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长安一样,成都也有南市和北市之分,其中南市相当于长安的西市,是大宗民生货物的集散地,粮食、茶叶、布匹、牲畜等等,各种大宗货物足有上百类之多,都在这里大量运进卖出,这里也成为成都商人的云集之地。
南市的东北角是马行,也就是卖各种牲畜的地方,虽然叫做马行,却主要卖牛为主,巴蜀盆地内土地丰腴,水源充足,粮食产量很高,再加上巴蜀农民相对北方而言比较富裕,因此畜力也用得比较普遍,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头耕牛。
马行的生意也格外地红火,不时有大群外乡农民结伴前来买牛。
马行中卖马的店铺只有一家,叫做千里马店,这倒不是因为巴蜀山地多,跑马不便,巴蜀盆地也是沃野千里,地势平坦,没有卖马的店铺关键是这两年南唐大肆扩军,强征民间马匹,导致民间马匹数量锐减,很多店铺都没有了马源,便改成了卖牛或者卖羊。
千里马店之所以能存活下来,是和它的背景后台分不开,有传闻说这家马店的东主就是相国崔圆的儿子,虽然只是传说,但崔圆每次来视察南市,第一家便是来这家马店,而且有人认出马店的前任掌柜就是崔府的二管家,这一连串的巧合也就是暗示着马店和崔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正是这样,官府从来不会查这家店。
但谁也想不到,这家马店还有另一个身份,剑南情报堂总部所在,不仅是这家马店,隔壁的两家牛店也同样是情报堂的产业,上至掌柜,下至伙计,都是情报堂成员。
当然,想不到它会是北唐情报机构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这几家店铺都已有百余年历史,这其实就是汉唐会的产业了,汉唐会分布大唐各地,主要以经商做生意为主,成都是大唐的第三大商业都市,这里自然也是汉唐会关注的重地,百余年来,汉唐会在巴蜀各地建立了十五处产业,包括商铺、酒肆、赌馆、青楼、客栈、货船、码头等等,家家生意兴隆,成为汉唐会重要的资金来源,在成都就有千里马店、回‘春’茶庄、锦绣酒楼和西域赌馆等四座赫赫有名的大店铺。
现在隐龙会已经解散了,汉唐会摇身一变,成为了安西情报堂,现在又改为北唐情报堂,成都汉唐会也就变成了剑南情报堂,一共有三百五十四名成员。
当然,除了情报堂成员外,北唐还有一些特殊的人物,他们以特殊的身份,或进入南唐官场,或进入权贵府中为幕僚,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只是他们潜伏得比较深,只在关键时候才发挥作用,再有一些人是亲北唐派,但又不受北唐控制,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帮助一下北唐,比如左相崔圆、御史中丞张启宁等。
这些身份特殊的人通过情报堂联系长安,但不属于情报堂成员。
剑南情报堂堂主叫施景忠,成都本地人,原是陇右军的一名中郎将,跟随哥舒翰入蜀,哥舒翰被封到两湖后,他不愿离开故土,便脱离了陇右军,但很快又带领一部分军队回陇右,投靠李光弼,颇得李光弼赏识。
他参加了最后与吐蕃军争夺大非川的战役,战后,李光弼本来有直接进攻成都的打算,便派他带领一队斥候潜入成都,最后虽然取消了计划,但施景忠却被留在成都,担任了情报堂的头目。
施景忠年约四十岁,身材魁梧,相貌威武,一看便知道是一个极为爽快仗义之人,他是千里马店的大掌柜,但一般不过问具体买卖事务。
施景忠虽然外表粗犷,但他的另一面却是心细如发,这次营救席、赵两家的行动就是他一手策划,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为了这个计划,他准备了近两个月,这才能厚积薄发,一击成功。
此时,施景忠正坐在后院房中听手下汇报营救的详细情况,汇报之人就是那名身材瘦小的男子,此人是整个行动的负责人,名叫周平,是一名安西军老斥候,军职为校尉,经验十分丰富,他也是成都情报堂的五名支堂主之一。
“昨晚的营救非常顺利,至始至终都没有惊动看守,两家人上了船,直接进了岷江,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抵达了金堂县,那边有我们的客栈,可以藏匿一段时间。”
施景忠点点头,“这件事虽然做得很利落,但也无形中告诉南唐,成都有我们这些探子在,他们肯定会大肆搜捕,去告诉弟兄们,暂停一切行动,等过了这几天风头再说。”
他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了‘激’烈的马蹄声,只听南市的署丞在外面大喊:“各家各户听着,军队马上要来搜查逃犯,大家把钱财收好,服从搜查!”
