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若燕假装端起碗喝汤,用汤碗挡住了脸,眼睛却落在对面夹菜的皇甫夜身上。皇甫夜今天好像没什么胃口,菜是夹了不少,可都没吃到嘴里去,唉声叹气,连曹若燕在他对面,他都没看一眼,似乎心事重重。他这副样子让曹若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虽然十分想问,可还是按耐着自己,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沉着冷静。当她看到皇甫夜放下碗筷,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问道:“怎么不吃了?”
皇甫夜机械般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答道:“吃不下,我太累了,先回屋休息了。”
“是因为陈雪音吗?”曹若燕开门见山地问道。
皇甫夜一惊:“你怎么知道?”
曹若燕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眼睛,十分了然地说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自从那个陈雪音走了之后,你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刚才去看了你两三次呢,可是你都没有发现我,本来我想敲门进去陪陪你,可又不想打扰你,就一直没进去。”
皇甫夜转头看着曹若燕,他没想到这个女孩是如此了解自己,心里非常复杂。在今天见到陈雪音之前,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是爱上了这个叫曹若燕的女孩,从他醒来后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孩开始,她的善良、温柔、体贴,就已经打动了他,因为在他以前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女子出现过;当他听说陈雪音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本能的反应是害怕惶恐,他怕这个所谓的未婚妻知道自己还活着的话,会死缠着不放,在他的想象里,陈雪音就像自己平时见到的那些武林女子一样,不拘小节、鲁莽冲动,所以虽然之前和曹若燕商量好了,自己还是差点打了退堂鼓;可是当他见到陈雪音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这个女人可能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女人,没有理由,没有根据。因此,现在在面对曹若燕的时候,他感到有些别扭,尽管他没有直接向曹若燕表白过心意,可是这么久的相处,他觉得曹若燕也应该看出些什么;同时,曹若燕对自己也是越来越好,看样子好像也对自己有了感情,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她自己想回到陈雪音的身边,对她不也是一种打击吗?皇甫夜看着曹若燕,她仍然看着自己,大眼睛里是那样的纯洁,就这样看着,皇甫夜不忍心开口。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舒服?”曹若燕温柔地问道,靠近他,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额头。
皇甫夜看她靠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向后轻轻一仰,躲过她的手。曹若燕看他好像故意回避自己,也是十分尴尬,缩回手,低下头,再也不去看他。皇甫夜看她被自己的动作弄得挺尴尬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便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失态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吧。今天你让我见到了陈雪音,我非常感谢你,也谢谢你没有让她知道我的身份,见到她以后,我好像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都错了,也不知道现在的想法对不对,我心里非常乱,还没想好应该怎么跟你说。”
曹若燕笑了笑,扶着皇甫夜坐到凳子上,柔声说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而且还是以陌生人的身份,她是你的未婚妻,你第一次见到她,肯定会有很多想法,这都是人之常情,按理说我也不应该多问,可是你现在身份特殊,我和父亲留你在这里也是冒了非常大的风险的,如果你爹真是他的仇人所杀,那这个人的下个目标就有可能是你,我们把你留在身边,我们也就会有危险。”说完,发现皇甫夜变了脸色,曹若燕又急忙安慰道,“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把你赶走,我和爹爹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不然也不会把你留到现在,但是就算要死我们也要明明白白地死。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地想要知道结果,问明白你的意思,看看以后该怎么办,你有什么打算,明白了吗?”
吃惊之余,皇甫夜更多的是感动,他没有想到曹若燕是这么一个仗义勇敢的女子,他不知道该怎样报答她们父女俩对自己的恩情,弯下腰,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姑娘和曹大人对在下的收留和照顾,以及对我的帮助。如果此生能报了父仇,下辈子一定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曹若燕赶紧扶起他,笑着
说道:“你看你,事情还没什么眉目呢,你就说这么大的话,这让我们怎么担待得起啊?快起来,我答应你,一定帮助你找到凶手。不过在之前,你可不能对我们有所隐瞒,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担戴不起。”
“我一定知无不言。”皇甫夜允诺道。
曹若燕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今天你对那个陈雪音的印象究竟如何?”
皇甫夜想了一下,说道:“你是知道的,原来的我一直很排斥这门婚事,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陈雪音,也不了解她,没想到今天一见面,才发现她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你想象的她是什么样子?”曹若燕好奇地问道。
皇甫夜站起来,走到窗边,一边想着陈雪音的样子一边说道:“我娘死得早,家里也没有姐妹,除了几个小丫鬟外,家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女人。父亲对我很严格,不允许我到烟花之地逗留;有时候他会带我出去走镖,去拜访一些朋友,这些人大都也是镖师,那些人家里的女子我见过,全都五大三粗的,和男子没什么区别,所以我觉得陈雪音可能也是这种人。”
“今天你见了,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皇甫夜转过身子,看着她,兴奋地说,“今天见了她,果然不一样,她是那种特别温柔的女子,好像不太爱说话,大概是第一次见了陌生人有点害怕吧,说话也是细声细气,不敢大声,听爹爹说,她从小生活在关外,没见过什么外人,我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皇甫夜收回目光,又转向窗外,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脑海中浮出陈雪音如玉的容颜,甜美的声音,和羞涩的微笑,最近就不由自主地露出淡淡的笑容,渐渐地,他好像忘记了曹若燕的存在,自顾自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有点激动,想想以前的担心,就觉得好笑。如果没有那场灾难,也许我早就见到她了,没准现在已经结成了夫妻,只可惜……”说到这里,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曹若燕静静地听完他的讲述,强压着心头的妒火,双手放在袖子里,此刻才发现手上的肉已经被指头在无意中被掐得生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才慢慢地说道:“这么说,你是想和她说明自己的身份了,你有什么打算?能告诉我吗?”
