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真是的,问个问题还把我们都赶出来。”西岭月颇为不满地抱怨。
就在方才,李成轩说要再问阿度一个问题,当众人竖起耳朵细听时,他却突然开口“清场”,让其余三人回避,于是三人只好到门外干等着。
西岭月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可惜什么都没看见,她好奇心最重,忍不住询问另外两人:“你们说王爷会问什么问题呢?”
郭仲霆摸了摸下巴:“大约是关于滕王的,或者武后的?牵扯到皇室秘辛,我们听不得?”
“有道理!”
萧忆则思索片刻,推测:“或许他在盘问指使阿度来杀你的人。”
西岭月耸了耸肩:“这还用问吗?除了李锜还能有谁?王爷一定能猜到。”
郭仲霆也附和:“是啊,这不是明摆着吗?知道王秋萝死去的内情,能误导阿度,还对月儿妹妹怀恨在心的,一定是李锜。”
萧忆却沉默着,没有接话。
就在此时,屋门被打开,李成轩从屋内走了出来,后头还跟着阿度。前者对后者说道:“你走吧,本王答应你的事自会办妥。”
阿度喜不自胜,又朝李成轩跪下磕头,好一番千恩万谢,然后在方管家的安排下回宫去了。
郭仲霆望着阿度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惜啊,就算脱离奴籍,他也是个宦官,这辈子娶妻生子是无望了。”
“至少他自由了。”西岭月这般言道
,又看向李成轩,“王爷,你方才到底问了他什么啊?”
李成轩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我若想告诉你,还让你回避做什么”。
西岭月有些扫兴,撇了撇嘴,不再作声。
郭仲霆则问:“王爷,这件事要怎么办?就让它过去了?”
“不。”李成轩吩咐道,“仲霆,明日你我兵分两路,我带既明进宫一趟,你带西岭去找你父亲。”
“找我父亲做什么?”郭仲霆没弄明白。
“我怀疑那位‘殿下’是滕王或者武家的后人,故而李锜才对《滕王阁序》如此敏感,不惜举报好友。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你父亲帮忙调查。”
郭仲霆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连忙答应,又问:“那王爷你呢?带萧兄进宫做什么?”
“一则处理阿度的事,二则继续调查生辰纲。”李成轩停顿片刻,“我要去见见神策军的护军中尉。”
“我也去!”西岭月急忙表态。
“你暂时不要进宫了。”李成轩蹙眉看她,“阿度的事提醒了我,生辰纲失窃已经打草惊蛇,你无权无势,再进宫便是自投罗网。”
西岭月闻言很不服气:“那为何让忆哥哥陪你去?他也无权无势的,难道就不是自投罗网?”
西岭月这句话的原意,是想用萧忆的身份来反驳。李成轩却误会了,以为她是关心萧忆的安危,不由得带了点情绪:“他是淄青未来的女婿,你又是谁?”
