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五都之兵

不知不觉过了莒国之境,总算回到了齐国,便见招来带着千余勇士在岸上迎接,他们得了

伍封的飞鸽传书,带了士卒过来,已经在岸上驻等了多日。

伍封弃舟登岸,让天鄙虎和乐浪乘押着余皇大舟东行入海,绕到五龙城去,如此绕海而行,

费时数月,伍封自然不能随船而行,要改行陆路了。

陆行便快捷得多了,第三日到了临淄城外,伍封先到城外晏缺墓前拜祭,然后带了妙公主

和楚月儿入城,到宫中去见齐平公,小鹿等人带着士卒扶了叶柔和蝉衣的棺椁入了封府。

齐平公在后宫花园等着,远远见伍封三人过来,笑道:“快来快来。”

三人上前施礼,齐平公早得了消息,拉着妙公主的手,笑眯眯地道:“妙儿如今可是长大了,

眼见也要做母亲了!”

妙公主笑道:“父君,我那小弟弟呢?叫人抱来瞧瞧。”

齐平公笑道:“这小子顽皮之极,与你相比也不遑多让,貂儿正给他沐浴,换了衣服便来。”

妙公主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便见一见,为何还要换衣?”

齐平公笑道:“那是非换不可的,适才这小子在貂儿身上撒了一泡大尿,弄得甚是狼狈,貂

儿也只好换衣去了。”

妙公主睁大了眼,笑道:“弟弟好生了得。”

齐平公笑道:“其实你小时候也是一样的,寡人每日要换十几套衣服。”

妙公主嗔道:“父君怎又扯到我身上来?”

伍封笑道:“国君今日告诉了我这事,那我便有了主意。日后公主生下了儿子或女儿,多半

是像极了公主,我便用牛皮做一套衣,不幸被淋湿了,只须抹抹便成了,免得每日花上四五个

时辰沐浴更衣。”

齐平公笑道:“封儿这主意不错,寡人当年怎未想到呢?”

众人说说笑笑,坐在花园之中,这时田貂儿带着宫女从廊上走了过来,妙公主忙迎了上去,

便要从田貂儿怀中接过那小孩儿。伍封和楚月儿忙道:“公主!”

田貂儿摇头道:“妙儿有喜,可使不得力。”

妙公主道:“弟弟才数月大小,能有多重?”回首向齐平公看去,齐平公也摇了摇头,道:“万

万不可。”

妙公主叹了口气,伍封和楚月儿上前向田貂儿施过了礼,楚月儿伸过手去,将那小儿姜积

抱在怀中,妙公主探过头来,看了好一阵,甚是喜欢,道:“弟弟睡得正香。”

田貂儿牵着她的手走过来,笑道:“积儿每日要睡七八个时辰呢。”

楚月儿抱着姜积端详了好一阵,笑道:“世子生得十分俊秀,不过我总觉得他像燕儿多些。”

齐平公笑道:“月儿说得不错,这小子不大像母亲,反而像姨母。”

伍封见姜积生得精致有趣,不象自己的儿子伍早儿虎头虎脑,笑道:“世子比早儿年幼,不

过早儿以后见了他,却要叫唤他一声‘舅舅’,世子可是大占便宜了。”

齐平公道:“寡人总觉得积儿身子有些弱,比不得妙儿小时候壮壮实实,日后封儿须教他些

剑术,一来强身,二来增些本领,免得像寡人这么文武不就。”

田貂儿道:“国君已赐了龙伯太子牙傅一职,龙伯还不知道吧?”本来她一直叫伍封为“大将

军”,眼下也改口称“龙伯”了,可见伍封这“龙伯”之名,眼下已是传遍了列国,她比伍封大不了

几岁,也不好意思学齐平公般叫他“封儿”。

伍封笑道:“原来我在吴国转了转,国君既加我的官,又赐了金帛,我这么大大的升官发财

了,全靠了公主的脸面。”

