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起身迎了出来,见到百刃却愣了,百刃见祁骁怔怔的看着自己,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衣裳笑了:“你让顺子催的那样紧,我都没来得及换身衣裳,送完客连忙来了,是不是奇怪的很?我先换身……”
“不用。
百刃今日穿了一身正红对襟礼服,衣袍袖口领口都密密的绣了一圈玄色祥云图腾,既华贵又大气,他平时甚少穿艳色衣裳,偶然换了这么一身,祁骁不禁看住了。
百刃让祁骁盯的有些难为情,笑了下:“是不是傻的很?这还是好的呢,还有一身是等着柔嘉大婚时穿的,更扎眼,大红织金的衣裳,想想就穿不出去……”
祁骁失笑:“不,很好看……”
正说着话外面江德清进来躬身笑道:“太子,给世子准备的小馄饨刚煮好,现在送上来?”
祁骁看向百刃:“饿了么?还是歇会儿再用点心?”
百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吃吧……忙了一日,没怎么吃东西。”
江德清连忙答应着去了,不多时将馄饨和几碟子刚做好的荤素花样点心送了来,祁骁屏退众人,同百刃自自在在的在暖阁里用膳。
祁骁细看百刃的面皮,问:“脸有些红了,席间可是有人灌你的酒?”
百刃舀了一点汤喝了,闻言摇头:“并没……只喝了一点,脸红了么?我只觉得有点头晕。”
祁骁微微蹙眉:“我交代了文祥他们替你挡酒,这些人竟是死的不成?”
“哦,我说呢……”百刃一笑,“别冤枉好人,那几个人倒是一直替我拦着,我初时还疑惑呢,平日里同他们并无交情,怎么突然同我这样熟络,原来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金面上。”
祁骁笑了:“你这马屁拍的太生硬了些,今天我不便过去,也没能喝上一口喜酒,你若真有心谢我,以茶代酒,敬我一杯就是了。”
祁骁本只是逗他玩,没想到百刃一听这话脸更红了,祁骁正不解,就见百刃红着脸拿过茶盏,先自己呷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口,却没咽下去,而是凑近了些,忍着羞赧吻上了祁骁的唇,祁骁瞬间明白了过来,心中好笑,以前自己以皮杯之乐调戏百刃,那会儿百刃险些气白了脸,现在自己不提,这小东西倒是自觉了,祁骁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小小的误会,末了还得寸进尺道:“就敬一杯么?”
百刃脸更红了,祁骁见好就收,笑道:“好了,一杯就一杯吧,等成亲时我一定过去,亲自为你挡酒,以报你今天这杯茶的情谊,如何?”
百刃一愣:“成亲的时候太子要去?怕是……不好吧?柔嘉的婚事太子已经出了不少力,很惹人眼了,再亲自过去……”
祁骁随意道:“无妨,都知道我是半个媒人,如今再避嫌也太晚了些,今日不去是怕太招摇了让你难做,正日子时就不用避讳了,对了,文钰和康泰两人怎么样?”
百刃脸上笑意减了三分,摇摇头道:“文钰脸色差了许多,虽还是如往常一般跟我在前面招呼,但那眉梢眼角的疲色是藏不住的,想来这几天也愁的很,康泰我从前日就没见过她,但听说也很不好……名声败了,皇上还根本不理会,也就只能自己哑巴吃黄连了,如今他们就盼着风声快点过去,莫要传到岭南去,这样等康泰回了岭南,还是能照常说亲的。”
祁骁心中一动,随即笑了下道:“罢了,吃饭吧,不提这些。”,两人都饿了,不再多话,不多时就席卷残云一般扫干净了桌上的吃食,祁骁看着百刃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轻声哄道:“不早了,吃多了容易积食,一会儿睡前再吃盅燕窝就得了,好不好?”
