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舒河这个人,不但擅长领兵打仗,对于查案子这种文官才擅长的东西,居然也毫不含糊。
仅两天时间,在简单地询问了甘宁巡抚的为官作风之后,不但单枪匹马闯入巡抚衙门捞出了卞州知府范文卓,甚至毫不手软地命人拿下了雄赳赳气昂昂的甘宁巡抚王昌平,大将军令一出,巡抚衙门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
舒河行事,只要不犯了自家主子的规矩,向来但凭自己高兴而不忌任何手段,雷厉风行的一番审问之后,所有真相几乎瞬间浮于水面。
一道规规矩矩的折子很快递到了谢长亭手里。
一件看起来简单的水患,却牵扯出了幕后不为人知的内幕,几欲惹得舒河大怒。
发下将军令,迅速调动各处离得最近的军队兵马,控制住了苍月各地数十位手中掌控百姓生计的黑心官员。
很长的一道折子,上面所附所有涉案人员的名单,以及他们幕后的主使。
已经审问了超过三名以上的官员,并且成功取得了他们的口供,众口一词,矛头皆指向一人——
一位已经卸了官却并未隐退,甚至还在暗中企图控制朝廷风向的前朝官员。
正如谢长亭事前所猜测的一般,卞州水患系人为,目的只是为了制造一个卞州百姓可以免除赋税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却不仅仅是如此简单就算了。
朝廷可以下令免除卞州的赋税,然而,时任卞州直属上司的甘宁巡抚王昌平却不会如此仁慈,该征的税,该缴的粮,还是得一文不少地全数缴纳。
如此一来,庄稼俱毁,没有半点谷米收入的百姓们,将彻底陷入灭顶之灾,所缴纳的粮食,全数装入甘宁巡抚王昌平的私人腰包——
这还并不是事情的真正起因,和他们想要达到的真正目的。
“他们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听了某人的指使,而这些税粮,则是他们应得的好处而已。”
贪官勾结,官官相互。
只卞州一处,或许还不足以引起震动,然而倘若苍月各地皆是这样类似的状况,因各种各样的理由,百姓交不出税粮,官员上报朝廷,请求皇上圣裁,最终头疼的,定然是皇上。
若只是一州一城,那未免太过容易,情况再严重,也就是国库拨款赈灾而已。而若各地皆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只怕即将动摇国本。
若再严重一点,各地灾民对朝廷失望,愤而群起造反,即便皇上手底下军队强悍,可以轻轻松松便将犯上作乱的平民镇压下去,对于国家对于朝廷来说,也绝对是一件大伤元气之事。
法不责众——哪怕心里无比清楚,究竟是真的天灾,还是有心人的刻意所为。
以上便是这位幕后主使者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想法,他以为,官官相护,掩盖事实真相,便可蒙蔽天听,以达到自己足不出户却可轻松控制朝政的目的。
也让当今皇上看清楚,这苍月皇朝,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这份心思确实是够缜密,也够歹毒。”谢长亭嘴角轻挑,似扬非扬的弧度透着些许让人胆战心惊的冷意,“只要挑起了朝廷与百姓之间的敌视与仇恨,偌大的天下便可以不战而亡,瞬间自毁。”
百花齐放,芳香浓郁,秋风凉爽,舒适宜人。
苏末懒懒地动了下身子,嘴角轻勾,笑意慑人,“但是,他犯了很多人都会犯的三个最大的错误。”
谢长亭没说话,苍昊负手立在栏杆出,淡淡看着御花园里满目美景,也没有说话。
“第一,他低估了皇上的本事,和脾气。”
“第二,他低估了丞相的能力,和脾气。”
“第三,他低估了舒河的本事,和脾气。”
三个“低估”,其实却是这位幕后老爷的疏忽,也是他的自负之处,注定了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苍昊之所以是苍昊,便是他总是在不好的事情方出现苗头之际,就能准确无误地预知到对手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什么惊慌失措,什么束手无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而谢长亭之所以是谢长亭,便是可以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里,准确地锁定目标,对于所有愚蠢的敢算计着苍昊的人——不管对方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他都绝不可能会手软地放过。
舒河呢,性子虽不算狠辣,但很可惜,对自家主子的忠心,早已超越了一切,为此毁灭所有意图不轨之人,哪怕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雷厉风行,这才是所谓的雷厉风行……也是谢长亭派舒河前去查案的最主要的原因。
若派去的是其他官员,纵然凛然无私,尽忠职守,也断然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谢长亭要的,就是舒河向来不按规矩办事的无厘头性格,在某些时候,这一点往往能达到比预期中更让人满意的效果。
“事情的所有内幕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名单上涉及的官员不在少数,皆是司空晟在位其间暗中培植的势力,也有一部分是他的门生,下至各州知府,上至总督、巡抚大员,各处都有他的势力,所以他才敢有恃无恐地在帝都里充当土皇帝。”谢长亭嘴角微微扬起几不可察的弧度,似笑非笑,似嘲非嘲,“虽然各方官员品级都不算太高,但胜在用得方便,各地税收是国库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他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要掌控国库,继而控制六部。这样一来,就算重回不了朝堂,也让皇上不得不顾忌他三分。”
而身在帝都的监察御史,居然也同样是属于司空晟的人。
“还是那句话,心思是够缜密的,手下掌控的势力也的确不小,难怪上次云阳生辰时他那个嫡长孙敢肆无忌惮地威胁本姑娘。”
苏末叹了口气,“说来也真没意思,这宫里的日子已经够无聊了,好不容易遇上这只自己送上门来的耗子,连戏耍一下都没来得及,就被长亭你一锅端了,委实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