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泪庆幸自己没有把药材丢弃,否则在这荒山野岭去哪里寻药治小妖。她吩咐店小二送了些水上来,先拧条湿毛巾搭在小妖的额头上,再根据小妖的症状配药。但还缺一味药引——砒霜。砒霜这东西药店都有卖,甚至路边卖鼠药的地方也有,所以花烛泪打包药材的时候并没有带上,但偏偏此时要用到。
花烛泪下楼,把店小二叫来,问,“你这里可有砒霜?”小妖中毒太深,以毒攻毒佐以良药续命,但这只是治标不能治本。每次救活,毒便加深几分,毒愫沉淀在体内蚕□□力,长此下去,只怕也活不过几年。
“砒霜?”店小二呆望花烛泪半天,才呐呐地回一句,“有,前几天买了点用来毒老鼠,还没用完,姑娘要砒霜做什么?这东西可是剧毒……”
“我知道,你别多问,只管取来,你有多少我要多少。”花烛泪说道,突然听到小妖的马在马棚里嘶鸣。她想起这是官道旁,人来人往的,小妖的宝马可是招眼之物,若是让谁认出来只怕会立即招来麻烦。那马从主人身边跑出几百里都能找到几去,她也不怕弄丢,于是又把转身去取砒霜的店小二叫回来,“你去把那匹白马放了,将它赶远点。”
店小二一听,大惊,忙叫道,“这可不行,这是那姑娘的马,我把马赶跑了她若是让我赔,我怎赔得起?”
“你只管说是我叫你放的,叫她来找我。”花烛泪说罢转身朝欲去熬药,突然又想起什么,又回头叮嘱句,“记住,如果有人向你打听我和或者是天字一号房里那位姑娘的下落,你就说没见过。若是露了半点口风,不仅你这客栈没了,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得去见阎罗王。”
店小二一听花烛泪的话,心惊的差点一跳脚。妈呀,这姑娘看起来漂漂亮亮,说话温温柔柔,长得秀秀气气,怎么说话这么骇人啊?可他刚才见过这位姑娘一下子就从楼下跳到楼上去了,那确实是有功夫在身,不由得将信将疑,连连点头称是,转身跑去取砒霜。
店小二取了砒霜到后院熬药的地方找到花烛泪,把砒霜给花烛泪的时候刚好见到花烛泪揭开药罐盖子,他往药罐子里一瞅,首先入眼的是一条上了年头的老山参,再落眼的就是一只巨大的花斑毒蜘蛛,惊得眉头一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他再一睁眼,又见到花烛泪把整包砒霜都放到药罐子里去了。他一拍大腿,顿时急了,大声嚷道,“哎哟我的姑娘耶,你这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啊,这药……这药能喝吗?会吃死人的,我们客栈会闹出人命的。”
花烛泪倒是不慌不忙淡定得很,慢悠悠地回一句,“又不是给你喝,你急什么?毒死了也不要你埋,我架堆柴禾就把她烧了。”小妖现在一身是毒,如果不烧了,埋她的地方只怕寸草不生,就算长出草也是毒草。要是丢到江里,那好看了,等尸体腐烂,铁定毒死一大片鱼浮在江面上,如果让不知情的人把死鱼捞起来吃了,哗,那不知道还得出多少人命……
“你……你……你……”店小二指着花烛泪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花烛泪瞥一眼店小二,“我什么?你再啰嗦,我直接把这罐子药灌你嘴里。”
店小二吓得打个踉跄,一手捂住嘴巴再不敢吱一声,缩头缩脑地窝在一边看花烛泪把药罐子里的水熬到只剩下大半碗。
花烛泪一手捏住鼻子,一手用布把药罐子的把手包好,将药倒进碗里。她扭头看一眼站在一边怕得直哆嗦又一脸好奇的店小二,觉得好笑。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怕得要死还这么重的好奇心。“把这药罐子拿去卖了,记得埋深一点,别找有水源的地方埋,不然毒死人我可不负责。”她说完,拎起罗裙端着药碗如一只粉色的翩然蝴蝶飘回楼上去了。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用布把药罐子包起来,在想往哪里丢好。突然想到那粉衣服的姑娘不会真把药给生病的姑娘喝吧?他捧着药罐子“咚咚咚咚”飞快地跑上楼,从半掩的门缝里朝里看,就见到那粉衣服的姑娘把生病的姑娘扶起来,将药灌给她生病的姑娘喝。
那姑娘病得迷迷糊糊的,药到嘴边张嘴就喝,根本就不知道那是要命的东西。“不能喝啊。”店小二大叫一声,手中的药罐子“咣”地一声摔到地上。
花烛泪头也没抬,只轻飘飘地丢出句,“你要再嚷嚷,我让你把掉地上的药渣子全吃了。”她把药尽数灌进小妖的嘴里,抬起头冷冷地瞥一眼店小二,“跑堂这么久你们掌柜的没教过你见到江湖中的人或事要迴避么?”