齐平公笑道:“话却不能这么说,封儿是天下奇才,所向无敌,既然能当楚王的师父,自然

能做齐国的太子牙傅,楚王赐你‘龙伯’之号,寡人也照样赐了这名号,免得寡人的女婿成了它

国的‘龙伯’。你瞧,寡人也做了块‘龙伯’金牌给你。”

伍封接过金牌,心道:“这龙伯两个字是我平定徐乘海盗时随口说说,不料传了开去,竟会

变成楚、吴、齐三国给我的封号,这真是意想不到。”

田貂儿道:“龙伯在吴越纵横无敌,父兄也好生欢喜,认为龙伯为我们齐人扬威在外,一洗

当年艾陵之耻。”

伍封叹了口气,道:“可惜柔儿随我去吴,却未能生还。”

齐平公摇手道:“人生在世,生生死死本是常事,夫君妻妾,本就有个离世的先后,封儿无

须太过伤心。”

这时,姜积忽然醒来,张开小嘴大哭,齐平公忙道:“这小子多半是饿了。”

田貂儿从楚月儿怀中接过姜积,转到廊后去了。

众人说了一阵儿闲话,齐平公吩咐安排酒宴,又命寺人去请相国田恒一家人来饮宴,对伍

封道:“前些时春雨绵绵,国内多处水涝,浸损土堤,眼见便要入夏,到时候水势大涨,只怕会

决口淹没农田,相国这些天四处察看,昨日才回临淄。”

伍封道:“巡视堤防是件苦差,相国可有些辛苦。”

齐平公道:“封儿手下人才济济,你虽在外面,家臣却将莱夷治理得井井有条,这次的水涝

唯有莱夷未受浸害。”

伍封心道:“我手下的几个孔门弟子极有才能,当大国之相也可以,何况是小小的莱夷?”

田貂儿喂饱了姜积回来,道:“一阵间燕儿定会随来,她前些时又病了一场,龙伯好好陪她

说说话,燕儿定会高兴。”

伍封明白田燕儿的心思,知道她心结难解,只是她已经许嫁赵无恤,自己又能帮上什么忙?

最多也只能陪她说话,安慰一番而已。

入黑之时,田恒入宫赴宴,田燕儿果然也随了他来。

伍封上前,向田恒定拱手道:“相国。”

田恒依然是精神饱满之极,只是鬓间多了几缕白发,笑道:“半年没见,龙伯越发地显得雄

壮了。”

伍封又对田燕儿道:“燕儿可清减了不少。”

田燕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伍封问田恒道:“为何不见右司马?”

田恒道:“盘儿与鲍大司马一起去了琅琊。”

众人说了几句,一起到了后殿,殿上案几早已经排好,齐平公与田貂儿坐在中间的大案之

后,伍封和田恒等人这才各自入座,妙公主和楚月儿拉着田燕儿坐在一旁。

案旁各铺了数鼎,鼎内无非是各内肉食菜肴,寺人宫女穿梭似地奉上酒饭,殿下编钟竽笙

奏响,众人饮了数觞,齐平公挥手让殿下的笙竹停了下来。

伍封道:“相国鬓间见白,想是操心国事所致。”

田恒叹道:“眼下齐国有三事可虑,本相昼夜苦思,难以安寝。”这人倒是操心国事,即使

是家宴,也忍不住谈起公事。

齐平公问道:“哪三事可虑?”