百刃自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同祁骁又说了会儿话两人就进了里间阁子。
擦洗之后两人只着中衣,上了榻,祁骁倚在床头,将百刃搂在怀里,再盖上一层蓬松锦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祁骁慢慢问着他今日都去了些什么人,席上有什么可口的吃食,请的哪家的戏班子……百刃一一答了,轻声笑着说了些席间的笑话,祁骁含笑听着,说到贺家的定礼时百刃低声道:“东西多少我都不在意,他们家底不厚,能拿出那些东西来很不容易了,我只欣慰他们府上的心意……多谢太子,这门婚事寻的当真好。”
祁骁低头在百刃头上亲了下,勾唇一笑:“大姨姐的婚事,我哪里敢应付呢,别的不求,你能顺心就行了。”
百刃愣了下才明白过来这“大姨姐”是什么意思,一下子红了脸,嘴硬道:“太子算差辈分了,明明是大姑姐。”
祁骁失笑:“反了你了!”,说着将手伸到被子里去抓百刃的痒,百刃一身的痒痒肉,瞬间笑软在祁骁怀里,连声求饶:“别……饶了我吧……哈哈……”
祁骁怕他笑岔气,轻轻抚摸着他后背给他顺气,笑道:“仗着我宠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百刃心里一暖,不说话了,依旧躺下来窝在祁骁怀里,祁骁反手打开床榻暗格,将里面放着的一个景泰蓝的小匣子拿了出来递给百刃,低声道:“今天是下定的好日子,我也凑个份子,你打开看看。”
百刃皱眉:“下定?”
祁骁含笑不语,扶着百刃让他坐起身来,百刃打开那小匣子,只见里面铺着层厚厚的雪白丝绒,丝绒上放着两块一模一样的金镶玉佩,百刃只觉得眼熟,拿起来一看……竟是之前他送给祁骁的命符。
祁骁淡淡一笑:“我让老匠人将那块玉玦破成两块,再以上好籽玉以镶金之法补上,就做成了这样两块。”,祁骁将其中一块拿出来,拿过穗头穿上,轻声道:“命符这样破开了,还灵验不灵验我不清楚,我只知道……”
祁骁拉过百刃的手将玉佩放在他手心里,道:“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命符有没有用,只要有我祁骁在,定会保你性命无虞,天塌下来,我顶着。”
祁骁将百刃手中的玉佩翻过来,露出籽玉上雕着的鸿雁图纹,目光温柔,似是云淡风轻却又无比郑重:“如今我以太子之尊将这承诺当做小定,以此雁为凭,以命符为证,百刃可愿意答应我?”
百刃眼眶瞬间红了,他看着手中的玉佩几乎是有些素手无策,咽了下口水哑声道:“你怎么突然……我还以为这东西让你扔了,我……”
祁骁垂眸一笑,轻声唱喏:“秋去南飞,春来北归,来去有时,矢志不渝,百刃可愿意答应我?”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祁家子请结白首之约,百刃可愿意答应我?”
“以我天上父皇母后英灵为证,此生有我祁骁一日在,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苦处,皇天后土共鉴,百刃可愿意答应我?”
百刃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拼命点头,祁骁一笑,将另一枚玉佩也穿上了穗子,握在自己手里,低声道:“若是命符真的有用,那以后……我们的命就拴在一处了。”,
百刃的眼泪落在祁骁手背上,祁骁心里一疼,轻声道:“别哭,嫌我的礼太薄了么……”
百刃拼命摇头,握着手中的命符不断摩挲,半晌哽咽道:“我当初……并不敢十分肯定你是真的喜欢我,我怕你只是一时兴起,我不敢说我喜欢你,只敢把命符给你……如此就算是全了我对你的情谊了,我将你当做我的命,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百刃将玉佩按在心口,竭力哽咽:“我当日就想……若来日你知道了这命符的意义,也愿意将命符给我,那……就是此生命途再多不顺,也是老天眷顾我了……”
祁骁心里狠狠疼了下,搂着百刃用力的将他揉进怀里,再没了别的话,只会不住的哄劝:“别哭,别哭……”
百刃不住点头,眼泪却百般收不住,好似开了闸一般,以前那些年隐忍下来的泪水一并涌出,祁骁心疼的受不住,低头不断的亲着百刃的眉心,百刃死死的攥着手中玉佩,竭力哽咽,方才一瞬间,百刃几乎觉得自己已经将此生的运气全用光了。
他喜欢的人,用他的命当做聘礼送给了他,只用这一句话就将百刃短短生命里前十五年的阴鸷一扫而空,他千山万水,不远万里来到皇城,终于找到了命途中的归宿,自此再无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