一
句话将西岭月堵得哑口无言,脸色渐渐涨红,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委屈,抑或难堪。
萧忆见状连忙开口打圆场:“月儿,王爷是为你的安危着想。我们四人只你一个是女子,又没有背景,倘若幕后黑手就在宫中,必会先对你下手。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要进宫为妙。”
萧忆的声音如弦歌一般,渐渐安抚了西岭月急躁的心。她便抿着唇不再作声,只拿余光偷偷瞥着李成轩,负气一般等着他先开口道歉。
李成轩看出她的小心思,便放低声音再行解释:“是啊,你有伤在身,宫中又凶险,若出个意外我也未必保得住你。听话,和仲霆去长公主府,‘殿下’的身份比生辰纲更重要。”
西岭月这才感到舒坦一些,双手抱臂环在胸前,矫情地应道:“好吧!就听你们的。”
翌日清晨,西岭月按照李成轩的意思,坐上了前往长公主府的马车。郭仲霆早早在府门前迎接她,笑道:“哎呀,我告诉父亲你要过来,你不知他有多紧张,这一大早便送我母亲进宫去了。”
西岭月略略叹气:“就怕我并不是你妹妹,让长公主和郭驸马空欢喜一场。”
“怎么会空欢喜呢?至少咱们还是朋友,对吧?”郭仲霆朝她挤眉弄眼。
西岭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郭仲霆引她往长公主府里走。两人顺着汉白玉的石阶走入府内,入眼的是一泓泉池,那池壁竟然也是
汉白玉砌成,看起来分外凉爽宜人。整个府里随处可见高墙碧瓦、琉璃朱檐,亭台楼阁无不用料精细,有些台面、廊柱的材料西岭月根本叫不上名字。
长公主府与镇海李锜的府邸有所不同,后者是江南特有的格局,细腻精巧,见山见水,粉墙玲珑,别韵雅致。虽也奢华,但多是人力物力的耗费,譬如后院挖开的湖泊、湖上筑起的小岛等。
长公主府的奢华却不同,它的规模并不如镇海李锜的府邸大,但所有的院落楼宇,大到梁柱墙面,小到一片砖瓦,都是上等好料所制,就连栽种奇花异草的花盆都是纯黑色的大理石!要从岭南道千里迢迢地运过来!
西岭月边走边叹,终于明白什么是天子脚下、长安气象,如此奢华而又大气的府邸,真是别具气派!她在心里默默比对,发现李成轩那座福王府完全不能跟这里比,可她又想不明白,为何长公主府的规模营造得竟比一个亲王的府邸还厉害。
还没等她想清楚,两人已经走到郭鏦的书房。简短问候过后,西岭月把镇海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郭鏦,着重讲述了阿度姐弟成为官奴的原因,还有齐长天妄议滕王而被李锜告发的事,由此带出了“殿下”和“阁主”的身份。
由于内情太过复杂,西岭月讲了一个多时辰,有些细节就连郭仲霆也是头一次听说。父子俩都听得万分认真,郭鏦也渐渐收
紧眉目:“看来李锜当年不是诬告,齐长天是真的对先滕王不敬。”
西岭月点了点头:“是啊,因如今流传下来的《滕王阁序》是武后删改过的,我和王爷都怀疑齐长天是偶然从中发现了什么,故而才误会了,以为滕王有过反意。”
郭鏦听着,突然想到一件事:“说起来,先滕王有六个儿子是死在武后之手。”
这个事情西岭月是头一次听说,不禁睁大双眸。
郭鏦遂道:“当年武后篡唐,对李唐皇室多有防范,诛杀了不少宗室子弟,其中就有滕王的六个儿子,都有爵位在身,被武后的酷吏加害致死。”
“这几件事会有关联吗?”西岭月忙问,“难道他们是被武后灭口的?”
郭鏦摇头:“这还不好说。不过依你之言,王励、齐长天都去过洪州,可见此事还是与洪州滕王阁有关。如今首要之事,是去看看那儿到底有什么蹊跷,才好顺藤摸瓜,找出所谓‘殿下’的身份。”
“据说圣上已经派人去了,但如今还没有什么消息。”西岭月摊了摊双手。
“不冲突,圣上当时什么线索都没有,必然找不到可疑之处。如今咱们掌握了诸多信息,也许结果会有不同。”
听到郭鏦这么说,西岭月也燃起满腹热情,自告奋勇:“我去吧!”
“不行!”郭家父子异口同声地回绝。
郭鏦先表态:“你一个女孩子,不能去。”
郭仲霆也劝她:“昨日王
爷怎么对你说的?”
西岭月顿时泄了气,询问郭鏦:“好吧,那您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
“谁啊?”