田恒道:“其一,齐国在晋国六卿之乱时,支持范氏、中行氏,与晋为恶,又因卫国之事与

晋人交战多年,齐晋之间仇深得很。本相与赵氏结亲,原想借赵氏之助,使齐晋结盟,可惜为

智瑶所阻,事不能谐。晋国境大兵盛,倍于齐国,不能不让人耽心。”

伍封和齐平公不住点头,知道这事情的确令人忧心。

田恒续道:“晋强而齐弱,听说宋国与晋国立盟,宋国灭曹之后,其势渐大,虽然比齐国大

有不如,但也不可小觑。”

伍封道:“晋有宋助,齐国若得郑卫为盟,便可消晋宋之势。”

田恒点头道:“不错,齐国要与晋人相抗,非得联合郑卫不可。郑国是齐国的盟国,但郑人

素来无信,多年来晋强依晋、楚强依楚,郑臣之中有向晋者、向楚者、向齐者三派,本相总是

担心它会背齐而向晋。而卫国君位反复,国势不振,齐晋插手其间,交战多年,若晋胜而立偏

向晋国之君,卫必向晋而仇齐。此为第一可虑之处。”

伍封沉吟道:“就算得了郑卫二国,也不足以牵制晋国。依微臣之见,晋楚争霸多年,仇杀

似海,齐国若能与楚国联手,便不惧晋国了。有楚国在晋国之南,晋人不敢轻易东向;有齐国

牵制住晋国,楚国又不怕晋人南下。”

田恒点头道:“龙伯言之有理,景公时晏子使楚,盟约未立,本相正想觅一能言之人入楚为

盟,可惜未得其人。”眼光向伍封瞧来。

伍封心道:“使楚之人自然以我为佳,但此事可缓,公主生产事急,我刚从吴国回来,不好

又往楚国去。”道:“大凡要结盟,非有共同利益不可,齐楚相距甚远,楚人也不惧晋国,齐国

恐怕一时间难以说动楚人。当年晏子使楚也不能为盟,眼下有谁能当此重任?”

田恒道:“本相也是这么想。这事情先不急办,待我们定了卫君之位,再与郑国重立盟约,

有郑卫相助,齐国便与楚国打通,再设法说动楚国才可能成功。第二可虑的是吴越之事。”

伍封叹了口气,道:“本来吴事还有可为,可惜吴王夫差刚愎自用,猜忌臣下,吴臣尔虞我

诈,暴敛于民,吴事难为。相反越势强盛,君臣勇悍多谋,士卒上下一心,灭越之势已成。微

臣往吴一趟,虽然暂解吴噩,但三年之后,越人定会入吴。”

田恒道:“龙伯有救国之功,夫差却想加害,日后吴国有难,再无它国会去救,越人灭吴必

矣。越若灭吴,兵锋直抵江淮,鲁国决不能抗越,泗上诸小国旦夕便破,不足为凭,齐楚二国

便要面临越人的兵锐。”

伍封道:“楚国境大兵多,虽曾被吴所破,但楚昭王生息十余年,国势复强。越人要攻伐的,

多半是鲁国,但鲁国与齐国新盟,伐鲁势必伐齐。相对而言,齐弱而楚强,越人断不会弃齐鲁

而不顾,西伐强楚,非得及早准备不可。”

田恒叹道:“这事本相可想不出法子应付。第三件可虑之事,是齐国的内政。国君,前些时

臣等视察各地,派人修筑堤坝,眼下境内大多整治妥当了,唯平阴至琅琊一线数百里,水患十

分可虑,非得费大气力修葺不可。”

齐平公道:“唔,相国有何良策?”

田恒道:“这几天老臣与公子高、大司马多番商议,终想出了一个办法来,便是将平阳到琅

邪一线的堤坝加固,筑磊成一丈多高的厚墙,与城墙相似,以此防水。”

齐平公吃了一惊,道:“非要筑墙才能防水么?”

田恒道:“单单只是防水,自是不必筑墙,但臣等合计,总之是要大费人力,不如大张旗鼓。

筑墙固然是以防水为主,其实也可防御敌军。平阴琅邪一线正是齐国之南境要地,却全是平壤

良田,无以为凭,是以当年吴军入寇,一口气便深入到距临淄仅数十里的艾陵。若有一道长墙,

战时大有可用,可防楚、吴、越等国之入侵,保守南境。”

齐平公听他说得有理,道:“此策虽好,但此墙筑起来有数百里,只怕要费不少人力金帛吧?”

