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棒棒糖

周六晚无所事事的苏素睡不着,学校马上要开学,她的法语还是入门级;一整天没有什么事做,背单词也背不了一天;在楼下时感觉空旷,和三婶聊天也是没意思;林伯下午就把学校的专业书都准备好了,给她放在了一楼本来应该是放些艺术品的展示柜里,除此之外他也一直在各种忙碌,还有下周的食材准备诸如此类的事情;而床又好大,她滚来滚去之后有点辗转反侧。

说起来顾默宇走后一个电话都没打过,苏素在这晚才想起来,是不是应该问问看他那边什么情况,可是开了手机想发点什么讯息,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而且发了不就是说明她在想他吗?

往床头看去,他送的钢琴还在,他床头的照片却带走了,而且里面也只有她,话说他这次没有给她床头柜配摆台。苏素坐起身退到床尾看了看床头挂的大幅照片,他真的很喜欢这类的照片,感觉迟早他会把更私密的照片挂在墙上,苏素红着脸又趴了回去床头。

接下来她就想起来了,有相册呀,本来想着是不是要找林伯拿,可是感觉时间有点晚了,而且找林伯拿不是太暴露了。可能会在他的床头柜里?苏素这么想着就爬了过去,动手之前犹豫了一秒,私自开他的柜子是不是不太好?

然后还是拉开了第一层,她差点忘记她曾经开过,在他喝醉那一晚,他让她在这里拿过那个东西,里面现在还有很多,整盒的和拆了散开放着的,瞬间红着脸关了柜子,苏素开了第二层;里面果然放着相册,想来他偶尔还是会拿出来看,所以让林伯放在了这里吧,伸手取出来时,发现相册底下有张照片被带动了一下。

苏素好奇伸手拿出来翻过来看到时,就傻眼了。那并不是张合格的照片,而是一张倾斜的不怎么符合取景规则的照片。

那张照片就是他们第一次在巴黎游玩拍照时,小马误拍的那张,顾默宇让他洗了,却没有放在相册里,他只是给自己看的。

苏素看了一会愣了一会之后就把照片原样放了回去,这下子看相册的心思也没有了,也把相册放了回去。她想起了她生日前那一晚,他为了逼她承认喜欢他,提了许多问题,可是并没有提到这张照片的事。她发现他似乎从一开始,逼迫她时大多都是有底线有保留的,并没有要让她陷入绝路的意思。

这样思考了一会,苏素转身看着最后一层的床头柜,想着是不是要打开看看,里面可能还有什么潘多拉魔盒里的宝物?

挣扎了许久之后,苏素还是忍不住伸了手,拉开后却有些说不清的感觉。里面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是却是她很熟悉的东西,里面放着她的护照和身份证件之类的东西。

她想起来一年前她也曾这样从他的床头柜拿走自己的护照,或者该说偷走,她骗了他说是去突击检查他练琴的情况,并不是完全属实。

这次苏素没有碰那些东西,而是默默关上了柜子,关上柜门时她才注意到第三个柜有锁,可是他并没有锁住,她不知道是他一直都没锁,还是只是这次离开前没有锁。

躺回顾默宇的枕头上后,苏素脑子很乱,她搞不懂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缠着她,离不开她,却又能答应三年后放她走;为什么他明明看她跟看犯人一样,收了她的护照和身份证,却又能说出要放她自由这种话;为什么他明明不需要太难就能追到更好的女人,却偏偏要一次次在她这里自找难受。

这晚苏素没能睡着,她后悔翻了他的床头柜,并在内心深处对他道了歉,这件事本身就违背她尊重他自由的原则。这和以前那次偷护照性质不同,而且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苏素发现他真的知道太多她本以为他不知道的事情,又做了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而她近来也做了很多以前不会做的事情,自己不认为自己会做的事情,反思一下会发觉,她变得有些不像自己,可是明明并没有违背自己的本心。

