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只是静静的看着容色,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容色轻轻一笑,继而朝着宁王与小包子的方向走去。心里虽然很乱,但还有时间让她慢慢来捋顺。
一行人坐进马车中,小包子窝在宁王怀中,宁王正教他读论语。
靠在车厢上的容色看着宁王与小包子眼角不由的有些湿润,父慈子孝,是她一直不敢想象的。本以为她自己足以照顾好儿子,突然才明白原来受照顾的一直是她罢了。
垂首苦笑,有些怀疑今后人生的方向。
车中的温馨没有保持多久,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马车有些颠簸,初九立即掀开车帘蹿了出去,很快拉着马车的马就安静了下来。
“郝童,发生了什么事?”宁王蹙着眉问。
“殿下,没什么事,不过是路人冲撞了我们的马,现在已经没事了。”
容色听到外面隐隐有哭声,没有理会马车外的郝童,立即掀开车帘。初九扶着容色吓了马车,这才看到外面的境况。
有一位老妇人跌坐在泥水中,怀里还护着一个孩子。孩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正躲在老妇人的怀中嘤嘤的哭泣。
郝童看到容色下了马车有些慌乱,呐呐的道,“容姑娘,你怎么下来了。这里没有什么事,我能解决的。”
“怎么解决?塞点钱将人给打发了?”容色似笑非笑的看着郝童,郝童脸一红,却还是梗着脖子道,“容姑娘,这讹人的刁民我不知见了多少,打发她们几两银子就能解决了,没必要惊动殿下和你。”
郝童说着便朝着老妇人那个方向走去,容色却道,“或许这一回你看走了眼,这对祖孙并非碰瓷,而是真的遇上了难处。”
“啊?”郝童茫然的看着容色,继而又反应过来,“容姑娘你可不要被她们表面骗了,她们一个一个的装可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真的很可怜呢。她们这样讹人,一天怎么着也能挣个几两银子,可比老老实实的做事挣得多。”
坐在地上的老妇人挣扎了一次都没有站起来,容色仔细瞧了瞧,只见那对祖孙脸色发黑,脖颈间还有腐烂的疮。
“郝童,你若再上前,只怕接下来的几日你都不能服侍在侧。”
“你……你什么意思?”郝童有些恼怒,若不是看在自家主子的份上早就张嘴就骂了。他郝童十三岁就跟在主子身边,这主子的身边哪一日能少得了他,方才容色话里话外似乎有蕴藏着别的意思。
郝童看着容色的眼神有几分深沉,莫不是这个女人想取而代之吧?
一想到这里,郝童就觉着满腹委屈。这个女人才出现几天,就想桃代李僵了吗?他郝童跟在宁王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能说换就换呢?
“容姑娘,不说你与我家殿下没有什么关系,便就是有了什么关系也还轮不到你对殿下身边的人指手画脚。”郝童颇为委屈,仔细看竟能发现他的眼中已经含着眼泪。
容色自然是没有心思揣摩郝童的心理变化,而是冷声道,“那对祖孙病魔缠身,说不准便是什么传染之症,你若
是上前我可不保证你接下来的日子能安然无恙的在宁王跟前侍奉。”
郝童闻言大惊失色,看着那对祖孙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他踉跄的朝着身后退了几步,惊恐的神色一直在祖孙俩和容色之间打转。
“娘,你怎么不进来?”小包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一脸的不解。在看到那对祖孙的时候,眉头一皱,“娘,奶奶和小姐姐生病了。”
“嗯,你将娘的工具箱拿出来。”
小包子一声没吭的钻进了马车里,不多时又带着一个木盒子钻了出来。初九顺手接了过来,径直走到了祖孙俩身边。
容色不顾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郝童,也忙着朝祖孙俩走去。
“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容色试图沟通,老妇人脸上的惊恐还没有褪去,她防备的看着容色和初九,将怀里哭泣的小女孩抱的更紧。
初九默不作声的将工具箱放置在一旁,将老妇人搀起来,挪到了干净的地方。容色立即上前跪坐了下来,“老人家,我是大夫,你生病了,我需要看看。”
老妇人愣了半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一把抓住容色的手道,“好闺女,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孙女儿,我们孟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她若是走了我这个老婆子怎么有颜面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啊!”
