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书接上回。

话说这一行人爬山涉水的跑到了圣殿之顶,(其实也就是她自己爬山涉水)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她以为会遇见的一个精神正常点的高手。

像独孤求败那样的?

又或者像是风清扬那样的?

最不济遇见一个东方不败那样的?

但是谁来给她解释一来,为毛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的跑到这里来,这个一心想要抓自己过来的高手,竟然是个不折不扣,买一送七八九十的——精神病患者。

雁教授是学历史出身,当然不会用到人格分裂症这种专业性比较强的名词。

在她老人家眼里,人分三种——一、正常人、二精神病,三,介于正常人与精神病之间的(比如她自己!)

她并不太相信玉痕给她所讲的那些话。

入世这么多年,再加上前世的经验,自己是一只快四十多岁的老鸟了。

老鸟是什么,就是会捉弄菜鸟,就是不轻易相信菜鸟说的话,但也不会让菜鸟觉出来的。

但是!

雁姑娘看着众人面前如同一个小丑一样,自己和自己越吵越凶的人时,不得不再次重新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

要不要单纯一点,早知道要宰自己的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一个无刑事能力责任人时,就不该上来的阿。

非天身体里的几个声音还在争吵着。

“是你不对,你不该动手,她会伤心的!”文质彬彬的男子声。

“伤心个屁,她跑去和别的男人生孩子了,你还这么死心塌地的,活该!”一声音喑哑的老妪之声

“麻烦小点声音打扰我睡觉了……”变声期孩童的声音。“哎哟快瞧,他儿子也背叛他了……”某路人声音

“你……”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严厉男子的声音。

非天一阵自言自语的叽叽喳喳着实惊呆了众人。

在最后一声听上去较正常的男子厉喝之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楚离像是早已知道了非天这般情形,并未过多表现出诧异。

到是江观海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正常,也不知是与罗迦打架的原因,还是因为被分裂症患者给惊呆了。

非天转过头来,有些不太自然的晃动了下脖子,“抱歉,处理一些家事……”

他说的极是淡然,全然不顾其他几人目瞪口呆的眼神。

噗嗤!

于是目瞪口呆的眼神们立刻改变了目标,齐齐向她飞射而来。

某人立马举起手来,“抱歉,那啥,我下次会注意。”

她这句话,在别人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当,但听在非天耳朵里,却是异常的刺耳。

“你笑什么?”

非天正常的声音传了出来,此刻凤凌的脸上显得有些扭曲,天灵盖之上正徐徐的冒着淡黑的烟气。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像一个磁场一样缓缓向着周遭辐射开来。

而雁丘此刻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高手。

高手,就是即使他化成了飞灰,即使他没有形体,依旧可以释放出牛叉哄哄的罡气,让你周身都感受到压迫。

比如此刻。

显然那股真力只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其他人都有任何反应。

雁丘在某不念旧恶瞬间,只觉得自己周身除了眼珠子,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能动,若不是她自己脑子还有点意识,怕是连自己的呼吸都给忘记了吧。

而近在她咫尺之间的陛下,似乎并没有查觉出她的异常。

她试图将眼睛转过去,向他求救,但眼睛转动也好困难,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胸腔之中的憋闷之气越来越重,难道要这样生生憋死阿?

她在心底哀嚎着。

忽然一直飘荡在山洞之顶的那一片白色的烟雾的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缓缓聚拢成形。

白色影子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修长的近乎透明的手指,在半空里轻轻一划。

雁丘便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众人依旧没有发现异常,只紧紧的盯着非天,仿佛刚才只是一瞬之间,然而那白色影子一动,非天便警觉的抬头。

不可察觉的兴奋让他的头顶的黑烟冒得更加欢快。

凤箫偏头,“你在看什么?”

雁丘惊诧的看了他一眼,脑中轰然如炸开的烟花。

自己身边这人是何等的警觉,刚才自己差一点便要无声无息的踏入地狱的大门,他竟然没有发现。

那么长的时间!

时间!

她脑中再次轰鸣如雷,难道刚刚真的只是一瞬间,只不过非天对自己用了某种术,让自己所感应的时间,与其他人的时间是不同的?

她恍然抬头,见头顶那白色烟雾的影子缓缓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嚓!

铮!