与此同时,李成轩也带着萧忆一道进了宫。
萧忆还以为他要先去面圣,忙道:“王爷,我身份低微,还是找个地方等您吧。”
李成轩极目远眺,望着远处的廊檐一角:“我没打算去见圣上。”
“那您是……”
“直接去找吐突承璀。”
吐突承璀,闽人,宦官。他少年入宫,在今上尚稚童之时便已经在东宫服侍,后来由于性情聪敏,被先皇提拔为掖廷局博士;到了圣上被立为太子,他又做了内常侍、知内侍省事;直至圣上登基,他因拥立有功,直接坐上了左神策军的护军中尉一职。
护军中尉乃宫中禁军神策军的最高统帅,凡神策军将领皆归其调遣。因此毫不夸张地说,吐突承璀掌握了整座大明宫乃至京畿道、关内道的一半防卫,可谓权倾朝野。
一个宦官,从不入流的小黄门做到正二品护军中尉,成为天子身边第一红人,吐突承璀只用了二十年。由于天子太过宠信他,除了在修祥坊赐予他官邸之外,甚至还在这大明宫单辟了一处宫殿给他,其在宫中的吃穿用度、宫人们的俸禄,全由后宫负担开支。故而吐突承璀常年住在宫中,修祥坊的官邸和他的其他私宅,都由其家人居住打理。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圣上想要随时见到他,
凡事早早与他商量罢了。
萧忆原本以为吐突承璀能受天子宠信,定然是个溜须拍马、巧言令色的模样,未料到所见之人竟像个中年闲士,着一袭深绿常服,彼时正站在庭院里逗着两只笼中鸟。唯独他没有胡须,背部些微佝偻,还遗留了宦官的特征。
李成轩没让人通禀,与萧忆径直走进门庭,绕过照壁,与吐突承璀打了招呼:“吐突中尉,本王打扰了。”
吐突承璀见到来人,并未过分谄媚:“王爷,许久不见,一切安好否?”
“托福,一切都好。”李成轩笑道。
吐突承璀面带三分笑容,又看向他身边的萧忆,啧啧道:“这位郎君是……”
萧忆立即拱手:“草民萧忆,见过吐突中尉。”
吐突承璀听他自称“草民”,似乎有些意外:“这样的人才,竟没有出仕?”
李成轩适时介绍:“萧既明,检校司空、平卢淄青节度使的未来女婿。”
吐突承璀应是听说过李师道选婿的内情,闻言便露出三分了然,笑赞:“李司空好眼力,想来萧郎君不久之后即能为朝廷效力了。”
他的嗓音极细,一看便是“去势”已久,还留有少年变声前的细嫩。许是因为做了高官,他说话时刻意压低声音,想要遮掩这与众不同的嗓子,但萧忆耳尖,还是听出他在掩饰。
三人略客套一番,便去往前厅详谈。
待宫女奉茶之后,吐突承璀笑着开口:“王爷从不来
下官这里做客,今日突然到访,可是有要事吩咐?”
“被中尉猜中了。”李成轩故作一叹,“不瞒中尉,皇太后寿辰在即,宫里却发生了一些事,令本王甚为烦恼。”
“哦?”吐突承璀径直问道,“可与尚功局两位女官畏罪自尽之事有关?”
李成轩点头:“此事迄今还瞒着太后。”
吐突承璀拂开茶叶轻啜一口,这才问:“下官可有能效劳之处?”
李成轩也不客气:“中尉应该晓得本王因何而来。”
吐突承璀是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宦官,又是神策军统帅,掌握着宫人和禁军两路消息,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显然,他也没准备装傻:“王爷是想问那二百神策军换防之事?”
李成轩也以茶盖拂开茶叶啜饮一口,默认。
吐突承璀遂反问:“难道王爷没有发现,随您从镇海回来的五百神策军,也不在长安了吗?”
