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干宝所著《搜神记》有言:盒有怪物,若鬼,其妖形变化,杂类殊种,或为猪狗,或为虫蛇,其人皆自知其形状,常行之于百姓,所中皆死!
孔颖达所著《十三经注疏》中有言:以毒药药人,令人不自知者,今律谓之蛊毒。
虽然按照种种传说记载,这些蛊毒的起源,无一例外都是自苗疆而起,但实际上,即便是居住在苗疆中的人,也是只闻其名,极少有人见识过蛊毒厉害的。
在木木这句‘她中了蛊’说出口之后,场内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都呆愣愣的站在当场,面色也是一个个苍白若纸,足见蛊在苗疆的恶名,说成是谈蛊色变都不为过!
而且紧接着,那些原本想要去扯住秀秀,把她揪到柴堆上的那几名壮汉,也是忙不迭的朝后退却,甚至还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是生怕有什么虫子爬到身上。
蛊在苗疆的说法流传极广,无论男女老少,都知道蛊毒的厉害。即便是这与世隔绝的小寨落里,也是一样流传着形形色色的有关蛊毒的传说。
在那些传说之中,只要是沾染上了蛊毒,全身上下的血肉就会一块块的掉落下来;还有那更玄乎的,说只要中了某种虱子蛊,全身上下就会奇痒无比,用手一抓,全身上下就会到处起燎泡,一旦把那些燎泡抓破,就会有成群结队的虱子从血肉里面爬出来……
但最为恐怖的是,在这些传说中,无一例外都提到了蛊毒具有极为恐怖的传染力,一旦有一人中蛊,只要被她碰触到的人,身上就也会沾上蛊毒,从此痛不欲生。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先前被秀秀咬了一口的那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听得此话,一时间连疼痛都忘了,只觉得自己身体里面像是有无数虫子在游走一样,瘙痒难忍,一边狂乱的抓着身体,一边用求救的目光望着四下的诸人,希望有人能够对他施以援手。
但苗疆谈蛊色变的名声,岂是简单说说而已,周围人听得有蛊,一个个自保还来不及,哪里敢让这年轻人靠近他们半步,一个个跟防贼一样,紧紧的盯着他,不许他靠近半步。
“愚蠢,一个傻子说出来的话,你们这些人也相信。”眼看四下越来越乱,祝祭婆婆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那干瘪的面容向着四下一扫,寒声道:“你们在寨落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曾见过一个人中了蛊毒的,现在别人三言两语就把你们的胆吓破了!”
虽然言语间的气势咄咄逼人,但那祝祭婆婆看向木木的眼神却是相较于之前有了极大的变化,眼中满是狐疑之色。在这神秘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村庄的时候,她也曾仔细观察过这年轻人,但没发现他有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此时怎么会一口咬定秀秀就是中了蛊?
“是啊,祝祭婆婆说得对,这傻子怎么会知道什么蛊不蛊的,一定是在故意吓唬咱们!”听到祝祭婆婆这话,围观那些山民悬着的心,这才算稍稍落地一些,然后一个虎视眈眈的盯着叫他们颜面大失的木木,怒声道:“这小子来得神秘,平常古古怪怪的一腔不吭,偏偏现在就什么都懂了,什么都会了,我看就算是真有蛊,也是他弄出来的!”
“他在骗我们,一定是在骗我们,哪里有什么蛊,秀秀就是身上沾到了脏东西!”之前被秀秀咬了一口的那年轻人,一听到这话,也跟着急了,大声呼喊不止。
刚才一说到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甚至颇有要把他跟秀秀一并烧了的架势,若是现在还不证得自身青白,恐怕等会儿就要被人放在火堆上,当做烤肉烧了。
一言出,四方顿时不断有人呼应。一时间,场内大有要把木木当成生死仇敌对待的架势。
而在人群的威逼之下,木木似乎有些畏怯,似乎头疼得更厉害了一些,人不断的往后退却,嘴里更是嘟嘟囔囔的念叨一些话语不止,似乎又要回到之前痴痴傻傻的模样。
“木木哥不会骗人的,他说是蛊,就一定是蛊……”看到木木的模样,阿润用力挣脱了母亲的拉扯,冲到木木身边,伸手抓住木木的手,先凶了围观的人一句后,那纯洁如水的大眼睛望着木木的双眼,软声道:“木木哥,他们不相信你的话,你证明给他们看!”
