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了,天阴沉沉的,大块大块的乌云,把天空压得很低很低,像要塌下来的破墙。站在窗边,迎面扑来的寒风,呼呼的吹着,掀起密集的碎雪,撕扯着挂在窗棂上的帘子,扫打着院子里的茉莉。
“今天就住着吧,外面雪太大了,不安全。”
杜美女走到我的身边,将我拉回屋子,关上了窗户,望着一白无际的街道上,不再有清清楚楚的脚印了。于是答应了她的好意……
“好的。”
正好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去找寻一下笔记本的踪迹。
王俊凯吃了饭之后就匆匆离去了,偌大的家里只剩下我和杜美女两个人。她收拾完餐具就去洗了个澡,乌黑的秀发带着水珠悄然滑落,女人特有的魅力从她的身上撒发出来。白色的毛巾轻轻擦拭她的发,黑白两色鲜明的映照显得越发的柔媚……
这哪里像有一个二十几岁儿子的女人了。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坐着聊天了吧。”
她坐在我的对面慵懒的依靠在沙发垫上,而我轻轻的撇嘴一笑。
“嗯。”
自从我和王俊凯在一起之后,我和她的交谈不是带有目的性的试探,便是激动的争执不休。像这样轻松闲适面对面的宛如好友一般,真的是少之又少……
“可可,我还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我一愣,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熠熠的光泽。“你突然怎么了?”
这几天我从杜美女口中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谢谢……
呵,她谢谢我的放手,谢谢我的洒脱,谢谢我的拒绝,谢谢我对王俊凯做的残忍,总之是谢谢我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这两个字在这刹那显得如此的沉重,沉重的压在了我的心上,让我喘不过气。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只能带着很淡然的笑容看着她,一语不发……
“我知道,对你很不公平。我也很愧疚对你太狠心了……但是,刚才听到小凯主动说要去陌家商量婚事的时候,我还是很开心。明明知道这是用你的牺牲换来的,明明应该先感激你的,但我却自然而然的带入了一种主观的喜悦……我真的是太自私了啊。”
她低垂着身子,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容,语气中的自我审视也越发的让她变得真诚。
她的确是在真诚的和我交流。
我心想,杜美女保管笔记本这么多年,为了隐瞒这个秘密也很累吧。
我没记起来之前,她一直都是孤独一人,如今我想起来了。她总算是可以发泄了……可恨的同时又带着一点可怜。
其实在她拼命的拆散我和王俊凯的时候,她也是心痛的吧,毕竟看到自己的儿子一蹶不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怎么也是一种的打击的。
“没关系的……我没关系,这是我和王俊凯的宿命,改变不了的宿命,不管任何的事,如果我是你,我也不希望其他人会让他遇险。我理解你,而我这样做……或许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
最后我倒在沙发上,仰望着这盏绚烂的灯,暖黄色的灯光从灯管中散发而出,将整个屋子都渲染成温暖的颜色。
“对了,你之前让我查的东西我查到了……”
她说着,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些装订好的纸张,封面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账单”。
是的,我让她调查的就是我手里这张卡的账单。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我没有丝毫关于我父母的记忆。
虽然在a时空的我,父母去世了。但是,杜美女回到了从前改变了历史,她成功的逆转了我和王俊凯的人生。那想必,我父母也应该重新存在才对。
只是……为什么我对这个世界的父母如此的陌生。
就拿我记忆中和父母的嬉戏玩耍的画面来说吧!所有有关父母的记忆全都是我a时空的记忆……是的,准确的来说,在这个世界,我和我的父母没有创造任何的记忆。
但是……既然没有记忆,那到底是谁每隔几个月定时像我寄过来生活费呐?并且c时空的我,到底是怎么样度过了在没有遇见王俊凯前的十九年的呢?
