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乐听了不由心中一动,这城墙塌了,对于冰雪城自然是一件好事。起码可以由此处进攻碱城,而且伤亡也不用太大,只是如何把这个消息传回去?让祖大寿也做好准备,好能一鼓作气拿下碱城。
那个后金军校小头目见祖大乐迟迟不回答,便有一些不耐烦起来,对其喝道:“你这个汉子凭地不爽快,就由我替你拿个主意好了。”说完,不容祖大乐反驳,早就将其拽到一旁,转头对着身旁军校吩咐道:
“你先将这二十多人送过去,今日看来也就这些人了。”说完挥手令其快些把人带走。
祖大乐随着二十几个百姓被后金军卒押出城门,直奔距碱城足有十里路之遥的平顶山。就在祖大乐被人押
走之时,一个戴着斗笠,肩上挑着一副担子的人出现在城门之前,回头望了一眼那一行人,便转身走入城内。
祖大乐随着人群一连走了十几里路,这才到了一片连绵不绝的环山脚下。再往前是一处山坳,从里面不时传来乒乒乓乓开采山石的声音,并伴随着一阵阵,被山谷之间的山风卷起来的粉尘扑面而来。
“都快点进去,不快点把碱城城墙修建好,就将你等尽都处死。”一个后金军校瞪着眼睛催促着人群快些进入谷中,并时不时地扬起手中长矛,以矛杆抽打着行进中百姓们的后背,不时有百姓被一矛杆给抽倒在地,却急忙飞快爬起身子,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加快了脚步。
祖大乐进到采石场中,四下望去,就见周边每一处山梁上,都站着一名后金弓箭手,正在瞪大双眼往下看着。而在下面每一个路口,或者人多之地,也都有持矛佩刀的后金军校看管着。
看来,如果想在这里逃走似乎是很难。毕竟下面人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上面人的双眼。祖大乐被分到与一个人合伙开凿石料,既是把开凿出来的石料整形为长条形,到时候好能当作城砖一样码放上去。
祖大乐一面扶着手里钎子,等着对方手里的锤头落下来,一面四下望去,见周围被捉来的百姓们都在老老实实诚诚恳恳的做着手中活计,而那些充作监工的后金军校们,眼见这些人十分肯干且不懈怠,也都不是十分严厉的看管着这些人,有几个军校居然还走到一处去唠起嗑来。
祖大乐眼见这机会难得,急忙低声对着对面抡着锤头,正一锤锤砸下来的那个中年汉子问道:“老兄来这里有多少日子了?可知这城墙是因何倒塌?”说完等着对方回话。
“回禀官爷,这个人不认真做工,还想跟我打探城内情况。”这个抡着大锤的中年汉子,忽然停下手中的铁锤,对着远处那些后金军校喊道,那些军校听了,急忙持着长矛奔了过来,将祖大乐给围在了当中。
祖大乐的心中真是羞恼异常,真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跟他打听一下,随意问一下,看这城墙究竟是怎么崩塌下来的?还没有去劝他反抗这些鞑子兵呢,居然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一时真是有些又恨又悔。恨是恨,这些汉人没有骨气,悔是悔自己不该轻易与他搭讪。
“看你这副模样,该不是明军的探子吧?”其中一个后金军校有些疑惑的望着祖大乐问道。毕竟此处离着宁远还很远,按理说这大明的探子,是绝不可能孤身潜入到这里来。
“管他是不是,先把他绑在山上木柱上,何时他愿意讲出实话,在何时放他下来。”其中一个军校说完,就与身旁几个军卒用矛杆抽打着催促着祖大乐,往其中一座山上爬去。
等到了山上,祖大乐这才发现,在山上,早已并排竖了足足有十几个十字木柱。每一个木柱上都绑着一个汉人,可看模样都早已死去有好几天之久。
一个军校拔出佩刀,将其中一个死人身上绳索割断。那具尸体一下摔到地上,那个军校看了一眼,伸腿就将之踢到山下。紧接着,就将祖大乐给绑了起来,双手给绑到两边横木之上,腿也给绑到木柱之上,使其是连扭动一下身子,都成为一种奢望。
“你就在这里慢慢享受吧,此处山风,可说很是令人惬意得很哪。”一个提着刀的后金军校说完,乜着眼睛望了一眼被绑在柱子上的祖大乐,对着其余人一挥手,这些人就此下山而去。
祖大乐在柱子上,一直望着太阳渐渐往西面下去,本以为自己就这么被困死在这里,可是事情却又有了转机,天将黑之际,后金军校们喝令着这些人开始收工,并命两个百姓上来,将祖大乐给放了下来并带下山。
