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国清熟练地把硬币投进机器,嘴里颓废地叼了支烟卷,随便拍了两个按键后,对身后的马仔问道:“工作组的人都下来了?”
“下来了,不过又都回去了,”马仔有些不安地望了望门外,凑上前低声问道,“哥,咱们这么干……会不会出事啊?”
“出什么事?不是咱们不配合,是他们做的太过分了,”孔国清两只眼睛紧盯着赌博机上的亮灯,看着闪到了西瓜上,重重地一拍按键,“咱这自建房怎么也有个百十平米,不赔怎么行,当然要给钱了!”
昨天晚上,有人提着一个箱子找到了孔家,说是有笔生意要跟兄弟俩做一做。孔国清听这个人的口音,不像是当地人,反而像是东北的,很是狐疑地把他放了进来。来人进了屋子二话不说,先把箱子打开让两人看了看。好家伙,满满一箱子华夏币!孔国清的眼睛里都快冒出了金光,孔国庆却突然一把将箱盖合上了。
“兄弟,有什么话你就说,只要是在咱们能力范围内的,这笔买卖不做白不做。”孔国庆瞪了弟弟一眼,沉声对来人说道。
“果然是孔家老大,这么大一笔钱面前还能不变色,兄弟我佩服!”来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带着一丝诡异,拍了拍箱子,收起了笑脸。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下来,只要孔家二少能够煽动着这条街的居民,一起抵制拆迁,并且拖到搬迁期结束,这笔钱就是两人的了。这笔买卖把兄弟俩给弄的愣住了。
孔国庆自诩混了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之前邻近的村子拆迁,闹事是由村民们自发组织的,即便是开发公司请来的帮派,也实在敌不过他们手里的锄头,最终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最后不得不增加了补偿款。可这次不同啊,市政厅不仅高度重视,而且专门下发了文件,就是针对这次拆迁的。他们如果带头挑动居民闹事,恐怕就绝不是被关起来那么简单了。
“对不住了哥们,不是咱们不愿意干,而是咱们确实没这个本事……”孔国庆的脸色很难看,又把箱子放到了来人的面前,“这钱您还是收回去吧。我们是无福消受,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包涵。”他心里明白,能够出钱让自己干这事的人,绝对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不用问都知道。
“那未免就太可惜了。”来人也不废话,一听他这么说,马上就明白了,提起箱子就出了门。
“哥,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啊?”孔国庆在家,孔国清就根本没有说话的份,一看对方走了,顿时急得双脚直跳,“至少也有五十万呢!怎么不能干啊,大不了咱们抵制一下就完事了,到最后不还是要拆?”
“我看你是被钱迷晕了头,”孔国庆脸色黑了下来,重重地一拍桌子,“谁会傻到为了这点钱去跟政府对抗?这明显是他们开发商之间的斗争,岂是你我能参合进去的?我可告诉你,这钱咱们绝对不能拿,不然警察找咱们是小事,道上也追杀咱,那事情可就大了……”
“怎么可能,”孔国清是公认的胆大心黑,到现在也没个儿子,女人倒是天天换,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他想吃咱们的黑,咱们就不能反吃他一口?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要是再加上补偿款,咱家一下子就发了。可以谈的,也就是造点声势出来而已,只要过了搬迁期不就完事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自从被打击了几次之后,孔国庆就变得无比冷静,总是能做出最明智的判断,“难道你就没看出来,这明显是个陷阱么!”
“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孔国清不屑地抬起下巴说道,“大不了拿着钱跑反到南方去,关键是钱得到手!”
孔国庆没再搭理他,而是自己径直走出了门,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拆迁过后,手下的弟兄们势必要分散,得给他们找个活计,能够继续保持在这一片的地位,不能被开发商带来的人给撵走,这才是最关键的事情。至于拆迁的补偿,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吧!
