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韦御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我还在想要怎么跟他说沈月如来过这事儿,外婆就迫不及待的先提起来了。
韦御风的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外婆,我想吃你做的芋头煮青菜,你可以做给我吃吗?”韦御风笑着问道。
“好,好,我这就让王妈去弄芋头,我做给你吃。你先上楼去放行李,洗脸,最多半个小时就好了。”外婆开心得不得了,这是她最爱吃的菜,但外公不能吃,我和梁梦昭不爱吃,只有韦御风给面子,只要来就一定要吃一大碗。人老了大概就是这样吧,迫切的想要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哪怕只是做一碗芋头煮青菜,那也是一种被需要。
“谢谢外婆。”韦御风笑眯眯的,说完,他就拉着我往楼梯走去,他拽着我的手使了几分力气,很明显的能感觉他在努力的控制情绪。
我们上了楼,进了房间,他将房门关上,又打上反锁,然后就沉默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我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我只好走了过去。
“在跟我生气吗?”我语气淡淡。
他摇了摇头。
“那就说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大摇大摆的上门。”他伸出手,拉着我坐到他旁边,“她来做什么?”
我把沈月如说的话简述了一遍给他听,韦御风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阿风,沈月如说的杀父仇人?你觉得是在说谁?”我问。
他默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也许在说我母亲吧,我出生那年,邓家一场大火,我外公也在那场大火中丧了生。”
我记得之前陆只悦和我提过邓家大火的事情,她那会儿是说邓琳生下韦御风,将韦御风送走,她自己也悄悄的走了。差不多是在她走的时候,邓家起了一场大火,这场大火不仅烧死了韦御风的外公邓先颂夫妻俩,连他的两个儿子也全都罹难,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命。那会儿陆只悦和我聊起时,两个人都很震惊,还专门跑去问了温湘庭,温湘庭说邓家的事情后来不了了之了,按理,那是非常严重的事故了,但当时的市长正是韦清辰的父亲韦震。为了不影响仕途,这件事情就被大事压小,小事化了。
“如果沈月如说的杀父之仇是你母亲的话,那么,当年的那场大火又是谁放的?”我道。
韦御风苦笑了一下:“这是我这么长久以来一直在寻找的一个答案,只有找到了这个人,才能真的冤有头,债有主。”
我沉默下来,沈月如加害于我妈,再加害于我。她说剩下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提醒我有人要报杀父之仇,那个人是邓琳?所以,我后来经历的事情,包括韦御风经历的事情,都是邓琳设的局。她恨韦家,连带着恨自己儿子?
我觉得逻辑上仍然缺乏支点,她恨韦家毋庸置疑,但当年真正掌权的人是韦震,与韦御风何干?
绕来绕去,又成了死结,我觉得有点头痛了。
“你先去洗脸吧,别想了。”我推了推同样坐着发呆的韦御风。
韦御风拉过我的手,然后拉着我下了楼,出了大厅后,然后又拉着我上了车。
“采采,这里不能再住了。”韦御风说。
我点头,我也这么想过。送沈月如走时,我提到保镖,她的眼神告诉我,我猜对了。
韦御风抿了抿唇,道:“我现在想,你小姨珠宝店出事儿,当时情况挺复杂的,上面下令要查封你小姨名下所有资产,所以,在左右权衡下,我向柳又平求助,让你们暂时搬到了柳又昕的房子里住。等到你小姨这边的危机处理完了,然后才搬回来。”
我若有所思起来:“那段我们离开的日子里,恐怕她在很多角落里都装上了监控吧?”
