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南宫夏独自下山,回到仙霞谷中。望着这几间茅草屋,他却是有些不知从何处开始整理的感觉。
他先是进入那间最外边的屋中,只见屋中虽没多少东西,但却极为整洁,床榻之上,被褥已叠得方方正正,矮几之上,壶中虽是无水,但小壶杯具都极为干净。南宫夏大致看了一下,却是没有需要自己收拾整理的地方,便转身退了出去。
若是自己所猜无错,那此处应是自己师父清弈道人的住所,只是令南宫夏微微奇怪的是,此处竟然没有供奉三清牌位。
南宫夏再向中间一间而去,然而他刚要推开屋门,那门便向里倒去,好在这谷中极为潮湿,却是没有激起什么灰尘,南宫夏向里看了看,只见其中蛛网密布,偶有几只蟑螂见到阳光,便向阴暗处逃去,南宫夏一时踌躇,却是不知要不要进去。
最后,南宫夏还是没有进入这间屋中,却是他实在不知如何去收拾这间草屋,他向第三间草屋而去,第三间草屋倒也整洁,只是这间屋子不但极小,而且其中所放却是一些锅碗瓢盆,原来这个房间只是一间厨房而已,根本不是能让自己居住的地方。
“想我住了两年的极寒石洞,方才住了几天正常的房间,此时莫不是又要让我露宿荒野。”南宫夏轻道,他看了看这在几间草屋,又看了看不远处无数的巨大乔木,心中便想要不要伐几棵树木来搭建几间木屋,只是他心中亦是有些犹豫,却是他并未做过这些,实在是不知如何处理。
正当南宫夏踌躇之时,却见一行人向自己这边而来,南宫夏便先放下了心中之事,转而迎了上去。
南宫夏见来人之中带头之人正是那掌门再传弟子宋原宋君平,南宫夏便开口问道:“宋师兄,你这是。”他却是并未想到,自己的身份已是比对方高于一辈。
“南宫师叔,这可使不得。你已拜清弈太师叔为师,自然是我等的长辈,这辈份又怎能乱了。”但他说到最后,却也是忍着几分笑意,南宫夏此时也能猜出几分缘故来,但他此时却是也未多说什么。
南宫夏见有几人取出储物法器,然后便有许多手臂粗的竹子以及各种工具出现于屋前空地上,便问道:“那你们这是。”
“太师父怕仙霞谷地方狭小,房屋可能不够住,便让我们过来,帮助师叔与太叔师搭建几间竹屋且先凑合一下,待上一些时间,待天气转暖之后,玉华宫会再重新规划这仙霞谷的住所。”宋君平道,在他的示意下,这些弟子已开始在茅草屋不远的地方搭建起竹屋起来。
“你我都是修行之人,能有几间茅草屋或者是竹屋遮风避雨便可,倒也不用那么浪费,何必像那些凡俗之人一般。”南宫夏道,他见清弈此前所居住的地方如此破败,便已猜到了一些,是以也知对方所说再建居所应当只是一个说辞而已。
过了不久,三间竹屋便已搭好,那宋君平让南宫夏看了看有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南宫夏见所搭竹屋倒也满意,便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师侄就不打扰师叔清修了,就此告辞。”此时那宋君平便已与那些弟子一同离去。
南宫夏看着这几间空荡荡的竹屋,心中对自己这个师傅的疑惑也是越大。想不通,他便不再去想,他此时取出被清弈摔碎的杯具碎片,却是想看看有没有修补的方法。
正是此时,只见一个身着淡绿衣裙的女孩站在门口向屋内望来,南宫夏便将碎片收了起来。
“这里……”司马涵灵道,她较为夸张的指了指房间四周,然后才小声道,“真的是家徒四壁啊,就连老鼠都要搬家了。”
“哪里,这是宋师兄带其它弟子才搭建的屋子,原来的屋子,正是老鼠蟑螂安乐窝,它们不知偷吃了师父多少仙丹灵药,估计快成仙了吧。”南宫夏说笑道,同时从窗户中给司马涵灵指出自己师父的住所。
司马涵灵看了看那几间破败的茅草屋,这才开口道;“那里怎么能住人。”
