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微凉,江南之地的临入冬的时候总带着一种让人极是难受的潮湿。
总兵所这段日子可是忙坏了,演兵出的事故接二连三,各地各卫都有数不清的麻烦事需要一一的处理。而且这段时间处理的已经不是演兵的事了,而是一些兵将鱼肉地方肆意妄为的案子。
这些案子无不证据确凿,全都是拿着铁证由地方官府移交总兵所的。有了这些铁证总兵所立刻严令杭州卫把人先拿住了送到杭州来,这样的话在防御兵变的前提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他们。
牵扯的大多是地方上的案子,命案,欺压百姓,各种各样的案子层出不穷,接连五六个千户锒铛入狱。更有不少中层的武将也投了狱,这场清洗活动声势浩大,大得已经惊动了兵部,接连派了好几拨人来浙江总兵所询问。
这些琐事,自有总兵所的一众官员处理!而这些原本只是顶个虚职的官员也开始在处理事情的过程中慢慢的掌握实权,王动的王家,曲仲的曲家已经渗透到每个角落里,嫣然成了杨存在这的代言人。
而杨存要做的很简单,把握方向和下决定就好了,其他的事都有他们来办!
总兵所热闹得很,借着杭州衙门的监狱关了不少人,原本是冷清得很的清水衙门,这段时间都是门庭若市!中国向来就是个人情社会,有被抓的就有来求情的,无奈杨存一直不在这呆着,他们想找个哭求的地方也没有。
这段时间京城的大动静一直不断,先是起王出狱的消息震惊了天下,据说西北军那边高兴得差点要闹兵变了。有他的旧部立刻上书向朝廷求情,明面上说的是眼下西北战线上烽烟四起,大军军心不定难以应战,实际上谁看不出这是在希望起王能重回西北大营去统帅他们。
西南的事闹得更是沸沸扬扬,本来还是安静的对峙状态!也不知中间哪个小官卖弄官威惹得这些苗民大火,一颗戴着五品官帽的脑袋被吊在了城墙上示众,一下把本就紧张的关系弄得有点风雨欲来的感觉。
东北那边看似平静,不过据说定王的东北大营和满八旗有所摩擦,大动静没有小动静倒是不少,暗地里到底动没动过手谁也不知道。
定王世子上京时,老皇帝依旧称病休朝,赵沁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江南被整得灰头土脸以后这火一直憋着,到了朝堂上的时候几乎无视了皇太孙这个在那装严肃的摆设,对着兵部的人一顿的咆哮。
当时他虽然没把话挑明,不过矛头是直指师俊而去!师俊一时面色不善和他吵了几句,谁知赵沁云居然还敢在金殿上动起手来,按传闻来说两人身手都很好,在金殿上大演武行的时候底下的人都啧啧称赞了,天花乱坠的打了半天大内护卫才鼻青脸肿把两人架开,一条条池鱼也是被误伤得不轻。
兵部尚书和定王世子打架,这样的热闹没得看实在是郁闷!看着京城来的消息,杨存是暗笑了一声,这赵沁云一直表现得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脾气一上来也牛B得紧,敢在金殿上动手,估计这趟也是把他气坏了。
只是有个细节杨存有些想不通,他这样的大闹难道就不怕惹来其他人的恼火么?远的不说师俊虽然明面上已经和温家勾搭上了,但人家师家多少有自己的底子,你有你的东北大营,人家也有自己的津门大军。
何况师俊官拜兵部尚书,这赵沁云就算在军中职位再高也不能这样不敬!哪怕人家没什么实权,但名号上还是你顶的爹头上师,最起码按官位来算还有管你东北大军的权利,这么不给人家面子,于理不通啊。
皇太孙那货的脾气最要面子了,最近据说被温迟良调教得很是老实。那些强抢民女之类的勾当没怎么做了,整天摆着个自认为君临天下般的脸在那做摆设,人家好歹也不怒自威上了,你赵沁云在那大闹和打人家脸有什么区别,难道就不怕这纨绔太孙记仇么?
