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家不想买了,买卖当然谈不成了。倪明宇和眼镜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眼镜男东西卖不出去,肯定很不乐意。倪明宇那边,除了面子问题以外,也一样是有利益牵扯的。
按照规矩,胖子要是买了这尊观音像,他作为掌眼,可以从中间抽成,一般是抽十分之一。眼镜男开价三百二十万,他能抽三十二万。
所以,他才格外想要促成这笔生意。现在眼看着这三十二万要飞了,他心里大急,对着苏进叫道:“照你这种说法,那古瓷根本就没有真的了!所有的真品,你都可以来一句心意不够!”
苏进笑了笑,道:“当然,只有一种办法能够真正鉴瓷,你应该听说过吧?”
谢幼灵好奇地问道:“什么办法?”
“砸了!”何老板突然出声,给小姑娘解释,“砸了看瓷质,一眼就能看出是真是假!”
这样一尊观音,就算是假的,作为工艺品也能值不少钱,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砸了。
没想到倪明宇咬牙切齿了老半天,突然叫道:“行,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打个赌!”
他摘下手腕上的江诗丹顿,扔在茶几上,大声道,“我们就把它砸了看真假!要是真的,就是我赢,你原价把这尊观音像买了;要是是假的,这块表就是抵押!”
“我们哪有这么多钱!”谢幼灵马上就嚷了起来。
倪明宇表情狰狞:“你们搅黄了这么好一个买卖,还想就这么算了不成?”
柳萱皱起了眉,小声对苏进说:“你不用理他,总之这位先生也不打算买了……”
“哦?不敢赌?那就是说,你承认自己是胡说八道,故意搅局了?”倪明宇耳尖听见了她的话,大声冷笑。他用非常恶意的目光打量着柳萱,阴冷地道,“没钱也不要紧,不是还有这个妞儿吗?把这个妞儿给我,三百二十万,我出了!”
柳萱也没想到,堂堂一个三段文物修复师,竟然会这么无耻!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苏进的脸上也现出了怒意。
他上前一步,正要说话,那个胖子先一步开了口:“我来出。”
他声音不大,但旁边的人都听清楚了。
倪明宇自己都惊了,他猛地转头,脖子差点都要扭了:“你出?”
胖子抬起头,他现在反倒不如之前那么紧张了。他甚至还笑了一下,点头说:“嗯,如果真是真的,我买了也不亏不是?”
怎么可能不亏?就算是真的,碎瓷片能值个屁的钱!三百二十万买一堆碎片,胖子这是傻了吧?
倪明宇完全不可理解他的想法,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胖子一看他这样,索性掏出了支票本说:“干脆我也签个支票押这儿吧。”
说着,他刷刷刷地签了三百二十万,拍在茶几上,这态度比之前干脆多了。拍完支票,他向苏进挥了挥手,笑着说:“小伙子,加油啊!”
苏进心里微微一热。他怎么听不出来,胖子是为了支持他才这么做的!
现在,一张支票和一只表摆在了中间的茶几上,旁边就是那尊不知是真是假的何朝宗观音像。
两方相持不下,要当场砸了瓷像鉴真,这种事情,何老板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
这事发生在他店里,现在也理应由他来主持。他扫了一圈四周,清清嗓子,向眼镜男问道:“现在买卖未成,观音像的货主还是你。你同意倪老师跟这位……”
苏进道了自己的名字。何老板向他一笑,道,“跟这位小苏先生打这个赌吗?”
眼镜男犹豫片刻,断然道:“行!”
何老板爽快地说:“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签个协议吧。”
有书面协议当然更靠谱,在场的几个人都同意了。
何老板叫了人去准备,又问眼镜男:“这两样抵押品,你都同意吗?”
眼镜男慎重地说:“我要先检验一下。”
这当然是应该的。
他先拿起胖子那张支票,一看见上面银行的名称,就有些惊讶:“天汇银行?”他查验了这张支票的确是真的,立刻点头道:“当然可以。”
华夏天汇银行,一家私有的股份制银行,规模不算大,但背景深厚,实力极强。这家银行并不对普罗大众开放,能够在里面进行资金交流的,要么很有背景,要么很有实力。
久而久之,天汇银行的支票,都能在一些场合当通行证使了。
胖子能拿到这样一本支票薄,肯定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暴发户了……
眼镜男放下支票,转向另一边。他看了一眼那块江诗丹顿,直接把它推了回去,有点为难地道:“倪老师,您这块表太贵了,不方便用来抵押。您也跟王先生一样,给我开张支票吧。“
倪明宇的眼睛马上就瞪起来了:“你的意思是我会输?”