虽然阿润不知道,自己那个熟悉的痴傻木木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但在这个纯真的小女孩儿心中,莫名有一种强烈的信赖感生出。似乎不管木木哥说了什么,都肯定是对的,而且他也一定有帮助秀秀姐的办法,能够不让秀秀姐遭受这一场灾厄。
“你胳膊的中间……肘窝那里……应该有一条黑线……”许是受到了阿润信赖目光的鼓舞,木木的眼睛陡然亮了一些,然后缓缓抬头望着先前被秀秀咬了一口的那年轻人,缓缓道。
“放屁,老子没中蛊,是秀秀身上沾了脏东西乱咬的,我没事儿!”先前被咬的那年轻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惊慌失措的望着四周又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的人群,色厉内荏道。
“我木木哥说得对不对,你掀开衣服看看,不就知道了!”阿润人虽小,但嘴上却是一点儿不饶人,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那被咬的年轻人,沉声道:“还是你害怕自己中了蛊,不想被寨落里的人知道,你一个人出了事儿不怕,但是不要拖累我们大家!”
这小丫头还真是活学活用,直接就把先前这人对付秀秀的那一套,化用了出来。
此言一出,场内顿时叽叽咕咕一片,所有人看向那年轻人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更是七嘴八舌的鼓噪道:“究竟有没有,你掀起来看看,难道你还怕个傻子不成?”
说着话,更是有那胆大些的壮汉,摩拳擦掌,似乎打算把他摁住,掀起来看个究竟。
“我没有……”那年轻人见众怒难违,委屈无比的嘟囔了一句,但又经不住心里的担惊受怕,便掀起了衣袖,提心吊胆的望了过去,一眼望去,这年轻人的脸色顿时便变了,颤着嗓子,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围观的那些山民一听这话,哪里还能不知道事情不对劲了,一个个憋足了劲,朝那年轻人的肘窝望了过去,这一眼望去,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只见在那年轻人的肘窝处,此时此刻,正如木木所说的一般,正有一条如发丝般纤细的黑线,而且那黑线似乎还在不断的蠕动,并且不断的变粗,似乎随时都能冲破他的皮肤而出!
这诡异的发现,让他们看向一旁那痴痴傻傻的木木的眼神,完全大变,再没有半分轻视,甚至还有些仰望高人的意味,更有一个疑问浮上心头:难道木木不木?!
“蛊……蛊……”场内完全震惊了,所有人都在倒抽冷气,神色苍白,那些流传在寨落里的,有关蛊毒的故事,更实在同一时间,无比清晰的在他们脑海中盘旋不止。
“我女儿不是沾上了脏东西,她不是冲撞了祖宗神灵,她是中了蛊!”看到年轻人肘窝处那如黑色发丝般的线条后,秀秀父亲挣扎着从地上冲起,也不顾危险,疾步冲到秀秀身边,扯开她肘窝处的衣服,发现在她的肘窝那里,也正有一条黑线在蔓延,顿时狂喜莫名道。
在他想来,寨落里的这些人,都是认准了秀秀是因为沾染了脏东西,冲撞了祖宗神灵,所以才会要热动众怒,把秀秀烧掉。但如今既然查明了秀秀不是冲撞了祖宗神灵,而是中了蛊毒,那自然而然的,就没有再烧掉她的必要,就有了保住自己唯一的女儿的性命的可能!
但话音出口,他却没有他听到附和声,围观那些人望向秀秀的眼神却是愈发畏惧起来!
“不管沾染了脏东西,冲撞了祖宗神灵,还是沾上了蛊毒,都是一样。”祝祭婆婆冷然呵斥一声,然后望着秀秀父亲,缓缓道:“而且你觉得,沾上了蛊毒,还有救么?!”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秀秀父亲,就连那先前被秀秀咬了一口的年轻人,都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但周遭的人,却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们,而且望向他们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似乎他们的血液和骨骼都已经变成了坚冰!
脏东西可怕,冲撞了祖宗神灵可怕,可是这些毕竟还有些虚妄,但蛊毒却是自小就流传的传说,而且蛊毒之可怕,更甚于先前两者!如果不处置好的,一旦蛊毒在寨落里面蔓延开来,岂不是所有人都要跟这俩人陪葬,一起死在蛊毒之下。
望着那些森冷的目光,阿润生平第一次觉得寨落是如此的陌生,甚至叫她觉得全身上下都冰寒一片,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寒意从她心底深处生出,寒彻骨髓!
在这逼人的寒意之下,她不自禁的便想要找到一个暖和的地方,好驱走身体里的寒意,摸索之下,她的小手突然抓到了一只温暖的大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大手就已经紧紧的把她的小手包在了手掌心,那温暖很快弥散开来,叫她心中一暖。
“这是发丝蛊!”众目睽睽下,紧牵着阿润小手的木木,挤出人群,朗声道:“我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