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兌忽然意气风发,气概万千,再无方才旧友相逢时的随和,众人皆是一愣。
赵兌索性再无隐瞒:“不瞒既仁兄,宁王将那几个丹鼎道人收为客卿,孤尽皆知晓!”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想不到赵兌连此事是丹鼎教所为都已经知道了。
河六四问道:“既是如此,丞相何以坐视不理?若宁王做大,届时又是天下汹汹,受苦的又是百姓!你于心何忍?”
方既仁也说道:“若丞相有难言之隐,无力为天罡正名,我等绝无怨念!可丞相置天下于不顾,我天罡教绝不能听之任之!”
赵兌看了看二人,感叹道:“倘天下之人皆如二位这般风骨,何忧富足安乐?”说着,背手望向门外深空,说道:“孤正是有替天罡正名之念,才放任此等小人胡作非为!”
二人一对视,方既仁问道:“还请丞相指教!”
赵兌说道:“丹鼎教此举为名为利,宁王篡位需名正言顺,此二者不谋而合!丹鼎教假借天罡之名,挣足了名声,而后代天立言,称宁王为真命天子!宁王由此便可名正言顺夺取宝位,日后稳坐天下,再将天罡教打成乱世之邪教,届时丹鼎教顺应朝廷之命,将那六个小人拿下,便也能名正言顺被奉为国教!”
方既仁皱起眉头:“这便是宁王和丹鼎教联合的筹码?”
河六四问道:“可你若想为我天罡教正名,理应现在便将那六人捉拿归案才是!”
赵兌点点头说道:“话虽如此!可如此一来,宁王便没了顺应天命的借口!孤,如何将他拉下马来?”
听到此处,众人皆是一怔。
南宫华珺怒不可遏,娇喝道:“宁王与你无冤无仇,即使政见不合,那也是朝中寻常之事!更何况宁王贵为亲王,登基大宝本就是名正言顺,岂能如你所说的这般下作!”
赵兌哈哈大笑,说道:“辟辛郡主!你父王招外使入王府,你可知道?”
众人皆是一惊,想不到赵兌竟然看出了南宫华珺的身份。
南宫华珺又惊又怒,惊得是父王竟敢招外使入府,怒的是赵兌早就看出了她的身份,却非要这时候才拆穿。
南宫华珺一把扯下面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我父王有心夺位,可如今你这般阴谋算计,也是小人之举!”
赵兌一脸威严,哼笑道:“宁王有心夺位,其实是付珩等一众老臣纠缠所使,这些孤都知晓!宁王虽不想与孤鱼死网破,但既是动了心思,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联络朝臣,暗通外使,内以清君侧之名协朝臣起事,外借夫孙军牵制我大安之军,以此使孤内忧外患,孤岂能不察?”
南宫华珺难以接受:“付,付老大人?”
赵兌走到南宫华珺面前,沉声说道:“付珩以死迫宁王起事,不过是因孤的国政将他付氏一族逼上了绝路!他付珩在江华府屯田万亩,族内亲戚为官经商,涉足各行各业!孤一条国政,付珩一族再无钱银可赚,岂能息事宁人?”
南宫华珺说道:“可,可即便如此,你抓了付珩一家便是,为何非要将我父王扯进来?”
赵兌冷哼一声:“因为宁王当真是要夺位!”
南宫华珺紧咬朱唇,气道:“我父王乃是先皇之子,就算要做皇帝也未尝不可!”
赵兌又是哈哈大笑:“宁王想做皇帝,孤无话可说!可他却非要将孤置于死地才肯罢休,孤便不能任其处置!”
南宫华珺厉声喝道:“自古言道,君要臣死,岂可不死!你难道不是我皇室臣子吗?!”
赵兌说道:“若你南宫一姓能使百姓得乐,孤岂能不死?倘宁王能做明君,孤又何苦如此?”
南宫华珺大骂道:“你放屁!我父王素来宽仁,岂能由贼臣评断!”
赵兌一挑眉,讥讽道:“如此宽仁,竟要将女儿嫁与丹鼎之无耻道人为妻,已成其野心!”
“你!”南宫华珺怒不可遏。
赵兌傲然转身,对众人说道:“宁王为夺宝位,不惜私通邻国!只此一条,孤便不能容他!倘若孤先抓了丹鼎道人,宁王便察觉到孤早已知晓他的谋划!届时未保性命,他更会不择手段的来杀孤!如今他与付珩所谋,只不过是托夫孙大军压境,若成惊弓之鸟,他定会引夫孙大军入境!夫孙国此代国君素有野心,小小弹丸,竟能吞下莫科!如此强敌,孤不敢轻举妄动!”
闻听此言,玉天扬疑惑道:“丞相虽然已经知晓了宁王之心,可这般坐视不理,届时一样骑虎难下啊!”
赵兌哼笑道:“宁王能查到诸位的行踪,孤就不能吗?以诸位的性情,又岂会善罢甘休?”