施景忠立刻站起身,“果然开始了,你立刻通知弟兄们藏匿武器,要快,这次搜查一定非同小可。”
“我们已经把一切可疑的东西收藏起来了。”
“不行!叫所有人再检查,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能有,快去!”
斥候周平不敢耽误,立刻转身去执行命令去了,施景忠也从榻下取出一把横刀和一副弓弩,匆匆走去后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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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规模搜查已经在成都全城展开了,席、赵两家的人质逃脱使李亨勃然大怒,他不仅下令处死了十八名看守,还将全权负责此事的大理寺少卿李开远革职问罪,但这样他的怒气还是没有平息,他又下令进行全城搜查,即使抓不到逃脱的犯人,他也要抓到几个潜伏在成都城的北唐探子。
这一次搜查十分严格,每一户人家都不能放过,这一次李亨下了狠心,不惜调动八万军队进城搜查。
一队队士兵在大街上奔跑,开始挨家挨户搜查,一队士兵踢开了一家客栈的‘门’,士兵们冲了进来,一阵‘鸡’飞狗跳,不时传来士兵的大骂声和客栈掌柜的求饶声......
又一队士兵冲进了一家大酒肆,酒肆中一片‘混’‘乱’,只听见桌子被掀翻,碗碟摔落的粉碎声,不少食客夺‘门’而逃,逃得慢一点的,被士兵打倒在地,血流满面.....
甚至北市旁的一家柜坊出现了被士兵哄抢的严重事件.....
就在市署刚刚通知后片刻,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开进了南市,南市是各地商人云集之地,属于重点搜查区域,随着军队进城,大‘门’开始轰隆隆地关上了,所有人都不准进出,三千军队以队为单位,五十人一队,共分成六十队,开始对南市内的数百家店铺进行彻底搜查。
马行共有二十一家店铺,或许是马行不如珠宝行那样油水大,又气味难闻,奉命来搜查马行的军队有四队,但实际上只来了两队士兵,从一头一尾开始,开始一家一家地进行搜查。
这些士兵在搜查前也进行了简单地培训,主要是告诉他们需要搜查的一些重点地方,比如地窖、杂物房、楼梯间、顶层的阁楼、后院独立的小屋等等。
但士兵中间又流传着一种必搜地版本,账务房,若里面有金边楠木大箱,一定要打开,里面十有八九装钱;掌柜房,要注意柜子夹层,‘床’榻下面,还有一些紧锁的小箱子,就算没钱也会有重要文书,拿到这些文书,店铺里的人自然会拿钱来赎;地窖,这里面是放置货物之地,尤其是珠宝店、瓷器店之类,他们的压箱好货往往就放在地窖内;再一个就是‘女’眷房,好处不用说了,可是趁机对‘女’眷搜身,揩油调戏之类,还能拿走一些金银首饰。
因此进行满城搜查,其实也是士兵们发一笔小财的机会,每家每户或多或少都会给钱,給钱了,搜查得宽松一点,没钱,就严格搜查,锄头菜刀也会说成是管制兵器。
“这家马店的掌柜是谁?”
马店内刚刚检查完,外面便传来了凶神恶煞的声音,一名校尉带着五十名士兵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大‘门’口。
马店位于马行的中间,按照顺序,它应该是最后才被搜查到,但这个校尉比较‘精’明,一眼便看见这家与众不同的店铺,别人家都是卖牛、卖驴,惟独这家是卖马。
与众不同就说明有油水可捞,这个校尉便带领手下直奔马店而来,施景忠见搜查队上‘门’了,便给二掌柜使了个眼‘色’,二掌柜连忙迎了出去。
“军爷,小人是这家店铺掌柜,小人姓韩。”
校尉眼一瞥,看见‘门’口拴了几匹做招牌的好马,便‘揉’‘揉’酒糟鼻子道:“他娘的好臭,竟然是一家马店,有没有‘私’卖战马?”
韩掌柜连忙陪笑,“军爷说笑了,小店只卖畜力,哪里敢卖战马!”
“那可不一定,你这个店很有嫌疑,要好好搜查!”
