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叹了口气,向乌弋山看了眼,乌弋山一幅,就知道是如此的模样,有些得意地笑。
安歌拿出伤药,亲自为方济把胳膊包扎好,又道:“方济,你为我护法,我要做法。”
方济道了声好,立刻面含威风地护在安歌的身旁,双目紧惕地盯着乌弋山矗。
刚才乌弋山看着外面的阴兵队伍,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见方济如此,不由一笑,“你放心,我虽然不惧此阵,但若想出此阵还要仰仗安姑娘,我不会伤害她的。”
方济沉默,依旧死护在安歌身旁。
乌弋山无奈地耸耸肩,“那么,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安歌坐了下来,向乌弋山道:“我要看星星,你能帮我画方位吗?”
乌弋山点点头,“乐意效劳。”
安歌拿出罗盘,指指屋顶道:“就用箭刻在屋顶上即可。汊”
乌弋山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却没有多问。
安歌一边看着罗盘,一边开始计算,只见她的手在面前的土上迅速地划拉着什么,仔细看是划拉了些数字等等,一边划拉一边嘴里还在说:“双子星,东南三十三分、天狼星西向二十四分、天关星南向十三分、老人星北向四十四分……”
她念的快,乌弋山刻的也快,待她念完,乌弋山也几乎刻完,此时再看天花版,已经是一小片星云,方位非常清晰。
星宿录中有一段,转换方位,以破天门之术。
意思是在短时间内使物体的方向和方位完全转换成为另一种方向,这在现实中并不能持久,却是破阵大法之一。安歌亦是第一次用星宿录中的术法,其实心头并没有多少底,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犹豫的余地。
在安歌按照星宿录中记载,尝试破阵的时候,曹炟已经顺利出城。抢夺的是城门口的大黑马,一路骑马狂奔。
他的后面跟着一队阴兵,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坚定地跟在他的身边,这种坚定足以打垮许多人的信心,然而曹炟并不理会。
按照他先前的计算,从城门口到茶棚,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然而他从城门口到茶棚,竟然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
他一个旋身从马上跳下来,站在茶棚外的大树下。
心中暗忖,按照歌儿的说法,此间所见皆是幻阵,只不知我现在所见到的茶棚,是否现实中的茶棚?更不知位置是否正确?
心里如此质疑,行动却不曾犹豫,因为不知真假,都不能错过去。
他记得先前来到此茶棚的时候,茶棚主人很是热情,树下的阴凉处跑着几只芦花鸡,热气腾腾的大碗茶和灶堂里熊熊燃烧的火,青色的长条椅子和斑驳的桌面都给人留下亲切、质朴的印象,然而此刻,只见大树在夜风的作用下,叶子一阵阵的落下来,茶棚内外没有一丁点的光亮,灶堂像个不怀好意的眼睛,而长条椅子随便地倒落一旁,桌子上的茶壶茶碗上皆是一层黄土。
入眼萧瑟,与城市情景一般无二,鬼气森森。
曹炟缓步向前,脚下的枯枝和树叶,发出嚓嚓的碎裂声。
到了茶棚下,他拿出火折子,轻轻一甩,火折子亮了,然而这点光亮马上就被周围的黑暗淹没,帮助并不大,反而让他觉得周围更加黑暗。
“大巫师,你是否在这里?”
他的声音似乎马上就被大风吞灭。
他进入茶棚内部,一个简陋的四面透风的房间,实在简单到,在这样的黑暗中仍然一眼看透所有的东西,房间里除了一张休息的矮床,墙壁上挂着些采茶的工具和蓑衣等,再无他物,更别说人了。
曹炟把那串引魂铃拿出来,轻轻地晃了晃,铃铃的声音仿若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就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正有一队驼队向他接近。
然而周围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曹炟却因为这铃声,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于是又继续晃动这铃当,当他晃着铃当又从内走到外的时候,忽然觉得外面有些变化,之前的大风越来越大,夹杂着阴冷的气息,他知道阴兵快要接近了,虽然他并不惧阴兵,然而在这样的幻阵中,他杀不死阴兵,阴兵却有可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样不对等的对战他不想它发生,又想到安歌说,只要集中精力,一定会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干脆大袖的军,将一张桌子上的茶壶茶碗都扫到地上去,他自己一个旋身盘腿坐在桌子上。
静坐之时,手里的铃当依然被风吹得铃铃响……
曹炟忽然听到有人唤自己,“曹炟!曹炟!”