眼镜男和气地说:“只是为了协议方便而已。麻烦您还是换一下吧。”
倪明宇倒真是有支票薄的,眼镜男劝说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不情不愿地签了支票,把那块江诗丹顿换了回来。
苏进微笑着在旁边看着,完全没打算插嘴。
没一会儿,文玩斋的人就把协议打印好送过来了。一式四份,倪明宇一份、眼镜男一份、胖子一份——虽然是苏进打的赌,但钱是胖子出的,所以协议还是由他来签。最后一份由何老板保管,相当于公证。
各人看完协议,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全部都签上名,按了手印。
两张支票暂时都由何老板保管,赌局结束之后,他会把输家的那张给眼镜男,赢家的还回去。
很快,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重新围拢到了茶几旁边。
何老板环视四周,道:“现在,我们就要砸碎这尊观音像了。有人还有异议吗?现在提出来,还来得及。”
苏进看着胖子,胖子毫不犹豫,很坚决地摇了摇头,道:“我这里没问题!”
“没问题。”
“行,砸吧。”
各方纷纷表示赞同,何老板终于走上前去,一只手提起观音像,走到旁边。
他高高举起观音像,众人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等着瓷像下落。
结果何老板盯着地板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有点心疼地问道:“这地板我也是花了心思准备的,我怕弄坏了,拿出去门口砸怎么样?”
大家的心还悬着,结果就这样被他泄了气,很有点一拳落空的感觉。倪明宇马上就叫起来了:“一块地板而已……”
苏进突然出声道:“金丝云石,的确难得。”
这地板灰白相间,白色一团团的,真的有云彩那种柔软的感觉。白色中还有一道道金线,像是云层背后透出的阳光,让朴素的地板突然变得华贵起来。
眼镜男商先生也跟着打量着地面:“这种品级的金丝云石,一平方尺至少就得一万块,何老板果然费心了啊。行,弄坏了可惜,还是拿到外面去砸吧。”
何老板呵呵笑了一声:“一块地板而已,值不了什么钱。就是不太容易弄到,花了点心思,所以有点舍不得。”
他的话像是普通的解释,又像是意有所指。倪明宇的脸色不太好看,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众人都表示赞同,何老板抱拳做了个揖,道:“多谢各位包涵!”
一群人走到店外,马上就有隔壁店铺的人留意到了,笑呵呵地问道:“何老板,好久不见了,怎么今天亲自出马做买卖了?一定是个大生意喽?”
何老板笑呵呵地说:“哪是什么大买卖?就是一个还算有趣的事情,陪着玩玩。”
“哦?”那人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有趣的事情?”
文玩斋是这条街上最老的店铺之一,背景也非常深。“传统文化复兴运动”还没开始的时候,它就存在了很多年了,之后更是炙手可热,连同何老板也一起出了名。
但是出名之后,何老板不仅没有趁势而起,反倒深居简出,比以前更少抛头露面了。
文玩斋的店员素质非常高,大部分生意都是由他们独立完成的,根本不需要何老板出门。
就算是这位邻居,也很久没碰着何老板的面了,今天这样听他一说,一半是凑趣,一半是真的感兴趣,就问了起来。
何老板举了举手上的瓷像,问道:“老李,你也是有眼力的人,你看这瓷像,是真是假?”
出到门外,他突然不急了,甚至还有闲心跟这个李老板搭话。旁边几个人各怀心思,都等在旁边,也没催他。
李老板早就看见这个瓷像了,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还上手摸了摸,沉吟道:“看着像是明朝何朝宗大师的观音像?”
何老板呵呵笑着,指了指倪明宇:“这位倪老师也是这样判断的。但是这位小苏先生,却觉得是假的。他们两人相持不下,就打了个赌。”
“什么赌?”李老板下意识地问道。
“真正能判别瓷器真假的方式只有一种,他们立了约,托我当这个见证,现在就要把它砸了,从瓷片断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