韦御风摇了摇头:“恐怕不止这样,我怀疑别墅下面挖了地道。”
我这下惊起来了:“天啊,她还真的想一窝把我们端掉啊,这也太狠了吧。”
韦御风道:“我也只是猜测,但愿我猜得太过了。”
“那我们现在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入口之处?这太可怕了,我们不但每天活在别人的监视当中,还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踩在鬼门关。”我只要想到韦御风的说法可能是真的,我的手脚就一阵冰凉。不,我的闹闹还这么小,我们一家三口都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无论如何,我绝不让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如意。
“先吃晚饭吧,别惊动了外公外婆,他们老了,老得只想过几天平稳的日子。”韦御风握住了我的手,“采采,别怕,有我。”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沉默着坐了一会儿,下了车后,我们回到了餐厅。没多一会儿,晚饭就上了桌。闹闹大概感知到爸爸回来了,他又咿咿呀呀的哭闹起来,我正好没什么心思吃饭。于是抱过他到一旁的沙发上喂奶,这心里面泛起疑后,真是看哪里都不对劲。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的眼睛都在盯着我,那些人似乎在冷笑着说,让你再过几天安稳日子。
“想什么呢?”韦御风端着碗汤过来,坐到我旁边,他把汤送到我嘴边,“温的,快喝了。”
我没胃口,但不能拂了他的好意,勉强将喝完了汤。
晚饭后,还跟往常一样,月嫂哄孩子,王妈和小陈收拾碗筷。周姐和外公外婆在大厅看电视,梁梦昭早早地就上了楼。
我起了身往后院走去,韦御风也跟了上来。开了路灯,我们观察着院子,猛然间,我想到屋后的那片竹林。
“阿风,竹林。”我压低声音。
他也惊了一下,“走。”
我们从后院出去,从大厅穿过时,外婆问我们去哪里,我告诉她,去散个步。
“披件外衣,夜里风凉,你这才出月子出久啊。”外婆叮嘱道。
“很快就回来了。”我赶紧往外跑。
“你这孩子,总是不听话。”外婆嘟囔道。
我和韦御风出了院子,顺着石子路往前走了一段路,我们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挖地道,哪里是最好的切入点?
首先肯定不能惊动外人,所以动静必须放到最小。不过,这里别墅之间间隔距离很大,只要不开动挖掘机,一般性的动土,放在晚上还真的很难发现得了。其次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挖出来的土要怎么处理?这可不是演“肖申克的救赎”,靠着裤兜就能把土运走。最后一个就是要考虑到承重问题,别墅建在这里,地上有地基,这不能瞎挖,挖坏了,房子要塌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在这别墅下挖个地道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炸了这房子?以为战争年代呢,想炸就炸?
“阿风,你说会不会是我们过度紧张了?”我忍不住问韦御风。
“检查一下吧,小心总是好事儿。”韦御风继续往前走着。
走到拐角处时,他才停了下来。我望着夜色下,竹林外的池塘平静得像一面无底的镜子。我盯了一会儿,然后想,如果挖出来的土并不那么多的话,完全是可以填到池塘里啊。
手机手电筒的光照范围有限,我和韦御风逛了大半天也没有发现。怕外婆追出来,我和他便决定先回去,等明天一早再来查过个究竟。
就在我们折身往回走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突兀的铃声,我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定了定神后,我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接听。
“采采。”沈月如的声音传来。
我立刻拿下手机,点开了免提。
“舅妈,有什么吩咐吗?”我笑着问。
“你在做什么呢?”她反问。
我惊了一下,觉得她话里有话,并不像随口问我在做什么?
“舅妈,你说呢?”我跟着反问她。
“傻孩子。”她笑起来,“你在找什么?找地道入口啊?哈哈哈……”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抓紧了韦御风的手,她怎么知道我在找地道?
“我还说你聪明呢?这一转头你就傻成这样?你们也太好笑了,居然连地道都想出来了?抗战片看多了吧?我就算要弄死了,也不会用那愚蠢而费力的办法。傻孩子,别找了,外面怪冷的,快回屋里去吧。”沈月如还是忍不住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地道呢?”我平静地问她。
“你们在车里不是这么说的吗?”她笑着说。
“你在阿风的车里装了监控?”我提高了音量。
“没有,没有。”她否认。
“那真是见鬼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说了什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气得简直要发抖了。
“我就……”沈月如说了两个字,我手里的手机被韦御风抢过了,他一扬手,手机被扔入了池塘里。“通”一声,一切又归于平静。同时,他拉着我,蹲到了路边,然后扒开了墙根下一丛特别密的小野花,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水桶大小的洞口出现在了我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