他蓦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明亮的地方,视线有些模糊,只觉得光线很刺眼。
便听得那声音又道:“曹炟!曹炟!你来了吗?我知道你一定是来了……”
曹炟用大袖遮住自己眼前的部分光线,这才看清楚,在不远处似乎有个高台,高台子上坐着个女子,女子的身边还有一个男子,二人一坐一站,似乎正在布法,曹炟问道:“你们是谁?”
女子似乎很激动,惊喜道:“是他,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男子道:“雅儿,这太危险了。”
“你说过,你会帮我,你会宠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曹炟,怎么能就此放弃?”
又听闻这声音道:“曹炟,这强光只是你心里头的魔障,现在请你闭起眼睛,冷静一下,然后再睁开眼睛。”
曹炟终于听出这女子的声音了,道:“你是巫雅公主?”
巫雅答道:“正是。”
曹炟又道:“你旁边的那位,是否是姬风?”
那人也答道:“齐王殿下,正是姬风在此!”
曹炟低首以袖遮住强光,深吸了口气,再抬头,将面前大袖撤去,本以为会看到巫雅和姬风,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一张脸,一张放大在他的面前,巫灵逸的脸,这下冷不防地,他蓦然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被一面墙当住,他立刻向巫灵逸一拳拍过去,然而巫灵逸却已经转过身,曹炟打来的掌风似乎只是一阵小小的微风,拂在巫灵逸的脸上,巫灵逸的眼睛微眯,向四周看时,却又并未看到什么,向一旁的背对着他的女子说:“巫皇,事到如今,该如何收场?”
那女子转过脸上,却正是冷冰冰的巫明珠。
只见她眸光如雪,唇角有一抹残忍的微笑。
“大巫师,当初从邾国回来的时候,您是与邾国的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想必您应该还记得吧?”
巫灵逸面色一变,终是叹道:“巫皇连此事都知道,果然我等的心思及行动早就在巫皇的掌握之中。”
巫明珠冷冷一笑,向曹炟看来。
曹炟迎上他的目光,然而巫皇的目光没有分毫在他的脸上停留,又道:“你即与邾国的皇帝有所协议,现在我们将曹炟和安歌困在巫阵中,乃是你所希望的。你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巫皇是我巫明珠而不是巫雅,所以你觉得这次与邾国的交易,你吃亏了。”
巫灵逸向巫皇施了一礼,却似乎话已说尽,再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曹炟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在他的面门前晃晃,巫灵逸毫无反应,曹炟又走到巫明珠的面前,唤了声:“巫皇。”
依旧没有反应,曹炟觉得口渴,去拿桌上的茶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茶杯,不由地吓了一跳。
“这——”
这时候,听得巫明珠又道:“大巫师,不必再纠结了。无论是乌弋山,还是曹炟,都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现在将他们困于大阵中,由他们之间展开一场战争,无论谁胜谁负,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而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巫国百姓的平安,本皇希望,不管巫皇的位置是谁,都请您要始终记得,您是大巫师,您的决定和做为,将会影响到百姓福祉,希望大巫师凡事一定三思而后行。”
巫灵逸又道:“巫皇的意思我明白,此阵不但可以使百姓免陷于战乱之中,更可以给他们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不管他们是谁死于对方之手,此阵解决后这个认知不会改变,那么不管谁死也与巫国是无关的。”
巫明珠点头,“正是如此。”
巫明珠说到这里,又道:“只是,那位安姑娘是个异数,只怕她会破了此阵,介时一切真相大白,只怕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巫灵逸道:“曹炟可以活着,乌弋山也可以活着,但是安歌必须死,她不死,此阵若破,乌弋山和曹炟不会放过我们。”
巫灵逸说到这里,居然忽然拔出匕首,就满含杀机地往榻前走去。
曹炟的目光转到榻上,才发现榻上所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曹炟和安歌,二人并排躺在那里昏睡着。
看着巫灵逸的匕首毫不留情向安歌刺去,曹炟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扑在安歌的身上护住她。巫灵逸的匕首刺入他的身体,他没有任何感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种状况就算自己扑在安歌的身上也救不了安歌的,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巫明珠纤纤素手蓦然穿处到巫灵逸的胳膊上,往上一抬,紧接着又是两掌,巫灵逸被巫明珠打处往后退了两步。
曹炟的心怦怦怦狂跳着,也终于明白自己了处境了,恐怕就如安歌所说,自己是在梦中,然而他因为引魂铃或者是因为巫雅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由梦中走到了现实,然而他毕竟还是梦中人,因此就好像一个魂魄般,这就是他能看到巫明珠和巫灵逸,他们却看不到他的原因。
他向安歌喊了两声,“歌儿,你醒醒!歌儿,醒醒!”
