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又是这种昏眩感,当她反应过来时,周身已陷入了紧绷状态,然而如前几次那般的突袭并没有到来。
只是周遭的环境变幻越来越迅速。
她看着眼前高速旋转的一切,只觉得像是身在梦里……
梦里,她霍然睁开眼睛,盯着前方那一点希冀之光。
在周遭昏眩的光影里,只有前方那一点似阴暗,似灰白的光圈没有任何变化。
她睁大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不变的光圈里。
但见那些渐行渐远的残灯云雾之间,有一人影影影错错,那影子有些熟悉,像是一个女子姣好而纤瘦的背影。
是谁呢,一时想不起来。
她向前走了两步,光景一转,她走到了那光圈的正面。
一颗硕大的樱花树下,正值花期,花叶开的葳蕤繁茂,极是喜人,大朵大朵的千瓣樱花,拥拥簇簇,像是春日绚丽黄昏下蒸腾而起的粉色云霞。
然,比那云霞更绚烂的是那樱花树下女子姣好如月的容颜。
待看清那女子的神情时,雁丘忽然心底一颤。
那种久违的熟悉感,让她心上涌上一丝不意味不明的痛。
“妈妈……”
她的眼睛瞬间起了一层水雾,如果说常常在梦里梦到的那个人,和现实中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那种视觉冲击是不一样的。
她声音有些颤抖,缓缓伸出手里,像是要触碰那女子的身形。
那种时隔千山万水,时隔万千岁月,却常常出现在梦里的温暖与牵挂,那双微凉的双手,有那对清浅的梨涡……
灰白光影里的女子动了动,午后的阳光穿花过叶,被割裂而细碎的光阴,疏疏落落的洒在她的脸上。
风起,花落,美人回眸。
与她有七分相似的眉眼,霎时间出现在眼前,女子一身素白色的纱衣,看上去空灵仙逸。
“丘儿,来娘这儿。”
女子站在花树之下,朝着她招了招手,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
“快来啊……”
咚的一声……
哪里轰塌的声音,她清明澄澈的眼眸里,霎时间如同炸开的烟火,脸上露出童稚般的笑意。
“妈妈,我好想你啊……”
她伸着手,像个孩子一般,朝着那灰白光影走去……
……
彼时。
东渝皇宫。
因地震还未修葺好的宫殿显得有些颓败之色,但新帝登基,该装点之处也没少花费心血,看得出来,掩饰的极是用心。
虽是国丧期间,但也不难掩饰新朝的喜悦之气。
半卷的紫檀珠帘,穿帘入户的过堂风,将金钩吹的琳琅作响,大颠里烧的檀香青烟徐徐,几位大臣正襟危坐在大殿两侧,纳兰瑾炎于端首的龙椅之上,看着今日来朝贺的北燕国使臣,面带笑意。
他对北燕还是有些感情的,这么多年,流连于北燕广袤无边的草原,积雪千年的洛霁山,和那条贯穿南北的洛河,那些年走马观花而过的荒唐日子,如今想起来,真是过瘾啊……
怕是这一生,都难有机会再去了吧。
他笑了笑,看着今日来朝的使者,这次令他没想到的是顾南风派来的使者竟然是北燕的柱国公霍渊。
这位也算得了是自己的老朋友了。
霍渊依旧是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眉宇间愈加飞扬的神采,想来是混的不错。
他打趣道“还未恭贺将军高升,许久不见,朕甚是挂念将军呢。看将军精神矍铄想来好事将近啊。”
霍渊中气十足的嗓音笑了起来,那种自自丹田之气油然而升的气息,连带着屋顶都震动起来。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霍某还未恭贺陛下登基之喜,哪里还敢让陛下挂念。”
纳兰瑾炎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因此并未注意跟着霍渊身后的那个副将打扮的少年
“不知将军亲自前来有何要事要传达,两国互市的国书已送到贵国,不知还需补充什么?”
霍渊心想,俺当然知道你的国书已经送到了,你以为俺闲的没事愿意跑到这里来,俺一个草原上长大的汉子,马背上夺天下,一坐船就晕,还吐,若不是为了后面这位,俺会上你这弹丸之国来?
你小子还装糊涂呢,随着互市国书一起达到的还有求娶的国书,你竟然一字不提,难道还有别的想法?
当今三国,西梁已成定势,但人家凤萧能看上你妹妹吗?再说了雁丘那丫头的脾气能受得了?听俺大哥说,上次就是因为东渝要与西梁和亲,把姓凤的小子打的不轻呢?“这个,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国北燕陛下认为求娶贵国公主一事不能马虎了,必定派个使者前来,方才显得诚意,这不,满朝文武里,就选中我,我也不胜荣幸的承载了陛下的寄托……”
他眼角一挑,抖了抖,这么文邹邹的说话,他老人家确实有些不太习惯。
纳兰瑾炎看他那副样子,嘴角一抽,也不太习惯这个大老粗这么文邹邹。
“这事啊……”
他声调拉的有点长,随即极是欠揍的笑笑。
“舍妹年纪还小,太后娘娘膝下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说是要再留两年,先不着急嫁。”
霍渊见他那副样子,有些恼,刚想说什么,忽然停了下来,微微侧了侧头,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强求,只不过两国互市后的税率,不知陛下有何看法。”
纳兰瑾炎贼兮兮的想着,这家伙真是学聪明了,平时只知道武斗的一个人,竟然还知道税率这东西。
他语众心常的笑道“霍将军啊……”
霍渊道“在。”
“最近找人补习了?”
霍渊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觉得自己还是以正常的方式说话吧,这家伙反正不是外人。
于是他改成大马金刀的坐姿,将刚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换了下来,觉得这样舒服多了。
身后一道视线停留在他背上,随即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之声传于耳际。
他也不想这样,这种外交性的场合如何适应他这样一个只知道上战场杀人的粗人。
让他来这里,还不如让他去守边关,起码说话不用这样累。
他还想再说什么,便见有宦官自殿后匆忙上前来,在炎之耳边附耳几句,便见新上任的皇帝脸色一变,起身对他道“将军,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行告辞,由南平王代替朕招呼您。”
言罢,便匆匆离去。
一边走一边问“你说的可属实,他确实是这样问的?”
那宦官一边匆忙的跟在他身后,一边气喘嘘嘘道“正是。”
纳兰瑾炎自言自语道“我从未让海哨向他传达过什么?难道是人误传了消息,还是有人假冒了……”
想至此处,忽然加快了步伐。
远远的便见到了凤萧一行人立在灵雀宫前。
并不前行。
见他前来,便要行礼。
他一挥手“边走边说,去军机处。”
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凤萧道“萧兄,我并没有让海哨去给你传什么消息,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凤萧正欲跟他前去,听到这话忽然如平地惊雷,瞬间想到了什么。
“我有急事先行回去。”
他说这话时,已经转身离开。
却被纳兰瑾炎拉住“这么快就走了,不跟我去瞧瞧了。”
凤萧有些急切的挣脱开他“可能中计了,雁丘有危险。”
说罢带着侍从匆忙上马离去。
纳兰瑾炎一人停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快步向着军机处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