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羊被捕杀,只因为羚羊有角;坟墓被挖掘,只因为墓中有殉葬的金银。
朴拙的弱者,总比jiào容yì免于灾祸;丑陋的处女,总比jiào容yì保持童贞。
所以也只有最平凡、最无名的人,才能保有碧笛和摄魂曲这样的武器!
“碧笛”míng白这道理。
其实他本来并不是这种人。他本来也像大多数人一样,渴望着财富和声名。
自从他在那个燠热的夏夜里,看见他最钟情的少女被一个富家子压在草地上扭动喘息后,他就下了决心,要得到别人梦想不到的财富和名声。
他得到的东西远比他梦想的更珍贵——他得到的是碧笛和摄魂曲!所以他的决心又变了,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他不想像羚羊般被捕杀!
他要杀人!
每当他想起那个燠热的夏夜,想起那女孩流着汗扭动喘息时的样子,他就要杀人。
今天他并没有杀人!
他并非不想,而是不敢!
面对着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冷酷的人,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畏惧。
自从他有了碧笛和摄魂曲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畏惧之心。
他所畏惧的,并不是那柄漆黑的剑,而是这个拿着剑的人。这个人虽然只不过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远比一柄出了鞘的剑还锋利。
看见这个人的眼神,他的心就开始跳,直等他回到zì己的屋子。他的心还在跳。
他心跳也不仅是因为紧张畏惧。
他xīng奋!
因为他实在想试一试,试一试碧笛和摄魂曲是不是能杀得了这个人。
可是他又偏偏没有这种勇气!
一间很简单的屋子。只有一床一几,一桌一椅。
碧笛一进门立刻就倒了下去。倒在床上。又冷又硬的床板,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他忽然发现zì己裤裆里有样东西已连根竖起。
他实在太xīng奋,因为他又想杀人,又想起了那个燠热的夏夜……
杀人的欲望竟会引起他性的冲dòng,这连他zì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最难受的是,这种冲dòng只要一被引起来,就无法抑止!
他没有女人。
他从不信任女人,决不让任何女人接近他。他解决这种事惟一的法子。就是杀人。
只可惜现在他所想杀的人,又偏偏是他不敢去杀的。
这春天的下午,竟突rán变得夏夜般燠热,他慢慢地伸出流着汗的手
黄昏,将近黄昏,未到黄昏。
一个人悄悄地推开门,悄悄地走进来,身材虽然臃肿且笨拙,行动却轻捷如狸猫。
碧笛还是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冷冷地看着这个人。他一直不喜欢这个愚蠢的胖子,现在心里更生出种说不出的痛恨。
——这个人只不过是个太监,是个废物,是头猪!
可是这头猪却偏偏不会被性欲折磨。永远都不会尝到那种被煎熬的痛苦。
看着这张胖胖的笑脸,他几乎忍不住想要一拳打破他的鼻子!
可是他只有忍住。
因为他是他的伙伴,是他的拇指。
拇指还在笑。悄悄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带着笑道:“我就zhī道你一定有法子引他们出来的。你做的事从来没有失败过。”
碧笛淡淡道:“你看见了他们?”
拇指点点头,道:“女的是彩蝶。男的是叶凡。”
叶凡!
碧笛的手又握紧。
他听过这名字,也zhī道这个人,更zhī道这个人手里的剑!
天下无双的快剑!
河阳城暗杀的失败,木头人与泥人的被横腰截断,河阳城外骑士的惨死,他们虽未到现场查看,但早已zhī道他们已死。因为这些人是他们组织派出去的人,这些人到规定期限还没有回来,就说明已遭毒手。
但也说明,他们遇到极可怕的对手,他们起先还不相信有谁能将练西域冷术的木头人和泥人杀死,但当他们看daò木头人与泥人的尸首时,他们相信了。
他们相信,他们这次遇到极可怕的对手。
这个对手,他们自然也查了出来。
拇指道:“幽宗还能活到现在,就因为叶凡,所以……”
碧笛忽然跳起来,道:“所以要杀幽宗,必须先杀叶凡!”
他的脸已因xīng奋而发红,连眼睛都已发红。
拇指吃惊地看着他。从来也没有人见过他如此xīng奋激动。
——冷静的碧笛,平凡的碧笛,无名的碧笛,杀人的碧笛。
拇指试探着问道:“你很想杀叶凡?”
碧笛笑了,淡淡道:“我一向喜欢杀人,叶凡也是人。”
拇指道:“但他却不是个普通人,要杀他并不是件容yì事。”
碧笛道:“我zhī道,所以我并不想zì己动手。”
拇指道:“你不动,还有谁敢动?”
碧笛又笑了笑,道:“我不动,只因为我不是名人,也不想出名。”
拇指也笑了,眯着眼笑了:“你想叫笔圣先去拼命,你好在后面捡便宜?”
碧笛悠然道:“无论他们是谁死在谁手里,至少我都不会难受的。”
拇指居然也不难受,笔圣是他的徒弟,他居然不难受,看来,十年,改变的人性实在太多。
是世jiè变了,还是人在变?
没有人zhī道
彩蝶很难受,难受得就像是条已躲在壳里很久都没有出来晒太阳的蜗牛。
她脸上戴的面具,还是去年朝会时买的,做得虽然很精巧,戴得太久了,脸上还是会发痒。
脸上一痒起来,全身上下都会觉得不太舒服。
但她却并不想把这面具摘下来,现在她好像也很怕让叶凡看见她的脸。
因为她怕他回忆起往事。
难道他看不见就真的不想了吗?难道她不想让他回忆,她zì己是否已jīng回忆?
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斜阳正照在窗前的玫瑰上。雨后的玫瑰,颜色更艳丽。
幽宗的脸色却苍白如纸。
彩蝶问道:“他醒过没有?”
“没有。”一直守在幽宗身边的,还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小姑娘。“你喂他吃过药?”
“也没有。”
彩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过去问叶凡:“现在是不是已到了应该吃药的时候?”
叶凡面对着窗户,慢慢地点了点头。
斜阳满窗。
新糊的窗纸边,窗框也是新漆的,亮得就像是镜子。
两扇窗户斜斜支起,下面的一边木框,倒映着一片玫瑰,上面的一边木框,却映着屋子里的倒影——有那小姑娘的影子,也有彩蝶的。
彩蝶正站在床头,手里拿着解药的小瓶,倒出了一颗药,用温水化开。
她一举一动都很小心,fǎng佛生怕匙里的药会溅出一点,减弱药力。可是她并没有把这匙药给幽宗吃下去!
叶凡还是背对着她们。她悄悄地瞟了他一眼,忽然将一匙药全都倒在那小姑娘的袖子里,然后才扶起幽宗,把空匙递上他的嘴。
这是什么意思?
她找叶凡来,为的本是要救幽宗,可是一只空匙却救不了任何人的。
她究竟是不是幽宗的女儿?她这也是关心幽宗?
叶凡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虽然没有回头,面前的窗框却亮如明镜,她的一举一动,他本应该都看得很清楚。
可是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彩蝶又悄悄地瞟了他一眼,才慢慢地放下幽宗,喃喃道:“吃过了这次药,再好好地睡一觉,我想他明天早上就应该醒过来了。”
其实她心里当然也zhī道他决不会醒的。
她虽然在叹息,那双皎洁如明月的眼睛里,却已露出种诡谲的笑意。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在说:“叶大侠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