“怎么不能,我们在玄冰崖下那寒冷的洞中都能住了两年,况且是这里。”南宫夏笑而答道,想起崖底之事,他又特意看了看司马涵灵发间,但却并没有发现她所说的那支簪子。
司马涵灵听到此话,却是一阵沉默。
“怎么,还没有找到嘛。“南宫夏道,但他说完便已后悔自己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嗯。”司马涵灵轻声道,他抬起头看了南宫夏一会儿,这又才道,“我听说白山天云派可能有医治的方法,你能陪我一同去嘛。”
“嗯,自然是会的。”南宫夏道。
“对了,我这次来,是给你带来一些常用之物的。”司马涵灵道,只见她取出一只储物袋,然后素手一挥,地板之上便已出现了一些日常用度之物。
“谢谢你。”南宫夏道,说完他便去收拾这些事物。
“这些都是太师父吩咐我,她老人家不说,我却是也不知道你这里会是这样的的。”司马涵灵道,她本想帮对方收拾,却被南宫夏拒绝了。
“对了,你可知我这师父为何会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还要住在这破败的茅草屋中嘛。”南宫夏问道,司马涵灵所带的东西本来不多,他一会便已收拾完毕。
“此事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住在这里,是清弈太师伯自己要求的。但为何居住的只是几间茅草屋,我却也不大清楚,不过我听说这清弈太师伯自幼极为聪慧,修行也比同龄人要高出不少,只是后来他过于痴迷对弈之道,曾想以弈入道,是以自废了自己的修为,所以,此时他应该是没有任何修为才是。”司马涵灵道,对于这个太师叔,她所知却也不多。
“哦,谢谢你。”南宫夏道,对方所说之事,他早已知晓。
“好了,待你身体好些了,我便去向师长说起,让你陪我同去天云派。”司马涵灵道,她说完便向门外而去。
南宫夏答应下后,便送她离开此处。
南宫夏本以为自己那个师父晚些便会回来,却不曾想对方回来之时,竟然已是三日之后。
“乖徒弟啊,你怎么建了这么几间漂亮的竹屋的,害得为师都以为是走错路了呢。”清弈道,他此时围着这几间竹屋转了好几圈,显然是对此较感兴趣。
“是掌门师伯命宋君平宋师侄带一些弟子来搭建的。第子虽然也有此心,但怎奈并无此方经验。”南宫夏如实答道。
“徒弟啊,没想到你师父我垂垂暮老,竟然还能托你的福,住上了漂亮的竹屋啊。”那清弈道,但南宫夏听出此话隐隐含有几分讽刺之意,是以也就不在多说。
“拿,这是你的宝贝,那清玄妄称一代宗师,竟然说话不算数,要不是我拉下老脸去要,估计他都不会再提此事。”那清弈将一对短刺交到南宫夏手中,然后坐在竹桌之前,喝起水来。
这桌子等物,正是这两日南宫夏自己做的。
“这是。”南宫夏问道,只见此物像是一对匕首,说是匕首但却过于纤细,说是尖刺,却又像是极细的短剑,其主体为赤红色,只是这短刺光华极为内敛,以至南宫夏根本不知它是仙器还是宝器。
“这次打架大会的奖励,叫什么‘离人斩’的东西。”清弈道,他喝完水后,便站起身来,然后向另一间屋中而去。
南宫夏将这“离人斩”拿在手中看了看,但却依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他此时不敢以道力相试,也就将此物收了起来,同时小声道:“此物赤红,应当是火属,若是木属,倒也可以送给司马涵灵。”想到火属灵力,南宫夏突然想起姜蕴芝来,自己当初就是将她的法器损坏了,此物倒也可以送给她作为补偿。
南宫夏还再想这些事时,却听见屋外清弈道人喊道;“你怎么还不做饭,我快饿死了。”
南宫夏却是一阵奇怪,他起身向外而去,在自己师父的指使下,他平生以来第一次下厨烧饭,其味道可想而知,那清弈只是尝了一口,便已全部吐了出来。
自此以后,南宫夏又多了一项需要学习的东西,那便是,烧饭。