走在百姓队伍之中,祖大乐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开口了,只是四处望着,默默跟着前面人往前走。直到进了碱城,同这些人一起被赶到无数帐篷处,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祖大乐今日可说一天水米没粘牙,眼见着帐篷中间空地处,早已搬过来几个木桶,离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菜汤味道,顿时这肠肚之间,更是折腾得厉害,只得一面咽着口水,一面开始跟在这些人身后排队等着。
终于轮到了祖大乐,急忙走到近前,在木桶旁边取过一个木碗,正伸出手去接。却被那个管打饭的汉人,劈手一把将木碗给夺了下去,见祖大乐瞪大眼睛望着他,却也跟着瞪大眼睛,对着祖大乐喝道:“去去去,这饭可不是给你吃的,一天不做工还想来捡便宜食。再说,你不是在山顶都已喝风喝饱了么?”此言一出,引得身后那些人哄堂大笑。
祖大乐真想一把将这汉人揪过来,问问他可是那后金人的狗不成?居然也跟着后金人欺压汉人,看来这帮人不足以被争取被解救,最后祖大乐只得强忍着肚内饥饿走到一旁。本来自己身上那包裹里还剩有几块大饼,只是包裹早被后金军校给夺了去,现如今,只得把腰间大带紧上一紧,忍过这一宿再说。
傍晚,那群百姓们早就钻进帐篷之内休息去,而祖大乐却尚在忍饥挨饿。坐在一块石头上,仰面望着天上那个冰冷冷的月牙,心中思绪万千,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来到碱城,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漫漫长夜,饿着肚子还真是让人难熬呀。”忽然从祖大乐身后传来一个老者声音,祖大乐急忙扭头望去,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正走到自己身后,一伸手,递过来两个馒头给祖大乐。
这一下把祖大乐给闹愣了,不知自己,是否应该把对方手中的馒头接过来?“放心拿去吧,老汉绝不会给你下药,或是去告发与你的。”这老汉说着,把两个馒头往祖大乐手中一放,这就要转身离开。
“大叔且慢,能否告诉小子,这城内汉人究竟是都怎么了?我白天只不过与他说句闲话罢了,却被他给告发了?这又是因何缘故?”祖大乐实在是不吐不快,心中对于这件事可谓失望至极。
“此也是无法之事,即便他不将你告发,你也会被旁人告发。因碱城之内的后金人看管的颇严,一旦发现汉人有任何风吹草动的话,便施以连坐之法,不光自家不能幸免,连周围乡邻也都尽被捎带上。而且,后金人还鼓励汉人们互相举报对方可有谋逆之意?举报者皆有赏赐或是免除徭役,所以汉人便争相举报。你今日尚算幸运的很,否则就被捆在木柱之上,直到你冻饿而死。”老汉说完,悠悠叹了一口气。
祖大乐三口两口便将馒头都咽了下去,虽觉尚有一些意犹未尽,却也总算不是十分饥饿了。精神头也好一些,话便也多了起来,望着老汉面上沟壑纵横,心中不由感叹,如此颇大年纪尚来做工,也算不易了。想了想,就又对其问道:“大叔,莫非这城内汉人,就这么认了不成?就如此在这城内渡过一辈子?”
“不认又如何?早先风传大明的军队会打到这里来,有一个叫什么袁崇焕的,十分厉害,都说他肯定会打到这里来救得大家,可最后却被皇帝给屈杀了。在刚刚迁徙到这里之时,碱城内也爆发了一次起义,可毕竟不过是一群普通百姓,又没有外援,所以起义也就坚持了三天,便被后金军给镇压下去,而那次死了不少百姓,老汉我的两个儿子,便也都战死于那场起义。自那以后,后金人单给给汉人制订了一套规矩,就是我所说那连坐法和告发对方,而从那以后,城内汉人便也都认了命了。”老汉说完,抑制不住内心伤感,眼角处垂下一滴泪来。
祖大乐听过这老汉一番话之后,这才知道,城内百姓们已是畏后金人如虎如蝎。只是这后金人这等高压强制,又能守得住这碱城几时呢?物极必反,如今也只是时辰未到罢了。看来眼下这碱城尚缺一个契机,自己又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