李成轩微微眯起眼睛,表情尚算平静。
吐突承璀解释道:“是陛下说李锜有反意,即便进献了生辰纲也是别有用心,不想此事在长安流传,故而下官奉陛下口谕,将那五百神策军调出去了。”
吐突承璀说得隐晦,但萧忆听明白了,当今圣上既想要李锜的生辰纲,又想找李锜造反的罪证,还想先发制人。但如此一来就会落人口实,不明真相的人会说圣上刁难李锜是为了他的家财,何况李锜也算半个宗室长辈。为避免这
种风言风语在长安流传,圣上才把那五百神策军调走了,这是个警告,想来那些人都会明白,从而把紧口风。
同理,护送生辰纲进宫的二百神策军被调走,不外乎也是这个缘由。
萧忆不禁腹诽吐突承璀老奸巨猾,找了圣上做借口,谁都不可能去找圣上对质。
“不瞒王爷,就算没有陛下这道口谕,下官也会将这七百人调走换防。”吐突承璀再道。
“哦?”李成轩惜字如金。
“当日齐州县主来借人时就曾言明,太后殿下不想让人知道她拿了四地重臣的寿礼。”
李成轩闻言默然良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的食指轻轻叩击桌案,突然间轻笑:“若是本王没记错,吐突中尉还欠本王一个人情。”
萧忆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情”,只看到李成轩此言一出,吐突承璀先是面色一紧,继而一松,低声回道:“是,下官日夜不敢忘。”
“那么,本王要劳烦中尉一件小事,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
“王爷请吩咐。”
李成轩遂将一张写满字的纸从袖中取出,放置在案上:“只是一桩旧事,牵涉几个罪臣之后,还请吐突中尉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赦免他们的罪行。”
李成轩心知肚明,当今圣上为人多疑,王励后人的事与其自己去说,不如交给吐突承璀。以吐突承璀如今的圣眷而言,这件事并不难做到。
吐突承璀听了这吩咐,显然也长舒一口
气,很是愉快地接受了。
李成轩遂站起身来,适时告辞:“那么本王静候佳音。”
吐突承璀起身还礼,一路相送,将他和萧忆送到照壁前:“王爷好走。”
李成轩微微颔首,正要转身绕过照壁,身后又传来一句不阴不阳的话语:“对了,听说王爷从镇海带回一名宠妾,貌美如花、断案如神,下官恭喜王爷了。”
李成轩和萧忆同时身形微滞,齐齐回头,前者淡淡笑道:“中尉的消息可不准了,她并非本王宠妾,而是……长公主失散多年的女儿。”言罢,他又特意添上两个字,“疑似。”
果然,吐突承璀听后沉吟片刻,笑回:“原来如此,下官冒犯了。”
李成轩没再多言,与萧忆绕过照壁跨出殿门。就在这时,廊下的两只笼中鸟突然扑腾起翅膀,欢快地朝他们叫喊:“陛下万岁!殿下千岁!陛下万岁!殿下千岁!”
李成轩原本打算径直离宫,但因在吐突承璀那里有些意外收获,他决定再去一趟蓬莱宫,找秦瑟问些事情。
秦瑟数日不见他的踪迹,自是焦急不已,见面便询问生辰纲有无线索。
李成轩将这几日的经历如实相告,但没提及阿度之事。秦瑟听后也怀疑安成上人有问题。
“安成上人一心向佛,又是遣唐使学问僧,应该不会染指母后的生辰纲。”李成轩说出想法,“我猜是有人利用了他的身份和行踪,背着他偷天换日。
”
“王爷说得极是。”秦瑟表示赞同。
李成轩又问:“母后的翟衣做得如何了?”
“一切都很顺利,百鸟朝凤的图案我已经画好,交给司制司赶工了。”
“尚功局如今是谁在负责?”
“也是赵司制,如今就属她资格最老。”
“好。”李成轩这才放下心来。原本六局应各有主官两人,但尚功局职位空缺,近年来只有杜尚功一人打理。他原还担心杜尚功自尽之后会造成紊乱局面,如今见一切都在有序进行,遂不再多问。
倒是秦瑟先提起:“对了王爷,您今日去找吐突中尉做什么?是因为那二百神策军换防之事吗?”
李成轩微微点头,顺势问道:“我今日听吐突承璀说,你去找他借人时特意强调,母后不想生辰纲之事被人知道?”
秦瑟愣了一愣,矢口否认:“王爷,我从没说过这话!”
李成轩俊目微眯,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射出两道犀利之光。
秦瑟甚少见他这副表情,不由得轻叹:“王爷不信我?”
