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蒙哥所住的宣教殿,早有人进去通报,萧峰三人走进殿里时,一身穿黄袍的蒙古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下台阶迎上前来,只见此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颌下留着胡子,眉目之间与忽必烈有几分相似。萧峰一看,便知是蒙古的大汗蒙哥。
“萧峰拜见大汗!”萧峰撩起袍角,意欲行礼,却被蒙哥一把扶住,道:“萧将军,无须多礼!”他端详着萧峰道:“萧将军大名威震草原四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汗过奖了!”萧峰阅人无数,虽然只是与蒙哥第一次见面,却也看出他实是个与忽必烈一样厉害的人物,心想难怪蒙古铁骑横扫四方,原来铁木真的子孙个个都是了不起的角色。
蒙哥亲热地执着萧峰之手,让他在其座下右侧坐了,忽必烈坐在左侧,新月左右看看,正要在萧峰身旁坐下,忽听得蒙哥道:“新月,你可知罪么?”
新月一怔,忙跪下道:“新月知罪。”心里却想:“四哥哥不是说大汗不会怪罪我的么?怎么这会儿又怪起我来了?”
蒙哥轻轻一拍桌子道:“你好大胆!竟敢擅自偷跑到中原去!若不是萧将军将你救回,你如今还有命在么?”
新月垂下头去,没有作声。
蒙哥叹了口气,道:“你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对得起已过世的父母?”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已缓和了许多。
新月眼里含着泪,抬起头来道:“大汗哥哥,是我不好,请大汗降罪。”
蒙哥摆摆手道:“罢了,起来罢,你能平安归来就好。”他侧头瞧着萧峰,道:“这次多亏了萧将军深入虎穴,将你救出,你打算怎么谢萧将军呢?”
新月站起来,本想坐于萧峰身旁,听蒙哥此话,又不好意思坐在他身旁了,她边走到左首忽必烈身旁坐下,边道:“大汗说怎么谢他,我就怎么谢他。”
蒙哥微微笑道:“要是我没记错,新月你该二十岁了吧?是大姑娘了,你的事你该自己拿主意了,别老让为兄为你操心。”
萧峰何等聪明,当即听出了蒙哥的弦外之音,忙道:“公主从前对萧峰有救命之恩,这次将公主救回,萧峰只是知恩图报,若要言谢,萧峰实是愧不敢当。”他心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军之职还无法辞掉,却又来了个新的难题。虽然纵使蒙哥亲口为新月提亲,萧峰也绝不会答应,但这样当面的拒绝,新月必定难过万分,蒙哥作为一国之君,脸面上也不好过,这于请辞将军之职实是不利。
蒙哥道:“听闻萧将军此去中原,专程是为了拜祭令夫人,以你现在的地位,不仅没有三妻四妾,还对亡人念念不忘,实是让本汗感动,天下像将军这般重情义的人已极少了。”
萧峰道:“大汗过奖了,我只是一介粗人,不懂风情,心里永远只有阿朱一人,别的再容不下了。”他此言之意,是想告诉蒙哥,他不会接受新月。
蒙哥微微一笑,道:“萧将军神勇无敌,重情重义,我蒙古能得此良将,实是大幸也。”他举起斟满酒的碗来道:“来,我敬萧将军三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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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峰也不客气,端起碗来道了声:“请!”一口气连喝了三碗,这酒就如草原上强悍的蒙古人一样,比中原的烈多了,萧峰喝在嘴里,顿觉十分过瘾。
蒙哥也连干三碗,放下酒碗来哈哈大笑,道:“听闻萧将军海量,而且喝酒只用碗不用杯,所以今日我命人也换上碗来,今日本汗定要与萧将军痛喝一场,不醉不休!”
忽必烈笑道:“萧将军的酒量就和他的武功一样,深不可测,从前我与他喝酒,总是我醉得一塌糊涂,却从未见他醉过。最让我记忆犹深的是那次打猎大会,我帐下所有的官员们向萧将军轮流敬酒,他们全喝醉了,萧将军却依然面不改色,自打那次后,我算是彻底服了他了。大汗今日想让萧将军一醉方休,恐怕不大容易。”
蒙哥哈哈大笑,道:“萧将军千杯不醉,本汗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识一番,午时开忽里台,我让诸王与群臣轮流敬萧将军,看萧将军醉是不醉。”
萧峰笑道:“好,萧峰没别的本事,喝酒倒还可奉陪。”
众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忽见侍从垂首进来报:“启禀大汗,伊儿汗国阿儿浑王爷到。”
蒙哥满脸喜色,道:“快请!”他掉头对萧峰道:“这个阿儿浑乃是从近波斯处的伊儿汗国赶来参加忽里台,当真是万里迢迢,很不容易。”
萧峰只是听说过波斯,知道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正在此时,一身穿蓝袍的人走进殿来,只见他身材魁梧,但却满脸风霜,想是长途跋涉之故。他走到蒙哥跟前,双膝下跪,大声道:“阿儿浑拜见大汗!”