玉天扬点点头:“所以,丞相一开始便打算让我们出手拿下那几个道人!如此,宁王才不至于惊恐之下,与丞相拼个你死我活,对吗?可之后呢?丞相要如何对付宁王?”
赵兌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说道:“那就要看宁王之后怎么做了!孤已命军师祭酒前去相劝,若他愿意伏罪,孤便饶他一命!”
河六四问道:“只是相劝?宁王所谋,丞相就不管了吗?”
赵兌笑道:“昨夜酒宴散去,孤的青吏司便去拜访了朝臣!至于夫孙使臣,既然宁王能以钱银作礼,孤亦能!只是宁王计划外使回国之后便调大军压境,如今孤早已派兵,先他一步大军压境,呵!宁王所谋,便也如此了!”
方既仁听完赵兌所言,想不到宁王串联朝臣,私通邻国,密谋许久的计划,竟是被赵兌一夜之间化解。想到赵兌一直都在等他们一行人入京,方既仁更是对赵兌的计谋感叹。
“丞相好手段!”方既仁叹道。
“那,宁王能甘心伏罪吗?”玉天扬问道。
赵兌嗤之以鼻:“宁王看似宽仁,却是色厉胆薄,可又不择手段!如此庸人,岂可为天下之君?此番若无付珩进谗言,他定不会与孤为敌!只是付珩深知此宁王性情,以帝位相诱,他难以拒之!恐怕,他不会甘心!”
“那这么说来.....”玉天扬看向了南宫华珺。
此时的南宫华珺,已是杀气腾腾,娥眉紧蹙,双拳紧握。赵兌当着她的面,将宁王批的体无完肤,她如何能忍!
赵兌也察觉到了南宫华珺的杀气,却是毫无惧色。
突然!南宫华珺抓出四只斤镖甩向赵兌,而后抽出短刀便扑上前去。
河六四见状,急忙甩手一挥,喷出大团灵力,将斤镖吹飞,而后身形一闪,挡住了南宫华珺的去路。而赵兌,自始至终,都是满脸威严,一动未动。
南宫华珺见河六四拦住了她,阴冷地说道:“难道天罡教也要做叛贼吗?”
河六四冷声说道:“郡主息怒!”
南宫华珺厉喝道:“如何息怒?!这乱臣贼子要杀我父王!我岂能息怒!!”
说罢,周身真气一震,竟是硬生生将河六四震退了半步,抽身便冲向了赵兌。
可刚刚掠过河六四,南宫华珺只觉得身形一顿,周遭的空气像是被冰冻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在她身后,河六四挥手一招,将南宫华珺周围的阴阳五行之力全数抽空,她便如被人定身了一般,一动不能动。
南宫华珺再一次见识到了河六四的可怕,却是满心的不甘,望着眼前的赵兌,竟是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河六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赵兌,说道:“自昨夜擅闯王府,郡主便一直追在我等身后。我等并不想为难她,见她也想弄清楚丞相之心,便贸然将她一并带来。还请丞相,勿怪欺瞒之罪!”
赵兌十分大度:“无妨!即便诸位不带她前来,日后她一样要大闹丞相府!”
方既仁看着南宫华珺那般可怜,一时不忍,说道:“丞相为何一定要置宁王于死地?虽说宁王起杀心在先,可丞相毕竟为人臣子,宁王贵为亲王,不可轻动啊!”
赵兌转过身来,一脸沉痛地说道:“既仁兄何不知我?兌岂是那睚眦必报的小人!宁王之罪,乃私通邻国,挑拨祸乱之罪!倘夫孙大军被他引来,并非是兌一人之难,而是大安万民之难!如今天下初定,正当百废待兴之际,百姓若遭此难,又是一回流离失所,尸横遍野!此前太尉李渤季一党,是为一姓之尊而起事!如今这些坐而论道,毫无实惠于家国百姓的清流,眼见陛下无德,便将目光放在了皇亲国戚身上!宁王不除,这些朝中大贼还会伺机起事!他们不敢如兌一般背负骂名行事,却是比兌狠毒千倍万倍!兌虽欺君,却心怀天下子民。这些人,为的只是他们一族的利益,百姓的命,他们视如草芥!既仁兄,你不忍宁王性命,何忍天下百姓性命?”
方既仁明白赵兌的心意,一时间也十分动容,却又说道:“可,可如今又不是只有宁王一个皇亲贵族!难道丞相要将皇族杀光吗?”
赵兌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兌深知此举乃忤逆之罪!可为天下百姓,兌何惧背负骂名?宁王乃当今位份最高的皇族,若他被除,其余皇族又怎敢再有二心?”
方既仁听完,无话可说了。
这时,玉天扬说道:“丞相想必早已知道付珩要蛊惑宁王,既是如此,为何不早早铲除付珩一族,何苦累下宁王!”
闻听此言,赵兌也是一顿,转身望向玉天扬:“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百夫长,竟是如此机敏!”
玉天扬笑道:“丞相过誉,还请丞相指教。”
赵兌想了想之后,终于说道:“为了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