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时隔许久我再见到爷爷,没想到是这种光景?
不知怎么的我是觉得有些不安,爷爷一生赤贫,好不容易有间寿材铺子,结果还被我毁了。
我看着端着饭碗的老人靠着房门吃得飞快,似是不用嚼都可以咽下去似的。
关乎吃饭我每每都会提醒爷爷,不过往往会得到老爷子一个白眼。
“男娃娃就是要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小筷子扒拉着跟个姑娘似的你觉得好看么?”
往往这时候我只觉得一阵荒谬但仍是不在乎绝。
老人形成的习惯往往是几十年的,要想归根结底的改正,那是难上加难。
正想着,忽然脑后一阵刺痛,我霎时回神,看着站在门口的老人已经消失了。
我登时心神一刹,转身看到老人只觉得再一次体会到了失而复得的惊喜。
爷爷看着我的样子似是奇怪,径直越过我走进屋子里端出一碗水。
看着这碗飘着焦黄色粉末的贡香水,我只觉得脑袋一阵得发懵。
每次察觉到我不对劲,老爷子都会马上冲一碗贡香水让我喝掉。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再看着这碗汤,尽管怀念,我却是半分都不想喝下去。
胸口火辣辣的一阵烫,我下意识地揉了揉。
一抬头,就看到爷爷也正在盯着我的胸口生疑?
“怎么了?不舒服?”
我缓缓摇头倒是没觉得哪里有不舒服,只是看着爷爷手里饭热气尽消我方才抬手笑道:“进去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爷爷跟着倒是没多说,端着饭碗随着我一起进了屋子。
桌上两菜一汤,我们两爷孙虽然经济不阔绰,但生活上爷爷倒是从不亏待我。
看着饭桌上的饭我也觉得饿了,也端起碗开始大口朵颐。
席间爷爷时而眼神从我身上飘过,这我自然是注意到了。
我吃完了两碗饭方才看着爷爷问道:“你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有事?”
爷爷就看着我忽然凑近一巴掌将我推开,接着开始吃着碗里的饭。
只是边吃还不忘嘟囔着:“还说让我吃慢点,自己吃的跟个饿死鬼托生似的……”
我沉了沉心神,方才笑着问道:“一会爷爷你要出去赶活?”
爷爷这才紧皱眉梢一片烦躁。
“是的,不过这次我打算带你一起去,也见见世面别总是啃着书过日子,我现在上了年纪,早晚都有那一天,你说你要是不让人省心,以后可怎么弄?”
我闷声扒了口饭沉声道:“那就别过那一天啊……”
“嗯?你说什么?”
我看着爷爷起身说道:“我说,那您就安安稳稳待着,不要踏过那一天!!”
爷爷恍惚间笑了笑,盯着我满眼嗔怒。
“臭小子现在都敢教训我了?”
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就开始接着扒饭,我虽心下清楚这些事情不过是白费口舌。
但想到爷爷离世,我总觉得想要弥补些什么。
吃完饭后,我跟着爷爷出场干活,这次只是一家给儿子迁坟所以远道而来请爷爷选址。
到了这家一进门一男一女便走上前来握着爷爷的手连连问候。
“老爷子近来可好?身体都还好么?”
爷爷松开手,看着两人缓缓摇头。
“唉,我都好,老骨头了,不过你们也要坚强些,孩子命短,下一辈子好投胎,找个好人家活下来,也算是不费你们的一番心思。”
夫妇二人登时双眼猩红,尤其是那女人更是两行清泪看着爷爷煞是可怜。
“我儿子,真能投胎吗?这些事情,真的有用么?”
爷爷缓缓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世上杂事万千,左右不过缘分二字,你信则有,不信则无,本就这样一套,孩子年岁太小,又非自然亡故,照着行规来看,确实是能再投胎。”
说着爷爷看着夫妇两人一声叹息。
“不过就算是投了胎,也和你们夫妇没关系了,这一辈子没照顾好孩子,以后再有了孩子,可要当心才行。”
女人听罢趴在丈夫怀里又是一阵抽泣。
男人揽着妻子的肩膀满眼悲怆,铁打的肩膀上,再怎么顶天立地,也扛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难。
一番解说后,夫妇两人这才算是情绪安抚下来。
爷爷开始说了迁坟的事情,原是这一家孩子死于车祸。
夫妇两人上路忘了给孩子绑安全带,结果被卡车撞到孩子径直被撞得从窗户砸了出去,当场内出血死亡。
两人倒是命好经过一番抢救活了下来,只是留下个半路夭折的儿子,两人实在是放心不下。
爷爷看着我问道:“十三,怎么选棺椁?”
我怔了怔眼神看向爷爷,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爷爷没得到答案瞬间脸色一板,再度沉声问道:“死十三,怎么选棺椁!”
我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说道:“夭折未成年,白棺护其灵……”
但我说罢后爷爷仍是未曾接话,而是看着我眉眼紧蹙似是在等我回话?
我整个人脑袋里一片混沌,看着爷爷也是满脸发蒙。
爷爷冷声质问:“就这些?”
我被问得有些茫然,但想了想,应该是就这些,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爷爷顿时长出一口气,看得出来,要是此时在家,藤条已经到屁股上了。
“夭折未成年,白棺护其灵,指的是自然情况下孩子离开了,那么就用白棺,如今这孩子是车祸离世,又是和父母相伴而出,找不到双亲久而久之怨气集结,当以青红加之,方可让孩子安息。”
说罢这才盯着我问道:“记住了?”
我老老实实重复了一遍,暗叹师傅果真是宝刀未老。
要是身体康健,只怕也是要活到九十九。
夫妇二人这才连连点头开始去准备迁坟要的东西。
两人走后爷爷看着我满眼无奈:“你这是怎么了?老是走神?昨晚没睡好?”
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转移到我下盘。
我登时找椅子坐下一身尴尬。
“爷爷!!我睡得很好,就是忽然没想起来罢了!”
爷爷闻声瞬间更加暴躁,走上前来拧住我耳朵满眼都是愤懑。
“没想起来还这么理直气壮,我死南的孙子什么时候这么强横了?”
我这才语气软了下来,看着老爷子笑着圆了过去。
过了会,夫妇两人准备好东西,我们便一行上了路。
孩子选的初址是在公墓里,小小的石碑上写着姓名出生年月,以及父母双亲。
我与师傅相视一眼纷纷了然,于是便将手里的铁锹交给夫妇俩人。
“墓穴有定主,鬼来不迎虎……这公墓,得你们自己来挖了。”
爷爷说完与我后退两步,夫妇两人看得出是有疑惑,但并未多问。
只是拿着铁锹开始一下接一下地挖着公墓。
挖着挖着夫妇两人双双垂泪,能铲起来的土也越来越少。
看得出来就算两人已经全力压抑着情绪,可看到儿子还是禁不住伤心。
爷爷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公墓总是鲜少见光,到处都是柏树和悲伤。
“你们要加快速度了,天狗食月是阴邪最重,我们必须在天狗未到之前完成迁坟!”
夫妇两人这才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总算是有力气接着挖坟。
爷爷则是递给我一把贡香指着远处的一株柏树交代道:“行了你就在树下好好看着,看我如何运作……”
我没回绝,爷爷出场我从未跟随,这次跟出来也正好学些手艺。
眼看着夫妇两人将棺椁总算是挖了出来,墨色的棺椁一显现,我思绪一紧,爷爷即刻开始从四周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