已经不在粉黛了,现下月色正好,也许他正拥着阿藜坐在某处山坡上看星星,正如他曾待我那样。
我深深呼了口气复又躺了下去,辗转反侧,直至三更才合了眼,一夜杂杂碎碎的梦,我一时回到了灵引谷同二狗小梅偷鸡吃的年岁,一时又回到了初遇渠莒时的哪一点,最终终于是在阴冷的僵尸的梦里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窗外天已大亮,我伸手一探,身下褥子被汗水浸得湿了一层。
我抬手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起身到窗边推开了窗子,今日阳光大好,一切仿若从前,只是当我瞧见渠莒屋子那扇紧闭的门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粉黛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这里,那里,好像一个转身他还会懒洋洋的拍着我的头唤我一声丫头,只是……我轻轻摇了摇头,拿起门旁的脸盆打开了门。
日子总还要过的,我要积攒起力量,我得把我的相公抢回来!
院子里的井是渠莒在几日之前用仙术打出来的,他说总是去河边打水麻烦的紧,玉手一拈便打出了这口井,唬的出诊回来的小全张大了嘴吧,我也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柔弱”的渠莒是如何在一个下午就凿出了一口井的,索性便由着他没事便蹲在井边研究。
此时,小全正在里面和“山羊胡子”探讨李家小儿子的癔症,院子里安静极了,我蹲在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把脸没了进去。
很冷!
我睁开眼睛盯着水下泛着金属光泽的盆底,觉得眼睛冰的发涩,可是一会儿又觉得眼睛热热的,良久我才意识到,我流泪了。
院子里拖拖踏踏的响起了一阵声响,我猛地把头从水里拔了出来,头发上的水滴在空气里甩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线,三牛捂着胸口扶着墙一边喘着气一边望着我断断续续的喊着。
“宓儿,你快去我家瞧瞧,我娘和大牛都病了。”
我抹了一把脸,默默地点了点头,进屋取出药箱不紧不慢的同三牛去了他家。
进了三牛家,我入眼便瞧见三牛娘正扶着床沿剧烈的呕吐着,那模样倒是憔悴的很,三牛爹瞧我来了殷勤地迎了上来。在他的心里,我就是能起死回生的菩萨……
扶着三牛娘在床上躺了下来,待她平静下来后我轻轻搭上了她的脉。
脉象平稳有力,只是——
我微微皱了皱眉,瞧了瞧三牛娘又瞥了一眼三牛爹。唬的三牛爹抹了一把汗,拉着我的袖子哭咧了起来,他家三个儿子都这么大了,他还是没能学会淡定……
“宓儿啊,三牛娘还有没有救了?”
三牛娘听到三牛爹这么一问也挣扎着坐了起来。我收拾了东西低着头浅浅一笑。
“不碍事,只是婶子恐怕是做了什么力气活了才引起这病的,恩……”我摸了摸下巴,眼光迷离起来。“不用一年,婶子这病也就好了。”
“一年?”三牛娘握着三牛爹的手很是担忧。“宓儿啊,能不能好得快一点,你也看到了,我家三个儿子,再加上你伯伯,这四个大男人自己照顾不了自己的……”
我瞧着他们认真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婶子,这是自然规律,宓儿真的是无能为力。”看着他们困惑的样子,我我背起了药箱。“恭喜村长伯伯和婶子了,婶子有喜了。”
房里一片寂静,继而三牛娘的脸“嚯”的红了起来,一直烧到耳根。村长伯伯假正经的咳了两声,眼睛始终不敢望向我和三牛。我咧嘴一笑扯了扯三牛的袖子,“你不是说大牛也病了么,带我过去瞧瞧。”
三牛猛的反映了过来,张着嘴木讷的点了点头,起身带我朝后院走去。我想,三牛娘怀孕这件事对于三牛来说是个打击……
我是第一次进大牛的卧房,我曾以为天下男人的房间大地上都像小全的屋子那样杂乱无章的,能像渠莒那样规矩干净的已是少见,只是,眼前瞧见大牛的卧房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大牛的卧房收拾的一尘不染,窗外盛开着满园的蔷薇,在屋子里萦绕开淡淡的香气,若是不知定要以为这是谁家小姐的香闺了,只是,眼前大牛的样子却和这屋子怎么样也搭配不起来。
大牛坐在椅子上,头发披散,眼眶深陷,只是短短几日不见,身上竟瘦下去了一大圈,而在他的身上,一条粗壮的绳子更是扎眼,它将大牛死死地绑在了凳子上。二牛守在大牛的身边情况也不是很好,瞧那样子也是几天没有睡过了。我吃惊的扯了扯三牛。
“这是……”
三牛眼睛黯淡了一下,声音很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昨天就这样了,有的时候还挣扎着打人毁物,我娘昨天就是被他一推才成了今天这副样子的!”