“你赶紧去找刚才那个人,就说我有事情要跟他谈。”看着大哥出了门,孔国清叫来手下一个年轻的马仔,立刻出去追上离开的那个人。
“呵呵,咱们既然是做生意,那我就先把十万定金付了。你要做的,就是煽动起居民的对立情绪,让他们抵制拆迁,用什么办法都可以,越激烈越好。只要过了搬迁期,强拆开始的时候,剩下四十万的钱我会再给你。”来人似乎知道孔国清在想些什么,笑着从箱子里拿出了十沓华夏币。
孔国清当然知道所谓的激烈手段是什么。他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或许自己这次要倒霉,可是为什么不能赌一把呢?五十万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自己悄悄地贩卖毒品也不过才赚个万把块,还得小心翼翼,这钱来的挺容易,应该赌一把!
当彩玉饭店率先签了搬迁协议、同意搬迁的消息传开后没有多久,就又传出一条匪夷所思的消息:那牛彩玉跟拆迁委的领导有神秘的关系,她带头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能多拿十万块钱呢,不过其他居民就不一定能拿到这么钱了。这是故意在做给大家看得。
这条消息在小街里越传越凶,居民们都很愤怒。原本还以为补偿政策是透明的,补偿款是公开的,可现在看来,谁有关系谁就能拿的多,那自己没关系没熟人岂不就只能拿可怜的一点?于是不仅没有积极主动地去签拆迁合同,反而更加地抵制了。
“怎么搞的,他们怎么会知道,你跟那牛彩玉之间的关系的?”周宇郁闷不已,原本录像都已经送到了市里面,作为华宁区小庄街配合城市建设的政绩,这下倒好,恶劣的口碑反倒传了出去。
“所以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啊,”朱二奎也很不高兴,幸好已经把牛彩玉和虎子都已经接到了公司去,不过这个传言是始料未及的,“居民里面不仅有人在蓄意地制造对立情绪,而且……你带来的人里面,有没有盛唐集团的人?”
“没有,我的人都是拆迁委的。唐正宗一直都想进来,却在最后关头被阻止了嘛,”周宇也有些纳闷,这个消息未免也传的太快了点。
“孔家二兄弟还是没消息?”朱二奎越来越觉得这两个人可疑,如果说没有他们的参与,居民会被组织起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居民怎么会相信他们的话呢?他很想再度去孔家看看。
“没有,跟他妈失踪了一样!现在不想他们了,我已经跟当地派出所打了电话,要求追查这两个人。如果查实了是他们在背后闹事的话,我先把他家给强拆喽!”周宇愤愤地说道。
朱二奎却并不觉得,当地警察机关能帮上什么忙。孔家一定有问题,这仅仅是他的直觉,但是不是有问题,只有去看了才知道。石建国却悄悄地对他说道:“教官,周主任不让咱们下去,是在防着咱们呢!”
“防着咱们?”朱二奎没有反应过来。
“是啊,原本应该由盛唐集团的人下来。可是他们没来,却让咱们下来了。那补偿款原本就是盛唐集团打出来的,该不该给怎么给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现在突然让咱们参合进来,我就不信,那周宇心里没有想法。”石建国歪着脑袋望向周宇的临时办公室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会把咱们抛开,单独跟盛唐集团接触?应该不会吧?”朱二奎明白了石建国的意思,可是周宇是陈锦鸿的人,他怎么会背地里跟唐正宗接触呢?
“这可就难说了……毕竟钱在拆迁委的手里,他们说了算。现在咱们就像是个汉堡,被夹在了中间,要我说,啥都别管,随便他们怎么折腾!万一居民们闹事起来,找个理由咱们就走人,让他们自己收拾烂摊子!”石建国不知道朱二奎的布置,大咧咧地想甩脱责任。
朱二奎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陈锦鸿之所以点了自己的将,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现在自己是进退不能,只能尽可能地防止出现意外,或者当意外出现的时候尽力维持住。这次绝不仅仅是像之前一样那么简单了,其中太过复杂,走错一步,恐怕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喂,是二奎哥吗?我是唐雯!我在丽晶对面,要跟你说件事情,很急的……”很久没有联系的唐雯忽然打了电话过来,朱二奎接通之后,却传来急促的几声,随即电话就被挂断了。什么急事需要现在说啊?不过丽晶的保安依旧没有换,他想了一下,就把电话直接打到了岗亭上,让值班的几个保安去看看情况。
“朱总!这个女生被人当胸插了一刀!已经打了急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