“没有,你自然不会骗我。”他又收回目光。
秦瑟蛾眉微蹙,忍不住斥道:“那个吐突承璀真是奸诈,将此事全推到了我身上!”
“不只你,他还搬出了皇兄。”李成轩面沉如水,“他明知道我不可能去找皇兄对质。”
秦瑟咬了咬下唇:“那该如何是好?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不,至少我们知道此事的确和吐突承璀有关,换防也是
他下的命令。”李成轩并不感到失望。
秦瑟则掩饰不住地担忧道:“还有整整一个月时间,也不知生辰纲还能不能找回来。”
李成轩竟沉默片刻,突然反问:“找回来如何?找不回来又如何?总之并不耽误母后的寿宴。”
他此话一出,非但秦瑟感到意外,就连萧忆也觉得诧异。
“王爷,您不是说此事不查清楚,会是宫里的隐患吗?”秦瑟忙问。
“我如今改变主意了。”李成轩坦然回道,“倘若查出内情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倒不如让这批生辰纲就此消失吧。”
“王爷!”秦瑟有些着急,“难道您是怕吐突承璀?”
李成轩俊颜骤沉。
萧忆同时开口阻止:“县主!”
秦瑟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解释道:“王爷,我不是此意。”
“好了,让我再想想。”李成轩站起身,一副不愿久留的模样。
秦瑟出言挽留:“您不去见见太后?”
“不了,我还有点事,改日再来探望母后。”
见他神色冷淡,秦瑟也不敢再多说,径直将他和萧忆送出蓬莱殿。
几人已经走到殿门外,李成轩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问她:“对了,吐突中尉养的那两只鸟,母后见过吗?”
秦瑟偏头想了一瞬:“是那两只会说话的鸟儿吗?”
李成轩点头。
“见过的,前些日子圣上来探望太后,就是带着那两只鸟儿过来的。”
李成轩听到此处,终于脸色稍霁:“哦?那为何
鸟儿又回到了他手里?”
秦瑟伸出右手,露出手背上一道小小的疤痕:“是我不小心被啄伤了,她老人家疼惜我,一怒之下便把鸟儿送回去了。”
李成轩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伤疤,不再多问,登上肩舆离开。
返回福王府的路上,两个男人都是心事重重。尤其是萧忆,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之感:“王爷,方才吐突承璀问起月儿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李成轩很坦白,“他在警告我不要触及他的底线,妨碍他的利益。”
萧忆明白过来:“那您说出月儿的身世,是为了保护她?”
李成轩轻叹一声:“但愿他能看在郭家的分上有所忌惮吧。”
萧忆闻言蹙眉,对西岭月的安危又多了几分担心,他沉吟片刻,又问:“神策军调防之事,吐突承璀的说法被秦县主否认了,难道他想隐瞒什么?”
然而这次李成轩没有立即回话,沉默了良久。以他对他母后、当朝皇太后的了解,她一定说过这话。母后极爱面子,从祖父德宗在朝时起,她便以善解人意、勤俭朴素之名博得圣眷,令祖父连连夸赞她这个儿媳;直至做了皇太后,她在世人眼中也是简朴、大气、慈爱可亲的模样,而不是趁着寿宴之际收这价值千万贯的生辰纲。因为她知道这四地寿礼都是出自民脂民膏,若是被当地百姓得知这些钱财的去向,定然会将愤怒转移到她身上,从而影响
她经营了数十年的名望。
把这些神策军调离长安一定是母后的意思,她却特意交代秦瑟瞒住他……想到此处,李成轩心思一沉,撩起帘帐看向马车之外。
“吐突承璀没有说谎。”他声音低沉,笃定地道。
萧忆心中一惊,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萧忆想起李成轩和阿度的密谈,特意平复下心情,再问,“到底是谁误导阿度来杀月儿?”
“你以为是谁?”李成轩俊目微眯,又将问题还给了他。
只这一句,萧忆已经知道了答案——李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