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这恐怕不妥吧。”山庄的管事刚开始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府里的这位二小姐少不更事,也好糊弄,但谁知越听就越觉得这二小姐话中有话,三言两语,他就轻易地掉入了二小姐话中的陷阱,管事急了,额上冷汗直流,二小姐借此将范老的差事免了,还在山庄内安插了她自己的人,等会儿他该怎么向范老交代。
“范管事不是病了吗。”苏谨心笑得一脸和善,“这般大的年纪,毕竟不比年轻人身强力壮好得快,但山庄此时又少不了人,本小姐这般做也是无奈之举,我想范管事应该会体谅本小姐的苦衷。听说,范管事是祖父亲选的老人,他若有个闪失,你教本小姐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祖父。”
二小姐连已故的老太爷都抬出来了,山庄的管事被苏谨心的话堵得哑口无言,都怪他这张嘴,说什么范老年事已高,还多病,这不是给二小姐有借口免范老的差事吗,好了,现在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若他说范老其实没有病,那二小姐肯定拿范老装病、倚老卖老大做文章,给范老安上藐视主子,恶仆欺幼主的罪名,到最后,范老的差事一样保不住,说不准连他的这份差事,二小姐一开口也给他免了。
这二小姐年纪轻轻,怎么就这般奸诈狡猾,说话滴水不漏。
山庄的管事再也不敢懈怠,陪着小心,“二小姐,前往别院的轿子小的已备好,您这边请。”
管事指向停在一旁的软轿,见苏谨心怔住,便笑道,“二小姐请放心,这些抬轿的人都是小的亲自挑选,抬轿极稳,二小姐您坐着轿子上山,绝不会有半分的不适。”苏家的别院建在五云山的山中,他可不指望这位府里的嫡小姐自己爬上山,再说老爷来了,也是乘轿上山,这么多年来,也就老太爷曾自己爬过两次山到别院。
苏谨心移步,管事关切地道,“眼看就要入冬了,二小姐您的御寒衣物可备齐了,这山上气候变化大,一到了晚上,便冷得彻骨。”
现在是晚秋,离入冬还有一段时日,这管事的话岂不在暗讽她苏谨心在山上待不了多久,苏谨心冷笑,却不说话,只把管事吓得心里哆嗦,这二小姐相貌虽一般,但她的那双眼仿佛带着嗜血之气,清澈的犹如明镜,好像什么都在她眼中,精明地不似寻常人。
“这五云山风景奇佳,本小姐正想游览一番,你们先各自去忙吧。”苏谨心越过软轿,直接自己上了山,所有的人皆震惊了,这府里娇生惯养的二小姐,竟然有轿子不乘,要自己上山,他们没听错了,有的揉了揉眼睛,看到苏谨心莲步微移,但一步却比一步走的沉稳,惊讶之情成了惊叹,好一个二小姐,有胆识!
昨日夜里下了雨,上山的路有些泥泞,苏谨心的绣鞋都不可避免地沾了泥,但苏谨心却毫不在意,巧兰见了,便劝道,“二小姐,这山路这般滑,您还是乘轿上山吧。”
“无碍。”苏谨心态度坚决,“巧兰,你吩咐管事把我们的行李先送到别院,还有,带几个人跟着本小姐就可以了。”
前世,她被李暮舟赶出李家后,从睦州新安郡徒步来到临安,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有时进城怕被人打骂,就走荆棘布满的山路,只为了找谢姨娘与庶姐苏谨妍母女两问清为何陷害她,苏府门前的屈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怎么忘得了。
现在,只是爬一座小小的五云山,与前世相比,已经是很好了。
她从未与庶姐苏谨妍争过什么,但苏谨妍却将她毁的彻底,哪怕她远嫁新安郡,庶姐苏谨妍还让谢明山来挑拨李暮舟休了她。
苏谨妍,这一世,我倒要看你如何再挑拨,若云公子是与李暮舟之流那般厚颜无耻,轻信他人的是非之言,那么,便算我苏谨心这一世也有眼无珠,寻错了人。
巧兰还要再劝,但芷兰却拉住了她,“就随二小姐吧。”
秋日,山风来袭,吹起苏谨心满头的青丝乱舞,苏谨心抬手抚了抚额前的垂发,看到一片片茶树依然郁郁葱葱,期间有种茶的农户在移栽新茶,而这些都是苏家名下的茶园,那些农户也是受苏家雇佣,靠着给苏家种茶而生活。
“野外溪泉暮潺潺,碧丛自落白云间;
洗尽尘心微月上,再难移根入槐府。”
此时,一位醉卧在茶树间老者的引吭高歌,使得苏谨心停下了脚步。
果然是山野之中多贤者。
“老伯,辛苦了。”苏谨心上前,略一行礼,这一片的茶园都是属于苏家的,那这老伯想来也是为苏家种茶的农户。
“老朽只是一名山野村夫,不敢当二小姐这番大礼。”那年逾花甲的老者一见满身罗绮的苏谨心,忙惊慌道。
“老伯客气了。”苏谨心敛眸,眼中深邃,更不顾巧兰等人的惊呼阻拦,便直接席地而坐,与老者交谈了起来。
二小姐,您是苏家的嫡小姐啊,不是山野村妇啊,巧兰痛心疾首,瞪着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惨了,若让夫人知道二小姐此刻坐在地上,没个世家小姐的样,非得气疯了。
“福叔,把你身上的酒拿过来。”苏谨心吩咐道。
二小姐平日滴酒不沾,但却让他带了十坛子酒来山庄,福叔见此,忽然有些明白了,这老者应该就是他了。
“哈哈,你这女娃子,倒也懂事。”老者也不推脱,当即拿过福叔手中的酒,闻了闻,饮了一口,“嗯,产自会稽县的花雕,不错,不错!”
可惜了,竟是个女子。
再度喝了酒,老爷愈加显得疯癫了,起身时,醉步踉跄,“纵是手中一支妙笔,可画尽天下之人,也难画出人心啊。”
先看看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