这些都是还没解决的谜团,种种疑问环绕在我的脑海里。
于是我从她的手上接过账单,因为期待了很久,所以双手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栗,颤抖的翻开第一耶,率先出现在视野里的,就是我银行开户的证明。
紧接着的就是汇入的一条条记录……
第一次汇款是在四个月前。我回国的那天……
第二次则是在三个月前,也就是我开学的那段时间。
而这第三次……则是在昨天。
第三次的汇款是这几次里面最多的一次,而且汇款的地址是相同的,都是美国的一个小镇上。
“有发现吗?”杜美女凑过来询问我。
“嗯,我打算过几天就去这里看看。”我指着这个地址,杜美女皱眉。
从她之前的话中我了解到,这之前,她根本就没有猜想到我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所以她也根本不了解我在美国的生活,还有我家庭的事情。
至于我和她的亲戚关系,也是她没料到的。就像有人一直操控着大局一样,故意让我带着这样一段虚假的可以捏造的亲戚关系回国寻找杜美女……这仿佛……仿佛就是在……刻意制造我和王俊凯相遇的机会一样。
突然联想到唐柯他妻子说的话,有人在暗地里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只想说,监视我的人到底又怀揣着怎样的目的?
**
在我洗完澡换上睡衣之后,王俊凯回来了。从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我就能判断出来是他。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加快了速度,匆匆拉开浴室门,恰好碰上了正从我正前方走过去的他。
“回来了?”
简单的一句问候,虽然心脏跳动的速度快的让我想要狠狠地按着。但嘴上仍然是那样平淡冷静,不起波澜,仿佛十分平常的闲谈。
“嗯。”他一愣,停下了脚步看着我,点点头。
“他们没有责怪你吧。”
或许是因为许久没跟他这么自然的交谈吧,我的一下子慌张了,所以时不时的用手指撩开搭在脸颊的头发,时不时眼神撇向别处……总之就是注意力不集中。
“没有,只是让我明天恢复工作。”
“哦,那就好。”
他用如此平缓的声音说出这样重要的事情。
“以后要好好做事了,别再任性了。马上你就要有自己的家庭了,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担当绝对不能忘,工作好好做,为了家庭奋斗,让你的心爱的妻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总觉得这种话不应该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但是看着他后,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动嘴了。
“嗯,没事我先回房了。”其实我有点想继续聊下去的,只是被他打断了,真的就像我说的那样,割断了。
“呃……好,诶,等……等下。”
原本是打算就这样目送他回房间的,但在他转身的那个瞬间,看到他的身后的衣服布满了白色的灰……
“这里脏了,我帮你拍一下。”
我轻轻的拍弄着,拍打着,深蓝色的衣服上沾染了些许白灰,格外明显,就是不好拍掉,无可奈何的我从浴室里拿出一条毛巾,沾了点水然后顺着衣服的轨迹擦拭。
“你在哪里蹭到的?”
“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平淡,也没有什么温度,于是我也不说话了,仔细的给他擦衣服。擦着擦着,从他的背后慢慢的擦到了他的前面。
“抬手。”
他听话的抬手,我从他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
“好了。”
终于擦完了他身上蹭到的白灰,轻松的抖了抖毛巾,正当我打算直起腰的时候,却听到从脑袋上方传来的低沉的声音。
“杜可可。”
是他的声音,我一愣,缓缓的抬头,恰好看到他放大在眼前的俊脸。那张性感的薄唇里溢出的是我的名字,好听又有磁性……
“怎……怎么了?”
我吞了吞口水,一时之间僵在了原地,或许是刚才的动作做得太熟练了,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时候,不是他的女友还是他的阿姨……
那种不言而喻的关心全都涌出,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作为阿姨时我的关心里,就带着那么一丝小心翼翼的喜欢啊。
“以后……”
他退后一步,我的身子僵在原地,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相忘着。
“……这种事情不要做了。”
“……”
我一怔,笑容定格在了脸上,即使是想收回自己扬起的嘴角,都无法做到。只能继续笑着,笑着弯起了眼,遮挡住了从眼神中散发的心痛。
“哦,是么?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然后绕过他走进了浴室,柔软的毛巾在手里的感觉,就如同我内心的一样冰冷。
我最后还是停在了浴室门口,但耳边却传来他毫不迟疑的大步往前,最后响彻在空荡荡走廊里的一声“砰——”。
嗯,他没有犹豫的走进了房,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