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没想到韦御风能从后备箱里变顶帐篷出来,看着扔在地上的庞大的帆布袋,清冷的月光下和车灯交织。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我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
“不必那么麻烦吧。”我干笑着,“这个搭起来,至少也得两个小时,就那为了那,那什么,那太折腾了吧?”
他蹲下来开始拆帆布袋:“看来,你已经做好了选择,那我就来安装吧。”他动作利索,说话间已经打开了帆布袋,开始往外面拿装备。
“我哪里说了,我根本没说好不好?”我急了,赶紧蹲下来也伸手帮忙。可我从来没露营过,这种装备专业的帐篷对我来说,我连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
“姑娘,麻烦你呆一边去,别给我添乱成吗?”韦御风被我绊了几次差点跌倒后,一把把我扯到一旁的空地上。
“我真的什么也帮不上你吗?”我有点不死心。
“陪我说话就行。”他拿起锤子“叮叮铛铛”的锤起来。
“说什么?”我盯着他的侧脸看,他认真而专注的搭帐篷,手法十分娴熟,让我忍不住联想,他是不是经常跟别人出去搭帐篷。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道。
“你好像搭帐篷很厉害的样子?在美国学会的吧?经常露营?”我带着三分试探七分醋意问。
“嗯。”他应道。
“你就不能具体点吗?和你说话,我觉得自己像话痨。”我哼了一声。
“你想问我和谁一起去露营的?男的还是女的?”他戳穿我的心事。
“难怪你到现在都孤家寡人,像你这样说话不给人留余地的,谁受得了你。”我嘀咕道。
“你不是受得了吗?”他看我一眼。
这天没法聊了。
“我找到我妈了。”沉默一会儿,他突然说。
“真的吗?”我有些不置信的看着他,向云天和我说过,他的母亲邓琳生下了他,然后将他寄养到福利院,后来就下落不明。
“早就过世了,只找到了她的墓碑。”他又说。
我一大堆没来得及问出的话就只能咽了回去,我顺着草丛坐到了地上,盘腿看着他忙活。
“怎么了?替我伤心啊?”他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在哪里,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不然总记挂着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个人,她曾经抛弃了我。没找到她之前,我一直恨她,恨她将我生下来。见到她,恨就没有了。所以说,死亡是件很伟大的事情,它能抹平仇恨。就像你,你现在还没找到你妈,你心里牵挂她。这份牵挂里有爱有恨,情绪复杂。但你现在就不会去恨你爸了,不是吗?”
我托着腮,想着他说的话,也许他说得对吧,死亡的力量太强大。所有的怨恨,随着生命的消失和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就也跟着死去了。不过,他说到我妈,我又揪心起来,我妈到底去哪里了?这段时间太忙乱,一直想去刘家拜访一下也抽不出来时间。现在小茹又突然上吊,看来,我最好明天就能去一趟刘家。先跟刘高照个面,混个脸熟,其他的事情才能从长计议。
“来,帮我拉一下这根绳子。”韦御风出声打断了我的遐思。
“哦,好。”我起了身。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韦御风把帐篷搭起来了。我跑去后备箱拿两瓶矿泉水,洗了手后,韦御风随便擦了擦。
我扔了空水瓶回到帐篷,韦御风躺在垫子上。月色被帐篷遮住了,完全看不清他的脸。
“愣着干嘛,过来。”他命令道。
“哦。”我这才脱了鞋,然后忐忑地走到了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伸手拽了我一把,我被他硬拽得躺了下来,他紧紧将我搂住,我听见他的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好累。”他好一会儿才说了这两个字。
“你辛苦了。”我拍马屁道,生怕他提我动他不动的那茬。
他收手臂收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我躺在他怀里,僵直着身体,好些年没跟男人这么亲近过了,我浑身的血液窜来窜去的,脸也红得不像话。我有些懊恼起来,还以为经过狱中那三年的修炼,我从此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到波澜不惊呢。谁知道,躺在韦御风怀里,我仍然像二十四岁那年,总是在猜他的心思。
“采采。”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朵响起。
“嗯。”我也低低的应了一声。
“这几年,我特别挂念你。”他说。