店小二冷汗涔涔地地站在门边,背靠着门板,抖得像筛糠似的。腿软了,想走都走不动了。
“咳咳咳咳!”小妖靠在花烛泪的怀里,闭着眼睛咳嗽,紫黑色的血又从她的嘴角溢出。
花烛泪用手绢替她拭去嘴角的血渍,低头看小妖红得不正常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叹口气。如果不是自己拿她做人质拖她出来,她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小妖又咳嗽两声,身子猛地往前一喷,张嘴“哇”地一声喷出一口热血。
店小二听到异样,用眼角偷偷瞄了眼榻上病危的女子,更吓得站都站不住了,瘫坐在地上,打架的牙齿缝里呜呜哇哇地蹦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真……真……真……真出……出人命了……”
花烛泪轻轻地拍打小妖的背,帮她把嘴里的血全部倒出来,再把小妖扶起,握住小妖的手,从掌心“劳宫穴”渡功给小妖,助她吸收药性。
过了半刻,小妖嘤咛了一声,眼睑上的睫毛微微颤动,艰难地醒过来。她感觉到身边有人,抬起眼皮扫一眼,果不其然见到花烛泪,一扯嘴角,哼了声,“又是你啊?”然后半死不活地闭上眼睛,没半点力气的她继续歪倒在花烛泪的怀里,头斜斜地耷在花烛泪的肩头上。
花烛泪也学着小妖哼了声,“也亏得遇到我,我叫你跑。”她把小妖放回床上躺平,说,“好好休息,别再受寒,否则你会随时没命。”
小妖心想,每次毒发都那么难受,你还不如让我死了好。但全身虚脱,根本就没力气搭话,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又睡了过去。
花烛泪为小妖掖好被子,走到门口,见那店小二在门口瘫成一滩烂泥。她低头俯视店小二,说,“胆子小就别这么重的好奇心,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蹲下身子,把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她把药渣弄回摔破的药罐子里,扭头看一眼店小二,说,“她身中剧毒,非得以毒攻毒压制不可,用点毒救她的命不足为奇,你少大惊小怪。”把碎罐子烂药渣尽数塞到店小二的手里,说,“记得埋深点埋远点。”
店小二听说是在救人,才总算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心想原来这姑娘是大夫,是个好人,看来是自己错怪她了。
花烛泪把门关上将窗户打开,绕回床边坐下,忍不住重重地叹口气。她一直以为自己就算没替小妖把毒解完也排解得差不多,直到刚才小妖毒发,她才知道小妖已经没救了。那些沉淀下来的毒在体内相生相克,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不可能再解除。她在想,如果当初她肯去求陆影纱救小妖,如果当初救小妖的是陆影纱,说不定小妖身上的毒早解了。可没有如果,那时的她也根本不会为了小妖去求人,能救就救,不能救就当小妖的命该绝。可如今……心里竟生出几分不舍。小妖不坏,甚至是个好人,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没完全长大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小妖能活多久,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十年八年根本就是奢望。
花烛泪低下头去,眼角有些湿润,“小妖,我送你回家……回天策府吧。”她不知道小妖的家在哪,但送她回天策府,天策府的人自然会送她回去。
小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边上晃动,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朝动静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桌子上点了盏油灯,照得屋子里昏昏暗暗的朦胧一片。依稀中,她似乎听到水响声,循声望去见到一个曼妙的**正从浴盆里跨出来,白皙的胴体在昏黄的灯光下泛出淡淡的微弱光芒,显得有些如梦似幻,很漂亮。是在做梦吧?谁的身体能这么好看?小妖抿了抿嘴,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小妖梦到自己到了皇宫的金銮殿上,她立于空荡荡的金銮殿中,身穿明黄色的皇帝高坐于金銮殿的九龙大椅上。雾色迷茫的大殿中响起一个女子的嘤嘤低泣声,哭声凄绝,十分哀怨。她记得,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是她的素未谱面的生父,而在哭的那个女子是她的母亲。她环顾金銮殿,遍寻周围,也见不着那女子的踪影,只有那哭声一直缠绕在耳边,挥之不去,像魔魇般缠绕在胸腔间。她站在金銮殿中央,遥望龙椅上的那个人影,看不清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神色,看不清他的轮廓。咫尺距离,她却觉如天般遥远。知道那人是她的父亲,却是那么的陌生,心里填满了悲恸。她本是大唐皇朝的一位公主,却沦落在外如同遗孤。那缠于宫阙间的悲泣,是她母亲不息的冤魂,那一声声幽怨的恸哭,是那无处伸张的冤屈。
“小妖……小妖……”花烛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小妖醒来。胸腔间,仍积满浓浓的悲意,无法排解。
“怎么了?”花烛泪问,指尖拭去挂在小妖眼角的泪,她问,“哪里不舒服?”手指探在小妖的脉膊上,脉膊仍然很乱,而且很弱,时断时续时急时缓,脉象十分凶险。
小妖倦倦地眨了眨眼,头昏昏沉沉地仍有些困,花烛泪的身影落在她的眼中也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小妖。”花烛泪轻声喊她,问,“怎么了?”她的声音虽轻,却难掩哽咽。她有点担心,小妖过不去今晚。
轻柔的声音让小妖想起噩梦醒来时见到师傅在身边,眼泪突然从眼框里滚落,她喃喃地说,“我又梦到了我娘。”
花烛泪宽慰她,“我明天就送你回洛阳,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你娘了。”
小妖虚弱地笑了下,“不用了,她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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