蒙哥微微颔首,道:“起来罢,辛苦你了。”他依然坐在座上,并不像刚才对萧峰一般下座相迎。
阿儿浑站起身来,与忽必烈互相行了礼,转头见萧峰坐在右侧,按位置来看,当是十分尊贵的人物,但诸王爷他都认识,眼前此人却是不识,当下不禁问道:“请问大汗,这位是谁?”
蒙哥笑道:“他是东辽大将军萧峰,你远居伊儿汗国,没有听过他的名头,他曾单人匹马独闯几万大军,力克南朝刺客,救我四弟于危险之中,双箭连射两头猛虎,一箭射下蓝天上的大雕,独闯襄阳,救出新月公主,在草原上威名赫赫,乃我蒙古第一猛将。”
阿儿浑一听,当即竖起大拇指来道:“萧将军真乃神人也,阿儿浑真心佩服!”
萧峰忙起身拱手为礼道:“王爷过奖了。”
阿儿浑笑道:“萧将军是契丹人?”
萧峰道:“正是。”
阿儿浑道:“契丹人在历史上以勇猛著称,今日见了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又转头向蒙哥道:“大汗,不知别的汗国诸王爷到了没有?”
蒙哥道:“钦察汗国与察合台汗国的王爷都已到了,只是窝阔台汗国的失烈门、脑忽王爷没到。”
阿儿浑眉头微皱,道:“今日午时即要开忽里台,我那么远都到了,失烈门、脑忽还没到,会不会存了别的用心?”
蒙哥哼了一声道:“量他们也不敢!若是有异心,我必取他们项上人头!”
忽必烈道:“从前举行推举大汗的忽里台时,他们一系就借故不参加,此后几年也一直颇有微词,难保他们没有异心。连阿儿浑王爷都到了,按说他们此时无论如何也该到了,我看此事并不简单。”在蒙古,大汗主持邀请诸王的忽里台,按常规,诸王是必要亲自到的,若是不然,就是表示大不敬,存了逆反之心。窝阔台乃成吉思汗的第三子,是继成吉思汗后的第二个汗王,窝阔台死后,由其子贵由继承汗位,贵由统治两年后即病死,此后拖雷系的子孙与窝阔台的子孙展开了汗位争夺,因蒙哥幼时曾由窝阔台抚养,并曾随成吉思汗的长孙拔都西征,攻打钦察和斡罗思。贵由死后,拔都提议选举蒙哥继承汗位,但遭到了窝阔台系与察合台系的反对,后在术赤系拔都与拖雷系忽必烈等人的下,再加上大将忙哥撒儿的竭力推举,蒙哥终于当上了蒙古的大汗。窝阔台系的儿子失烈门和脑忽甚是不忿,时常向蒙哥表露出他们的不满,蒙哥软硬兼施,总算保了两三年蒙古内部的团结,谁知此次失烈门与脑忽竟然拒不来参加大汗邀请的忽里台,分明已是公开叫板。
蒙哥又冷哼了一声道:“不管他们!若是到午时还没到,我立即派兵去窝阔台汗国问罪!这回没有察合台汗国他们,看他们如何与我斗!”当年推举大汗时,成吉思汗的四个儿子中,术赤和拖雷的子孙蒙哥,窝阔台和察合台的的子孙窝阔台的儿子失烈门,但经过蒙哥两三年来的统治,察合台系的子孙已渐渐臣服,只有窝阔台的子孙还死心不息,企图将汗位再夺回去。
忽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响,侍从跑着来报:“大汗,午时已到,诸王爷将军在门外等候晋见。”
蒙哥一挥手道:“请他们进来!”
随着侍卫一声传令,两列大臣鱼贯而入,忽必烈、萧峰、阿儿浑与新月站起身来,与众大臣一起向蒙哥参拜,行礼已毕,众人依次坐下。
蒙哥目光向诸臣一一扫过,道:“诸位远到而来,本汗十分高兴,今日乃我们黄金家族一年一度的聚会,诸位同为成吉思汗的子孙,血肉相连,咱们要同心协力,完成伟大的成吉思汗的遗愿,将天下所有的土地都踏于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