悴不及防之间,两声剧响如霹雳苍穹的惊雷,以狰狞之势,割裂云霄。

回首间,楚离一身形如疾风一阵呼啸卷起,他手中持着一柄玉色的如意,而非天急急后退两步。

因抬头间失了心神,丧失了先机,竟然有被楚离掣肘的架势。

两道飓风,一灰一黑,于这空旷的山洞之间快速旋转而起。

竟然卷带着飞沙走石,刮的人脸颊生疼。

雁丘想着,楚离这边有三个人,怎么样也比非天一个人强吧,况且,那身体还不是他的,时不时还会出个小状况。

而罗迦自入了圣殿之后,便一直未曾言语,他站在山洞的某个角落里,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尺子三寸之地,不说话,也不动,像是一樽玉雕一般。

雁丘想,怎么着人家也是父子关系,就算是不帮忙也说得过去阿,总不能逼迫他去宰自己老子吧。

飓风h沿着山洞的岩壁疯狂的席卷着,渐渐的那黑色影子逐渐露出了颓势,黑影一闪,朝着山洞之上的那处亮光飞去。

楚离此刻立在山洞的岩壁上,冷笑一声,跟随而去。

一时之间,狼藉满地。

山洞之内早已换了一副模样。

江观海早已在楚离飞奔出去之后,跟着跳了出去,猪肉荣和豆芽菜在见江观海出去后,也紧跟其后,飞了出去。

看那副架势八成是要将非天彻底灭掉。

虽然雁丘也很想知道,对于一束无形的烟气来讲,是如何让他彻底消失的。

凤箫冷冷看了他们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一时之间,这处山洞里,只剩下了大神陛下和她三个人。

罗迦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雁丘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是不想去理会这些事情,但也不至于这种程度的不说话呢。

她蹑足上前一步,站到大神身后,轻轻拍了丙下他的肩膀。

罗迦的身体颤了颤,瞬间转身。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雁丘竟然从他眼底看见了一燃起的滔天火焰,以及火焰熄灭之后残存下的灰烬……

一股没来由的危险直觉,席卷她的中枢神经。

踉跄退后两步。

然!已来不及。

罗迦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衣袖一挥,阻挡了五步之外正欲奔来的凤箫,忽然之间,眼前的景色便是一阵的天翻地覆。

山石已全数覆灭,成为瓦砾,她甚至能听到那些轰隆隆的碎裂的响声。

然后她惊诧的看到,那灰尘升起的细密烟雾里,数条身影正奔来,为首的一人,凤箫……

眼前这是哪里?

一层又一层的白云,像棉花糖一样的漂浮在眼前,不断倒退的苍翠松柏,树叶之间还堆积着昨日残留下的雪沫,在午后的阳光之间折射出七彩的光影。

谁家的炊烟,直直升起,直冲云霄……

不对!

这是雪山顶。

阵阵侵骨的寒意,从四周传来。

那种冷仿佛可以将体内的五脏六腑给全数冻结,她抖了抖,忽然一个激灵的醒来。

入眼,便是便是一片冰琉璃。

果然,是雪山。

“你醒了!”

有低沉的声线缓缓入耳。

雁丘坐起身便,便对了一双淡若琉璃的眼睛。

一片冰天雪地,头顶之上,还缓缓飘着雪花,而她自置身于一块冰床之上。

“大神?你干嘛把我带到这里来?”

那眼睛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在考虑大神这两个字的意思。

便是这一瞬之间的迟疑,让雁丘心生寒意,眼前这个人,他不是罗迦!

“你是非天!”

占有罗迦身体的非天仰天长笑一声,“小丫头很聪明嘛。”

雁丘笑,“过奖。”

“我只是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非天缓声道“与楚离纠缠在一起的,不过是凤凌的躯壳,与我身体的碎片吧。”

雁丘恍然,“原来你一开始便没有出现,出现的那些不过是你的碎片,而你,一直藏在最后……”

非天笑了笑,忽然身体莫名的抽动了一下。

像是来自本躯体的抗争。

他的眉心不可察觉的轻蹙一下,随即,身体很快安静下来。

“不错,只是可惜了,那群蠢货发现不了。”

雁丘见他一副极是自信的模样,有些好笑,“你听你这声音有些熟悉,难道你便是在洛霁山上我见过的那个非天?”

非天笑,“从来这世上只有一个非天,你刚刚所见的不过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碎片,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将他们与我都融合在一起。”

“融合在一起?”