我瞥着三牛咽了口唾沫,我很想告诉他,怀孕呕吐是很正常的,这并不是大牛推出来的结果。但是转念一想,三牛娘的确是动了胎气,想来和大牛这一推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宓儿啊……”
我一转头,三牛娘由三牛爹扶着脸色苍白的扶着门框迈了进来。“你医术高明,无论如何还请你救救大牛,婶子求求你了!”
“婶子,你不要这样,我若是能就自然会竭尽全力的,只是……”我略一思忖,急的三牛爹直冒冷汗。“我瞧着,这并不像是病症,是不是……”
三牛娘猛的一拍脑袋,“你是说,大牛他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也不是很清楚。三牛,你去夜园把渠先生请来。他通五行,想来会有些办法。”
诚然,渠莒会五行只是一个谎言,但是我想,若真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来他一个神仙总会有办法的。
三牛没有动,他看着我欲言又止。顿时他心里的想法我便晓得了。我同渠莒的婚礼在牛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然我被渠莒抛弃的消息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能想到我此时见渠莒心里恐怕不大舒服,这倒着实是难为了三牛了。
我抬手拍了拍三牛的肩膀,嘿嘿一笑。“不碍事的,去吧。”
三牛踌躇了一下,然后撒腿跑了出去。二牛扯了扯我的袖子眼睛偷偷瞄着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的大牛。
“宓儿,他怎么这样了?方才眼睛里还混沌的很,现在怎么这么……”
二牛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我瞧着大牛的眼神能想到二牛没说出来的那段话。大牛现在很不正常,他注视着我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仇恨!
我左思右想实在是记不起我曾害死过谁,若真是大牛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么那个东西何故同我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呢?
我正沉思着,大牛突然发起狂来,一边吼着一边奋力的挣脱着那根岌岌可危的绳子,那声音宛如月下引吭的孤狼。我瞧着大牛身上被绳子割伤的血痕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
三牛娘瞧着儿子发狂的模样,再定睛到他身上的伤痕顿时哭喊着扑了上去。三牛爹猛的一扯把她扯了回来,幸亏这一扯,因为下一刻大牛便挣脱了绳索抄起了案上的一件花瓶朝这边砸了过来!
“儿子!”
“哥!”
屋子里乱作一团,但是我却全然无法顾及,只能拼了命的躲闪着。不是我不关心他人的死活,而是我发现,大牛所有的攻击都是指向我一个人的!此时他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正一步一步的逼向我,门在大牛的身后,我被逼进了死胡同!
“大牛哥!”我试探着朝着他喊了一声,大牛一愣,眼神困惑起来,行动也逐渐慢了下来。看来这一招很有用,我正想松一口气,大牛原本迟缓下来的攻势却突然又犀利起来,他的眼神里爆发出了更深刻的恨意!
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挣扎着,我高喊出声。“我不管你是谁,但是我从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就是想要杀我你也得让我明白!”
大牛下落的手臂停住了,继而扯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轻轻开启苍白的嘴唇用一种尖细的声音说着:“无冤无仇,但是你挡了我的路,受死吧……”
大牛的手臂快速的下落着,屋子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我惊恐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预期里的疼痛。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大牛神色安详缓缓的倒了下去,他的身后,渠莒两指并拢,衣袂飞扬,在他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惊恐。他缓缓的走到我的面前慢慢蹲下了身子然后将我用力的拥进了怀里。
他伏在我的耳边轻声说着,丫头,你想吓死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