“我也说不清楚,现在还在想,虽然我对她的印象不错,可是就不知道她对我怎么样。何况现在仇恨未报,我真怕连累了她。”皇甫夜眉头紧锁,显然十分矛盾。
曹若燕见皇甫夜还是这样为陈雪音着想,心里更是不舒服,却也不能发作,只得说道:“你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来到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家的事情她也不可能不知道,要不然她刚才也不会那样问,如果你不去找她的话,她岂不是更着急?”
“我现在想的也是这个,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皇甫夜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既然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也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况十几天你都等过来了,还怕这几天吗?等会我去和爹爹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也顺便帮你打听一下陈雪音的情况,你先不要着急。”曹若燕温言安慰道,然后扶着皇甫夜坐了下来,“你现在的任务是吃饭,不吃点东西身体会垮的,你总不希望事情没解决之前自己就病倒了吧。”
皇甫夜听了她的话非常感动,曹若燕还是这样关心自己,实在不能再拒绝了,端起碗,刨了几口饭,可是心里有事,这饭真的难以下咽。
曹若燕也看出来他确实吃不下了,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不想吃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大不了我让厨房里的伙计晚上给你做点夜宵,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喜梅,送公子回房去。”
“不用了,”皇甫夜站起来,摆摆手,“我自己可以回去,至于夜宵什么,就不用了吧,我不想让别人打扰。”说完,就走了出去。
曹若燕把他送出门,看着他走过去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此时她的怒气已经忍到了极点,现在知道皇甫夜看不见自己,便开始发怒,手一
甩,筷子掉在了地上,声音很大。这么大的动静让旁边的喜梅吓了一跳,第一次见小姐发这么大的脾气,她赶紧走过去,把筷子捡起来,放在桌子边上,走到一边,低头站着,不敢说话。
曹若燕一看这样,更是气从中来,走过去,一耳光扇在喜梅的脸上,怒道:“掉在地上的东西你还让我用,你安得什么心?”
“小姐,不是,我-------”喜梅觉得委屈,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急着想要分辩,曹若燕哪里会儿给她这个机会-------
“叫人把这些东西全部收走倒了,再让让给我做一份一模一样的给我送过来。”
“是。”喜梅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忍着委屈按照曹若燕的吩咐去办事,刚走到门口,又被曹若燕叫住了------
“等一下。”曹若燕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脸上的眼泪,急忙用手抹去,厉声说道,“刚才我在这里发火的事情,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尤其不能让那个皇甫夜知道,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听明白没有?”
喜梅跪下来磕了几个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姐饶命啊,奴婢刚才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奴婢这就出去让厨子重新給小姐做饭。”
曹若燕看了一眼桌上还是满满的几盘菜,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反正我也吃不下,这里的东西等会再收拾,你先出去,让我安静一会。”
“是。”喜梅如蒙特赦,行了礼,赶紧向外走去,因为走得慌张,不小心和迎面走来的那人撞在了一起,抬头一看,竟然是付瑞海,急忙开口想要道歉,却看见付瑞海用手势示意自己不要说话。
付瑞海一看喜梅的样子,就猜出几分里面的情形,他一面示意喜梅不要说话,一面让她赶紧离开,自己则慢慢走进了曹若燕的房间。
曹若燕听见敲门声,抬头看见来人,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予理睬。
付瑞海似乎早就料到是这种情况,也不生气,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温言问道:“出了什么事情需要拿一个小丫头撒气,这个喜梅可是已经跟了你好多年了,聪明机灵,又不多说话,这样的丫头难道你还不满意?”
曹若燕回头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问道:“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回不来了呢?怎么,那个女人没有让你留下陪陪她?”
付瑞海听到曹若燕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很是震惊,其实在来之前他就知道曹若燕可能会明的暗的讽刺一番,可是他没想到曹若燕的话会是如此不堪入耳。放开曹若燕,走到一边,冷冷地说道:“护送‘鲁小姐’回家是大人临走时给属下布置的任务,如果没有大人的命令,我也不敢擅自行事。”
付瑞海这句充满官腔的解释更是让曹若燕感到生气,她觉得付瑞海这是虚伪应付自己,起身走到他面前,厉声质问道:“陈雪音离开这里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难道从这里到衙门需要两个时辰吗?”
曹若燕的无理取闹也让付瑞海非常恼火,但他不想因为这个事情和她翻脸,向前走了几步,冷冷地说道:“今天属下做的事情都是曹大人的吩咐,事情做完了自然要去汇报;再说,属下身为曹大人的护卫,自然应该留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大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曹小姐,你说是不是?”
付瑞海说的句句在理,曹若燕无法反驳,深吸一口气,又问道:“爹爹回来了吗,他现在在哪儿?”
“大人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曹若燕想也不想就准备冲出房间,可是却被付瑞海拦了下来,依然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来之前大人让我告诉小姐,大人现在正在处理一份紧急公务,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希望小姐暂时不要打扰他。”
“我找他就是为了要紧事。”曹若燕甩开付瑞海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付瑞海并没有马上跟过去,而是愣在那里,想着发生的事情,想到陈雪音,想到曹若燕,又想到终悔道人对自己的叮嘱,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他现在真想离开这里,离开是非之地,可是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下去。叹了口气,匆匆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