“老人家,您先别哭,让我看看这孩子。”容色温言安抚着。
老妇人怀中的小女孩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容色,整个身体却一直往老妇人怀中钻。
老妇人一听这话觉着救孙女儿有望,连忙将孙女望容色跟前推,“巧儿别怕,让大夫给你瞧瞧。”
“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害怕。”容色依旧温言安抚,而身后的小包子也嚷着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小姐姐,你别怕,我娘是好人。”
大抵是见到了差不多年纪的人,小女孩也没有先前那么恐惧,怯生生的站到了容色跟前,一双手背在身后一直绞在一起。
容色冷静的掀开了小女孩的衣领,只见脖子上的疮已经流脓发臭了,再拉过小女孩的手,瘦瘦的手臂上都是那种流脓的烂疮。小包子眉头一皱刚要喊好恶心,但看到小女孩恐惧的神色又硬生生的将话吞了回去。
从马车里下来的宁王一把拉过小包子,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宁王神情严肃,似乎对于容色这么放任儿子有些不满,但容色正在聚精会神的掀开小女孩的眼皮子就没有出声苛责。
“好闺女,我的孙女儿还有救吗?”老妇人颤颤巍巍的问。
容色并没有回话,而是检查了老妇人的脖颈和手臂,只见这祖孙俩的身上都生着同样的毒疮,都已经开始流脓,散发出一股股的腥臭味。
“有多少人得了这种疮?”容色皱着眉问。
老妇人连连哀叹,“我们村有数十人了吧,一旦发现有人身上长了这种疮我们就会被赶出村子。可怜这个孩子跟着我这个老婆子受苦……”
“生这种疮之时开始只是一些不疼不痒的红色点状物,十天半个月后这些点状物逐渐的变成了一个一个疮,再过三五天这些
疮开始流脓是不是?”
老妇人连连点头,“村里开始出现这种脓疮并没有人放在心上,谁知道前不久就开始死人,村里的郎中说这种毒疮人过人,是绝症。后来村长就下命说是无论发现谁得了这种毒疮都要逐出村子,我与巧儿……五天前被逐出来,一路讨饭才来到这里。谁知道京城里又要来什么大官,驿丞大人也在驱逐我们,也因驱逐死了三人……哎,真是作孽啊!”
容色瞥眼看了看一脸淡漠的宁王,暗暗的骂了几句。
京城来的大官,不就是这位宁王殿下!为了他一人竟视人命为草芥,真是作孽!
“包子,来看着。”容色丝毫没有理会小包子的恐惧,而是出声唤道。
小包子虽害怕,见母亲叫他,还是弱弱的应了一声。
“包子,这是瘟疫。”见小包子过来,容色立即指出这祖孙俩身上毒疮的由来。
“可是跟之前发现的瘟疫状况不一样。”
“瘟疫分很多种,瘟疫的源头也多样复杂,现在你看到的这种瘟疫只是瘟疫的一种。”容色冷静的道,“这种瘟疫靠这些流出的脓传播,一旦沾染到你的皮肤上,很快你全身都会长出这种毒疮。当然不排除它也考唾液、体液、以及其他的方式传播。但是记住以后遇到这样的瘟疫一定要戴隔离的手套,回去之后已经要喝药,清洗身上。”
小包子连连点头,“祁儿明白,凡是遇到不明状况,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救别人。若是自己先染上了病,莫说要救人了,到时候只怕要麻烦别人来救自己。”
“孩子还太小,何必现在就教授他这些?”宁王皱着眉道,神色之间已有不满。
“谋生之道、保命之道从小就要刻在骨子里,难不成要等他大了再告诉他如何保命?现在我能陪着他,往后我若不在了,谁能护他周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是学会的本事不会骗你。”容色冷静的道,将小女孩的衣袖放了下来,衣领也掖好,“我们得再回驿站,这对祖孙必须救治。”
宁王并没有异议,一旁的郝童却道,“殿下的马车可不能拉身上有瘟疫的人。”
容色还没有开口,宁王的视线凉凉的瞥了过去,郝童苦着脸道,“拉就拉吧,到时候我仔细清洗便是。”
小包子忙着便要去扶小女孩,被容色呵斥了一声,小包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容色道,“娘,我只想帮忙。”
“忘记方才娘怎么告诉你的了?”
小包子挠了挠脑袋,看着小女孩道,“小姐姐,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玩吧。”
小女孩躲在祖母身后,怯怯的笑了笑,随即又将脑袋缩回了祖母的身后。
容色将祖孙二人扶上了马车,这才朝着宁王道,“殿下,劳烦你高抬贵脚多走两步了。”
宁王并没有理会容色,转向小包子的方向,正想召唤小包子过来的时候,初九却一把将小包子抱在怀里。宁王有些怅然,郝童丝毫没有发觉主子的心情,小声嘀咕道,“容姑娘真会拿别人的马车做人情,容姑娘是开心了,可苦了我家的主子跟后面受苦受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