没休息好的苏素隔天很早就起来去书房背了单词,下楼时林伯已经把买好的早餐让三婶在餐桌上好了,她还是努力吃了一点,虽然熬夜失眠让她没什么食欲,她怕林伯又会太操心。

这之后她拿了本子和笔下楼在沙发上坐下了,叫了林伯,她有些事想跟他打听,昨天他太忙,今天看起来还算合适。

这也算源于回国时候的好奇了,当时顾默宇说了他父亲空手分家的事,她去图书馆看了他爷爷的自传,关于他母亲的事她也很好奇。可是这次来时匆忙,根本没有能带上书,可是林伯大约能知道大部分的事情,至少苏素觉得她想知道的部分,他或许都亲身经历了。

林伯去沙发边看到苏素拿了纸笔,忽然意会到她可能这次是真的想问问看少爷的喜好,在苏素说了想问他一点事时,就自动自发开口说了起来。

“苏小姐是想问少爷的事?从哪里说起呢?苏小姐认识少爷时,少爷身高是一米八零,到今年好像也没长,体重也没什么变化,两年前大约是一百三,到今年最胖的时候也就一百三十五斤。”林伯想着出生年月苏素都知道,就从身高体重开始了。

苏素愣在那里,并没有记,也没有打断林伯。

“喜欢的颜色大约是黑色或者白色,买钢琴从来都是黑色,没看过其他颜色的,衬衫大多都是白色,外套也是黑色居多。至于喜欢的食物,虽然少爷对吃的很讲究,可是并没有特别喜欢和讨厌的,十四岁外出时曾经有一阵子一直吃棒棒糖,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因为少爷不怎么喜欢甜食,而且十六岁之后就没有再吃过了。”

棒棒糖是什么情况,苏素想,他是在十四岁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有童年吗?不过接着她想起了一个东西,曾经在她高三的时候,他说是去了**一趟,送了她一个钻戒,那个钻戒的造型好像就是棒棒糖?

“如果说少爷不爱吃的,大约除了很少吃辣,少爷不怎么吃生冷的食物,所以其实不是很喜欢日式料理。”林伯还在继续往下说,然后苏素终于打断了他。

“他以前送我的东西呢?都是怎么处理的?”苏素问了一句看林伯好像不愿意告诉她,就接着问了更细的,“他之前送过我一个钻戒,在这个之前的,还能找到吗?”

她暑假去过云浮一次,衣柜里的衣服剩的不多,而且他以前送她的礼物也没有在哪里看到,虽然可能是林伯他们收起来了。

林伯看苏素比了下自己的无名指,少爷走后她并没有戴着,他估计她以前就没有戴去上课,不过他知道了苏素说的是什么,“苏小姐稍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素问起这么久之前的事,但林伯还是给家里处理这类东西的人去了电话。他也不确定这个东西到底在哪里,当时从云浮去成都临时决定走得很匆忙,虽然此前已经整理了一些,但他印象不深了,似乎并没有钻戒。

“……是,两年前,一枚钻戒,少爷就买过一次钻戒,应该很好查,你检索一下,我等你。”对面大约是回了没有,苏素听到林伯又说了,“价值大约是在三万以上,十万以下。”

苏素也不是一定要找这个东西,只是随口一问,感觉很麻烦本来想让林伯算了,听到这里就傻了。他在两年前送了她这么贵的东西?她当时只是找借口说太贵重放在学校会怕丢,却没想到过会这么贵重。

这之后林伯嘱咐对方查找下有消息之后打给他,而后就挂了电话,毕竟时日长久了,他不确定是不是处理了这个东西。这之后他又给小马打了电话,林伯觉得少爷那次会买钻戒肯定是小马怂恿的,而且当时也是小马带少爷去的,回来之后可能少爷把东西给了他收起来。

小马每天都有跟林伯汇报少爷的情况,林伯自己打过来,他还以为苏素那边出了事,接了之后就懵了,“钻戒?我想起来了,在云浮时候少爷买的那个是吗?”