巫灵逸惊疑不定地看着巫明珠,“巫皇,这是何意?”
巫明珠冷笑道:“巫灵逸,你为何要杀安姑娘?”
巫灵逸道:“此女身怀异术,是我们巫国的大敌,今日我不杀她,她破了此阵便也罢了,只是若被她顺利回到邾国,将这一切告诉邾国的皇帝,只怕会给巫国引来祸端,到时候她便是我们巫国最大的敌人!”
“你怕她?”巫明珠的语气里有淡淡的讽刺。
“我只是为巫国着想罢了。”巫灵逸道。
“巫国向来以女权为主,但是现在受到各周边国家的影响,巫国的男人们都已经坐不住了,开始向往男权的国家。巫灵逸,事到如今,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当初你尽力想保雅儿登基,到底为何?雅儿各方面资质与我相差甚远,而且她任性妄为,根本不具有当巫皇的能力及资格,你为何一定要保她?究其原因,只怕是想在雅儿登基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巫明珠冷冷说完,巫灵逸神情似恐恐般,连忙道:“巫皇误会了。”
“本皇有没有误会,你最清楚。巫灵逸,你不要以为这些年,你上神女庙,与我母亲私会之事,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我母亲耳旁吹了多少枕头风,才会让她对我最终否定,如此恨之入骨,甚至于最后不得不母女相残,本皇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罪魁祸首应是你!”
巫明珠说到这里,似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恨意,冷冰冰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别的表情。
巫灵逸见状,立刻跪了下去,“巫皇,绝不是这样的!”
“巫灵逸,既然你这样想将巫国变成为一个男权的国家,那么请用实力证明你自己吧。的确,在巫国,所有巫咸包括我在内,或许并没有你的巫术高明,但是你终于也还是有害怕的人,我是不会让你伤害安姑娘的,相反,我要安姑娘好好的活着,我就是想看看,你和安姑娘,到底谁厉害。”
巫明珠说到这里,语气里又恢复了一惯的残忍和冰冷。巫灵逸沮丧地道:“巫皇,安歌将来会成为你的大敌,此时不杀她,只怕放虎归山后,后患无穷。只是如今你不信我,我再说什么也没用,做为大巫师,我只能听从于巫皇之命。”
“你即知自己的身份与职责便好,你出去吧!”