就像有一股暖流涌进心田,我莫名的就有点想哭。我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腾出双手也紧紧的抱住他。
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全身而退。”
“然后呢?”我轻声追问。
“生儿育女,养花养猫养狗,你还想做什么?”他的手探进我的后背。
“会有那一天吗?”我有些怀疑起来。
“会。”他的开始悉悉索索的的解我的衣服。
“不是让我动吗?”我脱口而出,说完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一个翻身压到我身上:“算了,还是我来吧。”
“嘿嘿。”我得意的笑起来。
他的头俯下来……月光下,帐篷里一片旖旎。这一夜,我们像不知疲倦般翻滚着,后半夜时,两人才相拥沉沉睡去。
清晨,我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我立刻睁开眼睛,隔着塑料窗户,天气阴沉沉的。天都亮了,有一堆棘手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几点了?”韦御风将头埋进被子里问我。
我从枕头旁摸出手表:“六点十分。”
他的伸长手将一捞,我跌入他怀里。
“再睡一会儿。”他搂紧我。
“下雨了。”我有些担忧起来。
“天要下雨,你管得了?”他将被子拉上来裹住我。
我这几天在监狱里熬得有些神经衰弱,觉很浅,醒了就想再睡就不可能了,但韦御风明显还很困。算了,陪他吧,这么多年来的等待,为的不是就相守的时刻吗?我这么想着,便放松下来,然后偎着他闭上了眼睛。
听着雨声和韦御风均匀的呼吸声,我慢慢的就有些迷迷糊糊的了,没多久,我竟然再次入睡了。
这一觉,睡到了大半个上午,我被韦御风推醒。
“电话。”他将我的手机递给我。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接过了手机,电话是辛童打来的,我头皮又开始发麻,她找我准没好事儿。
“喂,辛童。”我接起了电话。
“你,还在睡吗?”她有些迟疑了。
“你说吧。”我道。
“那个……阮西岭走了。”她说。
“走了?走哪去了?”我问。
“我也不知道,她就留了一张纸条,说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其他的话没有多说。”辛童道。
“打给红姐了吗?”我问,我知道,像阮西岭这样当红的头牌,每一个夜总会都有自己的管理方式,绝不可能来去自由。
“打了,她在赶过来的路上,让我给你也打个电话。”辛童说。
“好,我知道了,我晚一点过来。”我说完挂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韦御风问。
“阮西岭跑了。”我坐起来,从一旁拿过衣服往身上套。
“横波楼趁早的还是改变经营方式吧。”他淡淡道。
我惊了一下,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显然,他闻什么风向了。难道上面有整治的念头了?估计他也不确切吧,否则,他会说得更明白一点。
“以我现在的能力,很难。”我说。
“慢慢改吧。”他起了身,“再过两年该换届了,你得提前做好准备。照目前的形势,下一任在反腐和整治官员风化问题上,肯定是雷厉风行的手段。”
我觉得后背一凉,向云天真是会死啊。
“嗯。”我把被子和枕头收了起来,“帐篷怎么办?”
“留着。”他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随后,我和韦御风一起下了山。简单的洗漱后,韦御风的司机送我,我打着伞准备走到车旁时,院门外传来几声急促的喇叭,然后一辆白色的小车紧急刹车停到大门口。车停了后,主驾位就下来一位身材高挑女人,那女人穿着花色衬衫,紧身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板鞋。
女人手里拿着一摞资料,从大门旁边的小门进来,然后一路往里跑。见了我,她笑了一下后继续就跑上了台阶。
司机已经在等我了,我扭头,那女人已经跑进了大厅,往楼上跑去了。我心里跟打翻了十八瓶醋一般,但我还是迈着步下了台阶,上了车。
一路上,我都在想,三年多前,有一回,我也是住在韦御风家,他家的衣柜里有女人的衣服。这么几年过去后,我也不好意思再去计较前尘往事。可现在,这个女人又是谁?助理?什么助理居然直接往他楼上跑?
车子开到阮西岭家楼下,韦御风也没给我发条信息。我捏着手机,忍了又忍,决定还按捺住自己的心思。我在心里提醒自己,两个人在一起,信任是基础,如果连这样的基础都没有,我也就不必和韦御风在一起了。但如果,他敢欺骗我,利用我的感情,那么,很好,我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这个念头一出,我有点被自己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