这一日,南宫夏正在烧饭,却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极为轻盈的脚步声,南宫夏虽是奇怪对方脚步为何如此之轻,但他还是说道:“师父啊,你与清徽师伯的对弈怎么这么快就已结束了,可是徒儿这里的饭菜还没准备好呢。”
门外之人并未回答,南宫夏心下奇怪,便向屋外望去,只见那屋外之人也向自己这边看来,其目光淡然,却是让人猜不出其心中所想,南宫夏见此,却是一愣。
门外之人是一位白衣女子,这女子皓齿蛾眉,宛若姑射神人,她衣着左衽,其襟袖口,亦是绣以白色的凤凰。此时她面色虽是淡然,但其眉宇之间,却似有淡淡的愁思。
南宫夏见到这女子,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才道:“琴姐姐,怎么会是你的。”
来人正是南宫夏已有两年多未见的琴姬。
那琴姬却未答他,他只是看了南宫夏许久,这才转首望向玉华宫主殿所在,然后轻启朱唇,轻声说道:“据闻你学习琴艺之道虽是不久,但技法却是极为纯熟,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琴姐姐想听,南宫夏自是不会拒绝。”南宫夏道,琴姬极受音律,南宫夏也未多想,他净手后,便取出琴,正当他想要弹奏时,却见琴姬看着他轻娥眉,似乎是有些不快之事。
南宫夏正想问她,却见琴姬素手一翻,便已取出一支香炉,她将香炉香燃后,放在南宫夏石桌之上,然后琴姬便坐于南宫夏不远处,抬首望向天际的流云。
南宫夏的琴音响起,琴姬细心聆听,一时间,仙霞谷中仅有他的琴音与此间鸟鸣之声,二者相互应合,却也万分和谐。
一曲终了,琴姬却是再未说话,她就这般怔怔的望向天际,独自出神,许久之后,琴姬才道:“不曾想你还有如此天分。”琴姬于琴乐之道造诣极深,是以便为南宫夏指出了其中几处不足之处,对方所说极为中肯,南宫夏自是将其用心记下。
“赠吾侄女离华,旦辰长青,大道佑之,天地庇之。”琴姬小声道,但她声音极小,小到连她自己都无法听清,况且是南宫夏。
“琴姐姐,你说什么。”南宫夏开口问道,但对方却并未答他,只闻对方说道,“你的琴,可否借我一观。”
“自是愿意。”南宫夏却未多想,他将此琴交到琴姬手中,对于琴姬,他却是没有什么怀疑的。
琴姬接过那琴,但她却未右左翻看,只见她将手指虚扶在琴弦之上,不见她手指弹奏,南宫夏却似听到一曲从未听过的美妙琴音自天际传来,那琴音之美,竟是让他无法自拔。
许久之后,南宫夏才似乎听到琴姬对自己说道:“此琴是一件至宝,你要妥善保管。”但当他回过神时,琴姬早已离去,仅余耳边似有渺渺余音,久久不散。
“琴姐姐,琴姐姐,我还有话要问你呢。”南宫夏叫道,但此时回答他的,却只是谷间清脆的鸟鸣。
而此琴,竟是直接被那琴姬放入了盈媗所送的镜子之中。
“琴姐姐的琴技真可谓是神技,她竟然只将手指虚扶于琴上,就能奏出如此美妙玄音来,竟是比盈媗所弹还要好上几分。”南宫夏叹道,他此时才知道,何为不弹而弹,何为天道玄音。
正在此时,南宫夏却见师父清弈已然归来,这才想起自己烧的饭还未做好。尔后,便听到清弈怒道:“你这臭小子,不好好烧饭,竟然又在这里发呆。”
谷外,琴姬站于竹屋之外,望向仙霞谷方向,久久不语。
“琴姑娘,你不是说要去向南宫夏索要赤火令嘛,此时结果如何。”与琴姬说话的,自然是血灵宗那河魂先生。
“那物,放在他那里,却是比放在你我手中要好上一些。”琴姬道,她此时却是不愿再与之多说,便独自转身回屋。
那河魂先生见此,虽是对此并不赞同,但见对方如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窗前,琴姬望向楚山方向,口中却淡淡说话:“我又有何面目去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