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辟辛郡主,哪里还有刚来时的英姿飒爽,满身灰烬,蓬头垢面,毫无郡主威仪。但她却没有半点羞怒。
从辟辛这个封号上便能看出,她是一个比皇子王侯更加尊崇的皇室宗亲。
辟辛者,有开拓驱厄之意,皇帝能给她封这般尊号,可见对她的宠爱和期望,以及对其本领的认可。
而辟辛郡主的确也不负众望,自小便在武学上天赋异禀,武艺精进如飞,加上她皇族身份,自然能寻得世外高人传授绝学,短短十几年,辟辛郡主便已傲视群雄。
尽管方既仁不以拳脚见长,可在寂声林中,也曾孤身力敌几十黑衣死士而不败。那些黑衣死士,各个身手高强!而今方既仁却在辟辛郡主手里,连抽身施法的空隙都得不到,就连河六四这个入圣的道人都称赞她为佼佼之辈,可见她确乎实力高绝。
虽说只是一个郡主,位份并不算高,不过或许这与她父亲有关,如果她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女儿,恐怕早已是公主位份了。饶是如此,以她的武艺,日后早晚都会晋升公主位份,甚至拜将统兵都不稀奇。
这样一个备受尊崇,傲视群雄的人物,如今在河六四与方既仁身前,一时间竟是觉得自己无比渺小,愚蠢至极。
辟新郡主折服了,折服于方既仁随手施展的几个法术,也确信若是当真拿出看家本领拼死相搏,恐怕自己也不会是这个手下败将的对手。
对于他们天罡正宗的身份,她一样信服了。
虽说见过那六个冒名之人施法,可比起方既仁随手间施展出来的道法威力,那根本就不值一提。况且,她知道河六四只会比方既仁更加厉害。
如此一来,仪表上的污秽,根本不及内心的酸楚。
苦练多年,却是这般渺小,她如何能不酸楚?
加上最后父王的舍弃,她更加心灰意冷。放在在废墟之下,方既仁对宁王喊得那句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见辟辛郡主低着头久久不语,河六四调笑着问道:“这一向,郡主可还信了?”
辟辛郡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郡主可否能将宁王招揽这几个人的目的告知我等?”河六四又问道。
辟辛郡主抬眼看了看河六四,说道:“父王招揽他们是何目的,我并不知晓!我只钻武学,朝堂之事一概不理!”
河六四点点头,无奈道:“那就只好问问宁王了。”说着,抬腿便要走向宁王。
辟辛郡主猛地横起刀来,厉色说道:“我虽不是二位的对手,但倘若有谁要伤我父王,我纵是一死,也不教其得逞!”
河六四冷哼道:“你伤我师兄,我还未找你算账!既然你要拦,就休怪我无情了!”
刚要动手,方既仁伸手拦住了河六四,说道:“罢了,问那六个畜生也一样!此事本就是我等孟浪。”说完,面向辟辛郡主说道:“今日冒闯王府,大罪矣!郡主若想拿问,但容我师兄弟了却教中大事,方既仁自当亲来伏罪!还请郡主.....”
“方既仁?!”辟辛郡主轻声娇呼,打断了方既仁的话,“你是方既仁?”
方既仁有些迷惑地点了点头。
“那他.....”辟辛郡主一阵语塞,望向了躺在地上的六个人之一,而后又望向方既仁。眼神中一阵迷茫,又一阵悲伤。
河六四见辟辛郡主所看的那人,就是冒充方既仁的那个。看着辟辛郡主眼神的变幻,河六四大概也猜了个七八。恐怕这个不谙世事的郡主,对这个假的方既仁暗生了情愫,而今见到方既仁本尊,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那,那他们到底是谁啊?”辟辛郡主喃喃地说道。
‘不难,一问便知!’河六四说道。
“那你快问!”辟辛郡主催促道。
河六四望了望远处,笑道:“擅闯王府,冒犯皇族,此等大罪,还能容得我等留在此处吗?”
辟辛郡主顺着河六四的目光望去,只见自己的长兄带着大队府兵匆匆赶来,却不想远远地驻足列阵,不再敢上前一步。王府中出了这等大事,宁王长子竟姗姗来迟,如今更是不敢上前拿人,当真是父慈子孝。
屋顶上,河六四嘲讽地一笑,站起身来高声说道:“看来郡主殿下不能知晓这几个人的来路了!告辞!”
辟辛郡主循声望去,只见河六四不知何时站在了屋顶,身旁还站着一个身背长弓年轻人。再看向院中的河六四,正在消散,化成光粉。
屋顶上,河六四探手一招,放出神识,托起地上那六个昏死之人缓缓升起。方既仁也纵身一跃跳上房顶。
六个昏死之人飘至周身,引得远处众人一阵惊呼。河六四睥睨脚下,道了声:“告辞!”
