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抬起头,发现顾云深拼命拿眼灵瞅自己,又好笑又可怜。他只好低下头,对花无心小声道:“这,能不能给点面子放他下来。”
听他这么说,花无心笑了一下,道:“别管他。我们继续。”
“……”
白无常无奈,托着赌盅,又摇了两把,此刻若开打,灵力够不够另说,两个拖油瓶都够他忙活的。不出所料,这一次,摇出来一个五点一个六点。
见状,众鬼更乐,纷纷逗顾云深逗得更疯狂,道:“看到没有?越来越大啦!”
而白无常也早就发现了,这是花无心在带着他玩儿呢。他有点哭笑不得,心想世界上果然根本不存在什么正确的姿势,运气就是概率问题,花无心搁这里哄小孩呢!正准摇上最后一把赶紧结束这闹剧,花无心却道:“等一等。”
白无常感觉他覆着自己的手掌压得稍稍重了些,停下动作,道:“怎么啦?”有用的信息没套着,反而觉得被一个女人占了便宜去。
花无心半真半假地道:“这位哥哥,你好像还没有说,输了的话,怎么办呢?”
听她叫白无常“哥哥”,浅夜子和顾云深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而群鬼也都是一阵毛骨悚然,有几个更是吓得头都掉地上了。
说来也是不好意思,方才情急,白无常的确是没想过赌注这个问题,道:“这……”
他原本想的,也是押上自己三十年寿命,可是,鬼神的寿命,那可就长了,三十年大概根本算不得什么。银钱宝物?不存在的。法力灵力?不存在的。一时半会儿,谢怜竟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能押的,于是,只好问赌坊的主人了。他道:“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拿来做赌注?”
闻言,花无心笑了起来,笑魇如花,极其美艳动人。
众鬼皆是看呆了,一是他们的城主一向冰冷如雪,莫说笑了,平时都没见过她有过什么表情,二是更没想到城主的笑容竟然如此倾国倾城,如沐春风。
她温柔的说道:“我无所谓。你身上带了什么?”
白无常想了想,轻咳一声,实话实说道:“我……这次出来,身上只带了一条细娟手帕。”
闻言,花无心扑哧笑了出来。她笑了,其他人却是想笑不敢笑。
众鬼觉得这男人也太娘了。
笑完了,花无心一点头,道:“行。就那个手帕吧。”
此言一出,不光群鬼,连那些执掌赌桌的女郎们都震惊了。
这间赌坊开张以来,出现过无数种不可思议的赌注。有内脏,有寿命,有情绪,有能力。然而,什么赌注,都没有今天这个不可思议:一个不知道干净不干净的细娟手帕。
连顾云深都忍不住了,愕然道:“这……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我只值一个用过的手帕吗???”
白无常也觉得窘迫,毕竟这是他的私人物品,虽然毕竟他爱极了干净,但好歹也是用过的物品,拿出来说已是不雅更别提当做赌注了。
群鬼都是惊讶的差点掉了下巴,有女鬼大叫道:“一个手帕怎么了?便宜你了,还不快闭嘴!”
白无常听出来了,这崩溃的声音正是躲在群鬼中浅夜子的。白无常想像着以后和他共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正啼笑皆非,花无心对他道:“来。最后一把了,别紧张。”
白无常道:“我没有紧张。”
两人仍是维持着手心覆手背的姿势,摇了几把。虽说白无常的确是没怎么紧张,但他贴着赌盅的手心,以及贴着花无心的手背,似乎还是沁出了一层隐隐的薄汗。终于,两人动作停下,到了揭晓胜负的时刻,他轻吸一口气,打开一看——
两个骰子,两个六点!
白无常松了口气,心知是怎么回事,抬眼去看花无心。
花无心莞尔一笑,道:“喔,我输了。”
她这一声认输,虽然一本正经,却是毫无诚意。堂下众鬼也是鸦雀无声。
方才还有鬼在下面嘀咕“这把不算数,那什么时候才算数”,现在,答案出来了:直到这位赢了的时候,才算数。
这放水放得也太丧心病狂了!
然而,没有一个鬼会对此说什么,能在鬼市见过城主的笑已是万生万世的福气了,谁会关心放水不防水的,只要城主开心,一切都是合理的。那女郎托过黑木赌盅,高高举起,道:“恭喜,这位公子,这一局,是您赢了。”大家都十分给面子,纷纷嚷道:“城主输也输的完美!漂亮!”
“赢的人还不是城主手把手教出来的,赢了也是城主教得好哇!”
“是啊!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学习了正确的摇骰子的姿势!受益匪浅!十年都用不完!”
听着四周一片群魔乱舞之声,白无常忍俊不禁。看他笑了,花无心也笑了起来,拨了一下红黑缦。这时,顾云深在上方道:“既然你输了,该放我下来了吧!”
花无心还是盯着白无常,笑意不变,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是举起手,随手一挥,顾云深立刻猛地重重砸了下来。那一声巨响,听得白无常眼睛一抽。浅夜子跟他不熟也不敢贸然行动。于是白无常转身,俯身查看,道:“你还好吧。”正好借此脱开花无心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不过数面之交,这花无心的举动,着实让白无常想不透。
顾云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没事,谢谢你了。她让你上去肯定是想作弊让你输,幸好你赌赢了!”
白无常心想:“这你可是完全错了,要是他不给我放水,我赢的概率应该不算大……”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几声“叮叮”清响,随即,四周传来一片低低的惊呼。白无常回头一看,原来,竟是花无心终于从黑纱幕之后走了出来。
之前都没有正眼好好打量过她,之前都是匆匆忙忙的一面之交,此时却是黑衣掩映,黑发披散,柔美之中妖气横生,一身的黑长裙更显清冷高贵,鬼市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说的应该就是她吧!她虚倚在半开的黑纱之旁,抱着手臂,一脸似笑非笑,道:“哥哥,你赢了我。”
白无常当然心知肚明方才怎么回事,这一声一声的哥哥叫的他心直发毛,无奈道:“你就别笑我了。”
花无心淡淡道:“没有。怎么会?”
而下边群鬼则是兴奋至极,沸水一般翻滚个不停,都激动不已,窃窃私语:“城主今天怎么又换了一张皮?”
“要死啦,城主这张新皮美得我要死了,这容貌比绝代美人还要胜几分!”
“死什么死,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死婆娘?!”
看来,因为花无心过往从不以真容示众,频繁地更换皮相,导致连鬼市群鬼都弄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均以为这副模样也是她披的一张假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