非天点头,这次他竟然毫不征兆的吐了口鲜血。

看着他突然吐血,雁丘吓了一跳,赶忙跳下冰床。

“喂,你没事吧,他可是你的儿子阿。”

“儿子?”

非天嘴角若有似无的带着一丝笑意,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我非天何曾有过儿子。”

雁丘怔,“罗迦难道不是?”

非天哂笑,“不是,他不过是我养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的躯壳。”

“那你抓我来做什么?”

非天极有闲情雅致的抬头看着雪峰顶上飘落的雪花,缓缓伸出极白的手,(当然,手也不是他的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

他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划,做了一个虚无的圆。

“需要借你打开天书,助我融合自己的灵魂……还有……”

他笑了笑,像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还有什么?”雁丘问道。

“还有,完成我多年以来,未曾完成的梦。”

雁丘缓缓点头,状似有些兴趣的询问道,“哦,什么样的梦能让您这种身份的人一直惦记着。”

非天看上去心情还是比较不错,他缓缓伸出手,在那张她刚刚坐着的冰床之上,轻轻一划。

无声的冰裂,自那冰床底部,缓缓升起一个莲花座。

那莲花座上赫然是一个素衣女子。

安静祥和的被冰冻在冰块里。

雁丘的心被狠狠的揪了起来,透过那略有些模糊的冰层,她已经看见了那冰块里封住的,正是她的母亲。

不同于刚刚那飘浮于半空的影子,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她原以为玉痕告诉她的,自己的母亲已经在与非天斗法的当日,已魂飞魄散,彻底化为飞灰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真真实实的看到她。

那些过往的记忆,那些止于唇齿掩于岁月的阵痛。

她忽然觉得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疼的难受。

她缓缓靠过去,抬手隔着厚厚的冰层,触摸时隔近二十年未曾触碰过的亲情。

刺骨的寒意自指尖迅速传来,尖锐的疼。

她抬手,方才发现,因冰层的温度太过低,她的指尖已被粘下一块皮。

血肉模糊。

“为什么,我母亲会在这里?”

非天笑了笑,似乎对自己的作品极是满意,他围着莲花冰坨转了两圈。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她在那一次的斗法之中,被时空阵法反噬,化为了飞灰,彻底消失了?”

无人应答。

非天尤自不觉得,“当年我与她确实受了反噬,也确实化为灰烬,只是她没想到,那本天书最后一页所记载的禁术,已被我翻译出来,她为以这世上,就只有雁怀懂得梵文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雁丘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极冷的看着面前的非天,他虽是附着在罗迦的身体之上,但很显然,早已没有半点罗迦的影子。

“当年,还好我聪明,将玉痕那个没用的东西给锁在鲛珠里,否则,我也不是会站在这里给你说话。哈哈,没想到吧,天书的最后一页,说的就是如何将化为飞灰的魂聚拢起来,我便想着,沈宛这一世负我甚多,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会这样轻意的放过她,没想到,竟然让我轻意的又将她的躯体找了回来……”

他啧啧两声,又围着莲花冰坨转了两圈,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呵!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是这副鬼样子,难不成那天书是骗人的?”

雁丘觉得非天觊觎自己母亲的眼神非常让她不舒服,没好气的说道。

果然,非天的脸色变了变,“本座哪里会知道,那神术,竟然一生只能用一次……若非如此,我又如何能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十几年……”

他目光露出一丝愤恨,“只是我不后悔,对她,这才是最好的归宿,你还不知道吧,虽然她不曾醒来,但是身体的感觉,听觉,痛觉一项都不少,而且你若是离近些,还能听到她的呼吸,就像她当年冰冻你一样的……我将她封在这千年玄冰之下,饱受极寒之苦,让她也体会一下什么是孤独,什么是痛……”

身体的感觉……被封藏在这不见天日的雪山之顶,受着极寒之苦的煎熬。

雁丘只觉得体内的那股气流,又开始躁动起来,在肺腑之间横冲直撞,灼热的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灼伤……

喉咙之间一股腥甜以迅雷之势涌了上来。

哇的一声,她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你们在听到自己主人受苦的消息,也很难过吧,是否想冲出来,去找她。

雁丘闭目缓缓抚摸着胸腔之间。

她知道,体内的那股无名的气流,便是沈宛临阵之前将她体内的圣女之磁传到她身体里的。

那东西虽然会经常折磨她,但却是在每次遇险境时,都会让她功力上一个层次,虽受不了少苦,却也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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