说罢,带着六个冒名道人,和方既仁,玉天扬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见河六四等人离去,宁王长子这才带着府兵跑了过来。先是扶起宁王,而后见辟辛郡主蓬头垢面,宁王长子陪着笑问道:“吾妹可否有恙?”
东方既白,天色蒙蒙亮了。辟辛郡主看了一眼昏睡着的父王,又看了看满脸虚伪的长兄,心下一横,头也不回的跳上屋顶,追了出去。
她想知道,那六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转眼间,一行三人带着六个冒名小人回到了驿馆门外。
方既仁刚要推门而入,却被河六四伸手拦住:“等等!”
“怎么了?”方既仁问道。
“后面还跟着一个呢!”河六四朝身后努了努嘴。
方既仁极目远眺,良久,街角处窜出一人来,正是辟辛郡主。
方既仁一皱眉:“她怎么追上来了?难不成这就要拿下我等问罪?”
河六四这一顿,本就是为了让辟辛郡主看清他们要去哪儿,他早就发觉辟辛郡主追过来了,没有甩掉她,就是有意引她过来。此时叫她看清了去处,便也不再等了,推门便进了驿馆。
方既仁急忙拦住她:“不先赶走她吗?”
河六四一笑,说道:“春心而已,何以驱之?”
说完,朗笑着走了进去。
方既仁听了个稀里糊涂,问玉天扬:“何意啊?”
玉天扬是何等聪明,瞬间便明白了个大概,一样笑嘻嘻的走了进去。
方既仁见他们二人驴唇不对马嘴,也是气恼:“不赶就不赶!天亮之后本就会被满城通缉,这下好了,谁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说罢,气哼哼地走了进去。
门外的吵闹声早已惊醒了店家,见河六四一言不发的走过来,身后竟然飘着六个人,吓得店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到看清这六个人便是在京中风头正盛的天罡仙人,更是险些湿了裤子。
河六四径直走向客房,身后六个昏死之人如影随形的漂浮过去。
玉天扬走到店家身前,自怀中掏出一串刀币扔了过去,说道:“店家,你这驿馆我包了!这几日城中定然有大事发生,若有官军来巡,店家可知如何答话啊?”
店家抱着沉甸甸的一串刀币,不住地擦着汗说道:“知道知道!若小人胡言乱语,那小人恐也有牢狱之灾呀!”
玉天扬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说道:“可若你主动上告,你这驿馆恐也留不住了!”
店家大惊失色,连忙点头:“是!是!小人明白!”
玉天扬更是满意,又掏出几枚刀币来,扔了过去,而后便和方既仁一起回房了。
店家浑身颤抖地看着一行人离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思来想去,犹豫了一番,终于一狠心,站起身便要去报官。
然而他刚刚站起身来,门外便走进一个女子。虽说浑身脏乱,蓬头垢面,却也能看出那一身的华丽不菲,尤其腰间那一口短刀,一看便是无双的宝物!
店家刚想赔笑相应,却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越看越眼熟,到最后猛然想起,这不是常在京都到处找人比武的辟辛郡主吗?!
京都百姓,最喜热闹,但凡有什么热闹事,总会惹得众人上前围观,第二天就传遍了京都。
辟辛郡主武艺高觉,时常与人比武,也不在意场所。故而京都百姓见过她的不在少数,这店家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认出眼前人便是如今最为尊崇的一位郡主,店家哪里还敢多言,一头跪倒在地。
辟辛郡主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刚刚那几个人呢?”
“都在客房之中!”店家哆哆嗦嗦的回道,而后又说道:“这一行人所谋之事,皆与小人无关!请郡主明察!小人愿代郡主去引司卫营前来助郡主拿人!小人愿为郡主赴汤蹈火!请,请,请郡主饶小人一命啊!”
“闭嘴!”辟辛郡主斥道:“谁说我要拿他们?”
“啊?”店家迷惑,“方才他们,这,郡主风尘仆仆,小人,这.....”
“少废话!”辟辛郡主没了耐性,“带路!”
店家不敢再多言,狠狠地磕了个头,伏身弯腰引着辟辛郡主走向了客房。
来到客房门前,门是敞开着的,河六四等人正在屋内端坐。
除了河六四方既仁和玉天扬外,还有一个满是英气的美貌女子坐在屋中,榻上还躺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正呼呼大睡。
“怎么?还要我跪迎郡主不成?”河六四说道。
辟辛郡主闻言,说了声:“不必!”而后迈步便走了进去,一把关上了房门。
那店家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想起刚刚河六四面对堂堂辟辛郡主都是那般无礼,而且辟辛郡主看起来也没在意。如此,店家哪里还敢有告发之心,连滚带爬的离去了,此后每每想起此桩事,便吓得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