结果是两人都被罚回家闭门思过去了,这样的惩罚有和没有根本一样。
不出门是吧,没问题啊。这年头反正也没多少娱乐活动,人家是官二代啊,家里别的小就是宅子大,别的不多丫鬟多,关上门糟蹋几个小闺女其乐融融的,玩够了再一副悔过完的样子出来,你又奈何得了么。
呸的闭门思过,关小黑屋里差不多,在自己家呆几天而已,过过宅男的生活算个屁的惩罚。而且人家一兴起身边还有小丫鬟可以泄火,你这简直是给别人放假休息的福利。
夜里,西湖岸边!船上点着火炉,有些湿的柴火冒着白烟烧得孳孳做响,也驱散了这里的阴寒和潮湿,让人感觉到一阵舒服的暖意。
坐在火盆边,看着手里的这些小道消息!杨存看完将之烧掉,冷笑了一声:“定王到底要搞哪一出,前段时间才夹着尾巴回东北,这会世子这架势是要死皮赖脸的留在京城,玩这一出肯定非奸即盗。”
杨通宝接了密令已经回了京城,带来这些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京城休养了一段时间又正式世袭了啸国公之位的杨横!人始终是脆弱的,即使他一直是有噬兄之心,不过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也难掩神伤。
他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人的死而难过!不过这时杨横的脸上有着一种意气风发的神色,新一任的啸国公,梦寐以求的权利到了手,兴奋之情自然也溢于言表。
“叔父,您怎么看?”杨横坐在对面,依旧恭敬谨慎。
“越来越乱了!”杨存抿了口酒驱散体内的寒意,思索了一下有几分阴森的说:“定王想什么我不知道,但世子回京肯定目的不只这么简单。起王爷眼下刚出狱不久,可是西北那边支持他的声浪一波比一波高,我看他想做个闲散王爷不太可能,朝廷不能不顾及他在军中的威望。”
“叔父的意思是,起王迟早会重掌兵权?”杨横一点都不诧异,似乎他也想到过这个可能。
“就看今年西北那边仗打得怎么样了。”杨存说话的时候本想避重就轻,可心里始终有些控制不住,冷哼说:“啸国公这次回两广可要抓紧时候续弦纳妾,不赶紧开枝散叶的话,我怕啸国公这一脉人丁太过稀薄了。”
杨存的冷嘲热讽中意有所指,自然说的就是啸国公府遭天灾的事了。杨横的面色顿时阴晴不定,好一会后才苦笑说:“连叔父也觉得那是我指使的么,为了杀掉兄长的孩子,把自己的全家都赔葬进去。”
“算了,这些过去了也不要再提了。”杨存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真无辜还是心狠手辣,反正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即使杨横说他是无辜的,杨存也不会相信。
“你离京时,镇王爷有什么吩咐么?”杨存沉吟了许久,这才开口问道。
“有,镇王爷让我速回两广,稳住啸国公府的势力,还有!”杨横顿了顿,还是赶紧说:“镇王爷要我知会叔父,眼下朝廷上的局势不明,叔父断不可受任何一派的拉拢,也暂时不必与任何一方为敌。”
“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杨存趁完沉吟着,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杨横一路上快马加鞭,傍晚的时候才到杭州歇了一下脚!眼下两广的灾情紧急,他必须火速的赶回去收拢好啸国公府的势力,所以在他能奢侈的睡上一觉,明天动身以后他准备日夜不停赶路回去,尽快在那边局势没乱之前把一切接管起来。
“是!”杨横起身告辞,周默台立刻上前带路,引他去一品楼那边准备好的庄园内。
杨横这一行人神色匆匆,眼下杨家的局势对他而言不重要,这位新任的啸国公当务之急是要整合这一脉的势力,品尝那垂线已久权利的滋味。
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杨存独饮着,脑子里开始琢磨起来。
看杨术的口吻,似乎朝堂上的势力在纷争中开始达到一种诡异的平衡,或许说眼下因为起王出狱的事,各方的对峙已经呈现出一种比较均匀的态势。甚至于兵权旁落的东宫已经有些被动,温家即使能在朝堂上兴风作浪,但已经不得不面临别人兵权在手的威胁。
杨家,一王三公,镇王为主导,实则上三公都各有自己的势力!杨术也是在担心其他人会开始拉拢杨门各据一方的三位国公,他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一但杨家从内部开始乱的话,那对于其他虎视耽耽的派系而言是天大的好消息。
拉拢镇王确实会有双极旗大军这个重要筹码,不过三公在地方上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在军界的旧部也是不少。而杨术始终作为杨家的主导在各个势力之间周旋着,争取着最大化的利益。
这时候不能出内乱,一但出现内乱的话杨家就成了一盘散沙。杨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三公中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被人拉拢,因为一但靠拢某一个势力的话那等于是背叛,没了杨家这顶大帽子的庇佑到时谁又能保证自己的身家利益。
杨术的话提点得没错,防范于未然,一王三公断不能有所分化。
而不与任何人为敌,这一点上杨存倒是有些诧异。不是已经与二王斗得水深火热了么,这会停下来倒没什么,左右浙江这边已经是大局已定。在这时候没必要再去得罪这些皇亲国戚,这是杨术说这话太耐人寻味了。
平衡么?杨家已经在这平衡中成为各派系最希望拉拢的筹码,所以杨术不希望这时再与其他人争,而是要以一种暧昧的态度开始保持和各方面的关系,以保证在这次的权利之争中也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脑袋好疼啊,杨存颓废的叹息一声,有时候真不愿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时张明远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说:“公爷,人带到了,在下边候着了。”
“恩,走吧!”杨存站起身来,严声的嘱咐说:“吩咐下去,这次演兵抓住的人没我点头一个都不许放,兵部有人说情的话就罢官移交给他们,其余的全关在牢里。”
“是!”张明远恭敬的应了一声,看着杨存那始终皱着的眉头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已经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个主人的心思了,似乎他无时无刻都在算计着什么,这年轻外表下的心计,有时候想想都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船下是一间密封的木房,房内只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尽是各种美味的酒菜。这时丫鬟在旁边伺候着,一个怪人在那狼吞虎咽着,似乎是饿坏了一样。他旁边,一个清纯唯美的少女殷勤的给他夹着菜。
“怎么样,这趟收获还可以吧!”杨存一坐下,两个丫鬟立识趣的出去了,把门紧紧的合上。
“还可以!”龙池抬起头来,那满是纹身的脸依旧很是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