巫灵逸走了出去。
巫明珠则继续留在房间里,并且拿出一粒明珠,开始以珠以基础练起功来。曹炟拿出蛇纹牌,问巫明珠:“当初你把这蛇纹牌交给我们,说是可以帮我们。可是听你的意思,这巫国只大巫师功力最高,即是他设下的阵法,又有哪个巫咸可解?巫明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巫明珠听不到他的话,也看不到他的人,自是什么也不会回答他。
曹炟走到房间外面,才发现这里的环境有点熟悉,再往前走些,终于确定这里是哪里了。
原来这里真的是茶棚处,只不过在茶棚是在树林的那边临着路边,而巫明珠他们所在的屋子却隐在林后,外观看起来如同山野人家。内里布置的还比较豪华,而屋子周围也有守着很多化妆成平民的守卫,曹炟走到茶棚那里,再不觉得那阴冷的风,那几只芦花鸡依旧在树下刨食儿,长条椅上依然坐满了过往的商客,桌子上的茶依旧热气腾腾,灶下的火依旧熊熊燃烧。
太阳很温暖,茶棚里的人边喝茶边聊天儿,曹炟听了片刻,也并未听他们谈起有关达克达拉城内有何异常,倒是听他们说起新晋巫皇的事情,百姓对于这种事似乎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意见,只是说希望不要加税等等很实际的问题。
曹炟听了片刻,就知道一切都被安歌说中了,达克达拉城内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家家户户都有死人,没有冥币纷纷,没有阴风阵阵。
他们都很正常的在生活着。
曹炟往达克达拉城的方向看过去,隐约能够看到高撑的旗杆上飘着他们的蛇纹旗子,一切都那么普通如常。
……
可是他知道,安歌还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他又反回小屋,看到巫灵逸站在高台上,往达克达拉城上看着,眉头紧拧。
曹炟也走到高台上去,嘲讽地道:“巫灵逸,你在看什么?你是不是还想害歌儿?呵呵,我知道,你不是歌儿的对手,你若是识趣,早早的将她放了,或许我们会原谅你未可知。”
巫灵逸当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地往下看了眼。
只见巫明珠已经走出房间,抬头往上看着,“大巫师,情况如何?”
“达克达拉城的上空,起了一片奇怪的星云。”
“星云?白天也能看出星云吗?”
“当然能,天上的星星是不会分白天黑夜的,它们一直都存在,只不过白天的时候,便只有慧眼的人才能看到它们。”
巫明珠点点头,“大巫师的确是与众不同。”
她这话却说的极认真不带一丝嘲讽,也上了高台,向城里看去,“依大巫师的意思,此阵已然出现异变?”
巫灵逸点点头,“恐怕是的。”
巫明珠忽然笑了笑,“大巫师,若你这次输了,本皇不会惩罚你的。”
巫灵逸的脸色难看极了,然而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忽然转身向巫明珠跪下,“巫皇,以前是我错了,从现在开始,我巫灵逸真心尊您为皇,再
不会对您有忤逆之意,请巫皇能暂时抛开对我的意见,认真考虑我的意见。”说着,爬在地上,按照巫国最高礼节,向巫明珠行了个礼。
巫明珠神情微动,似有所触,手微微向前伸,似乎要将他扶起来。就在这时候,曹炟忽然发现巫灵逸低垂的眸中似有侫色闪灼,曹炟立刻摇起安歌给他的引魂铃,同时向巫明珠示警:“小心!”
只见巫明珠微愣了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的示警,她竟然又直起了腰,并没有扶巫灵逸起来,而且还往后退了一步。
巫灵逸道:“巫皇,您还不信我吗?”
巫明珠道:“大巫师,任何时候我只信事实。我母亲曾经教过我,女子活在这个世界上,宁可相信世上真的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誓言。大巫师,用你的行动来证明吧。”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走下了高台。
曹炟也跟着她下了高台,一路问:“巫明珠,你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你若是听到了我的声音,请给我一点示意!”
巫明珠的神情并无多的变化,依旧往屋内而去。
到了屋内后,袖中滚出一个光球,她将光球捧在手中,向四周观察了一下,问道:“有人在吗?”
她一边问,一边观察着光球内。
曹炟一喜,她果然听到了。
当下道:“巫明珠,我是曹炟!我就在屋子里!”
可是巫明珠依旧观察着光球,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他想了下,立刻晃动了自己手中的引魂铃,同时道:“巫明珠!是我,曹炟!”
巫明珠神情一凝,“曹炟!?你果然来了!”
巫明珠居然真的听到了他说话。
“巫明珠,我拿了蛇纹牌过来。当初你说过,只要在巫国境内,我们拿出此牌任何一个咸巫都会帮我们度过难关。现在我们被困巫阵中,有阴兵在追杀我们,我现在拿来此牌,请你实现自己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