“少爷让我带回北京了,这之后,少爷也一直带在身边,可能也带来了巴黎这边,等我回去找找吧。”那天苏素没有收少爷那个礼物,少爷有些失落,之后的确把东西给了他保管。就少爷买过的礼物里,那个钻戒的确是很独特,以往不会想到买这个,也并不是他提起来的,他还劝了少爷钻戒是求婚时候才会送的东西。

林伯有点纳闷,少爷带了钻戒来,怎么会又去买了一个呢?而且他这么久都没有在收拾整理时见过这个东西。

“林伯别找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我就是想起来那个钻戒的造型很像是棒棒糖。”苏素觉得她有点多事了,这么解释了一句。

林伯其实希望苏素能多给他些类似这种事情做,他比较能认清自己的身份,“那可能是少爷对苏小姐的看法,像是宝石,还有棒棒糖,少爷对小马说过类似的比喻。”林伯这次知道苏素为什么会问这个事了,直接替她解了惑。

苏素惊了一下,宝石?说她吗?他好像是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在第一晚的时候,她当时只听到了后面,其实她后来能想起来他到底说了什么,却没有去追问。

“他经常送别…人这么贵的礼物吗?”苏素小心翼翼问了这样的问题。

林伯看着苏素停顿了两秒,在云浮时他就知道,少爷的反常已经是“罄竹难书”,他没想到苏素在两年后会来追问这些事,“同等价位的礼物也送过,但都是对方主动要的,在苏小姐之前,少爷很少有主动送礼物的情况,钻戒是从没有送过的。”

苏素点了点头,说不清是开心还是胸闷。

林伯犹豫了一下,他在想是不是应该告诉苏小姐所有少爷在她身上花的心思,以往都是没有的,而且持续了太久。

“苏小姐,虽然少爷从十六岁开始有一些女人,可是……”林伯说到这里苏素就打断了他。

“我没有要问这些事,我只是想问问关于他的母亲的事,您知道吗?”苏素不想知道,而且也不想去做追问这件事。

林伯沉默了,他对苏素有些无力,而且能知道少爷为什么每次对她发脾气最后都是无奈居多,“苏小姐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苏小姐是少爷的初恋吗?”

苏素没有忘记这件事,那几个月的事情,现在虽然能原谅他,可并不是能忘记的事,“那时候您也说了,大多数的喜欢都会结束,不是吗?”

林伯是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是为了安慰她,不让她太过绝望。但现在也仍旧是这样,他也不认为少爷会一直这样喜欢苏素,可是还是希望主动权是掌握在少爷手里,这样想的确很无耻,但他没办法阻止自己这样去考虑。

“没结束之前,苏小姐不能就按照自己心意诚实地对待少爷吗?”林伯虽然觉得自己越权了,而且如果苏小姐事后对少爷提起这件事,恐怕会被赶回北京的是他自己。可因为知道苏素不会做那种事,林伯不自觉还是放任自己追究了下去。

苏素也觉得这次和林伯聊得有点太深,可不自觉已经回答了那个老人家,“我不知道像您说的那样,我会做些什么,但绝不是什么好事情,或许短期来说他是会很开心,但很快就会腻的吧;对我来说,过于放纵在这种事情里,会很容易迷失自己。结束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林伯,对我来说呢?现在这样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相处状态了,结束后我能忘记这些事,回到我原来的生活。”

林伯沉默了,的确如此,和以前一样,他知道苏素的坚持是对的,现在她已经放弃了很多原有的坚持,唯有这一个,或许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

“对不起,苏小姐。”林伯为自己的自私道了歉,他过于为少爷着想了。

苏素摇了头,浅笑着说,“每次听你们这样称呼我,我就会清楚明白这些都是虚幻的梦境了。”这就是她从第一次林伯这么叫她时,就没有让他改口的原因。无论是哪个意思,她都能因此很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意识到真实世界在哪里。

林伯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今天实在没有心情给她讲她想知道的事,也就默默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