校尉一挥手,五十名士兵冲进了马店,开始翻箱倒柜搜查起来,校尉‘阴’沉着脸,给他倒的茶也不喝,这次搜查不比从前,无论如何也要装装样子,要拿钱也是最后,校尉心里有数了,先搜一遍看有没有什么油水,实在没有什么油水,再用他的马来做文章,校尉心里有数,是不是战马由他说了算。
他直接走到后院,后院是两个大马厩,马厩中间是一扇小‘门’,他用刀一指‘门’问道:“‘门’后面是什么?”
陪同一旁的韩掌柜连忙道:“马店后面是一条小河,这扇‘门’是通向小河的。”
‘门’是虚掩着的,校尉走上前一脚踢开了‘门’,只见外面都是荒草,中间一条小路,直通三丈外的小河,有一座很小的码头,码头上栓了一条船。
校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走上前打量这条小船,马店后面拴一条小船,确实有点让人奇怪,船颇为破旧,总感觉走不了多久就会沉掉。
一旁的韩掌柜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们的武器就藏在这艘下面的小河中,若真要搜查这条船,会很容易找到。
“你们马店要小船做什么?”
果然,对方也感觉到了一点奇怪,韩掌柜连忙笑道:“军爷,这时用来运草料的,你看,船上面还有草料呢!”
校尉探头上前,果然看见船板缝隙中散落一些草料,好像是这么回事,开马店怎么能没有草料,用大车运草料远远比不过用船运草料便利。
他伸脚过去踢了一下船,船身‘荡’了一下,还算结实,可以用来运草料,他却没有注意到旁边韩掌柜脸都吓白了,更没有注意到一条绳子已经从船尾‘露’了出来,如果把这条绳子拉起来,就会发现很多东西,足以震动南唐朝廷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在后院叫他了,“校尉,请过来一下!”
校尉丢下船,转身走回了后院,韩掌柜暗暗松了口气,悄悄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他瞥一眼系在船尾下的绳子,暗骂一声晦气,平时根本看不出来,怎么偏偏今天暴‘露’出来了,好在老天眷顾,没有被对方发现。
其实不是老天眷顾,而是二楼的施景忠见形势比较危急,临时采取了紧急应对措施,才奏效了。
校尉走回后院,问道:“什么事?”
手下悄悄把一个袋子给他,校尉接过,只觉手一沉,袋子险些落地,“这是什么?”
手下在他耳边低声道:“两百银元。”
校尉一惊,他打开看了看,果然是白‘花’‘花’的一堆银元,他‘奶’‘奶’的,这家店肯定不干好事。
他手下一指不远处的的施景忠,“他是店里的大掌柜,是他给的。”
只见施景忠笑着向他拱拱手,旁边韩掌柜走上前,笑道:“那是我们大掌柜,是崔相国的外甥。”
“原来如此,既然是崔相国的店铺,何不早说,误会了,误会了!”
校尉干笑两声,立刻一摆手,“叫弟兄们收场了!”
手下立刻跑出去叫人,校尉目光扫了一眼马厩,暗暗忖道:“若这些马中没有战马,老子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奸’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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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成都的全城搜查是李隆基南迁以来最为严格的一次,无论良贱,无论贵庶,一律都要搜查,连住在城内的官员也不例外。
但凡事没有绝对,也有可以免于搜查的官员,除了李亨的儿子外,其余免于搜查的官员不到十人,主要都是政事堂的相国,如右相王珙、左相崔圆等等,其中宗正寺卿李珍也是这少中又少的免搜高官之一。
嗣岐王李珍可以算得上是李亨的心腹,虽然他在成都的府宅没有被士兵搜查,但他刚刚接到飞鸽传来的消息,他在长安的府宅已经被朝廷没收了,他在江淮的万顷良田也难逃被没收的下场。
李珍不由又惊又怒,也就是说,他现在除了成都的家财外,再没有任何财产了。
李珍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踱步,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他虽然投靠南唐,但他和所有的官员宗室们一样,并不看好南唐的前景,南唐被李庆安所灭是迟早之事,所以他便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假如南唐不行,他再回长安去做他的富贵闲王,然而长安传来的消息使他的美梦破灭了。
就在他焦虑不安之时,他的管家跑来禀报:“阎先生来了!”
阎先生就是阎凯,现在是彭王李仅的幕僚,他原是庆王的幕僚,庆王死在安西后,他从安西逃回来,来成都投靠庆王之子、吏部‘侍’郎李俅,被李俅推荐给了彭王李仅,渐渐地获得了信任,成为了李仅的军师幕僚。
李珍听说是他来了,不由心中一惊,连忙道:“快请阎先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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