田恒道:“我们齐国富庶得紧,单是渔盐之收,每月便有差不多三千万钱,再加上这些年农

收丰厚,仓廪充实,修此墙并不会大损国力。楚国为御中原,在宛、叶一带筑有方城,绵延七

八百里,颇有用途。”

齐平公向伍封看来,道:“封儿以为如何?”

伍封道:“臣见过楚国的方城,用于兵事之上的确大有可为,齐国南境平坦,无以为拒,有

一道长墙自然能用得上。此墙既可防水,又能拒敌,一举两得。”

田恒点头道:“龙伯说得是。”

伍封道:“筑以长墙虽然并非上策,但也不是胡乱打算。不过臣担心的并非是否筑墙,而是

筑墙之后如何用之,若是兵甲不修,防备失当,一道长墙又怎能挡得住悍勇善战的越人或是国

大兵多的楚人?”

齐平公道:“封儿言之有理,那么以封儿之见,这墙修是不修呢?”

伍封道:“既然仓廪富足,修墙总比不修为好。楚国之墙为方形,称为方城,齐国之墙绵延

近千里,可谓‘长城’。”

齐平公道:“‘长城’这名字不错,便叫长城好了。”

田恒笑道:“龙伯此番在楚、吴、越走一趟,对三国之底细多少有了些了解。有了长城,自

要驻兵防守,否则那长城岂非白修了?”

伍封道:“这就有了一个难办之处,长城长近千里,又当如何守法?就算每里百人,也要近

十万人,粮运也不易。还有一个难处,万一越人入寇,若是绕过长城,从海路北上,由琅邪台、

即墨之间登陆,这长城便形同虚设,长城以近千里之长,再将兵由城上调下来之时,敌人恐怕

已由东往西,到了临淄城下了。”

田恒心中一惊,沉吟道:“龙伯所虑不无道理。”

众人听伍封分析得大有道理,连田貂儿也忘了怀中的小儿,认真听着。

齐平公道:“齐国西北地势虽平,但敌军南下,却有济水所隔,南方的确令人头痛,许多年

来,齐国兵祸之惨烈,多在南面一线。”

田恒问道:“龙伯又有何主意?”

伍封缓缓道:“当年吴军入寇,一举而攻到艾陵,除了因南境无据可守之外,也因齐国国境

颇大,而守兵散于各地,调动不易,就算调动起来,每处的士卒人数又不多,易被敌军各个击

破,因此,我们除了要修长城,还要改一改驻兵的法子。”

齐平公与田恒不住点头。

伍封道:“依臣之见,不如在境内设立五处驻兵大城,除临淄之外,以平陆、高唐、即墨、

琅琊为四处驻兵之地,称为‘五都’,收公乘或私卒驻于此五城之中,每城可兴兵二三万人,既

能守境,兵势也不弱。就算敌军势大,攻入齐国全境,只要一都尚在,便有反败为胜之机。不

过这五都要互为照应,一都动而四都发,若让敌军深入到沂水和淄水之间,国下四裂,虽有五

都也无法聚兵,便十分凶险了。有了长城,敌军便到不了沂淄之间。”

田恒击掌赞道:“龙伯之议极妙,临淄国都自然是齐国之心腹重地,当要驻兵,平陆可御晋

国的魏氏和鲁国,守卫西南,高唐可御晋国赵氏、燕国、中山,保全西北之地,有此二城,长

城之西便可无忧,琅琊、即墨之兵,既可防海上的敌人,又可守长城之东,再加上临淄大军南

下,可控长城中间,如此一来,不仅易于调度过,而且每一城的兵势都极为强盛,长城的东西

两端和中间也如同有了重兵把守,城上只用极少士卒便可以了。只有南守长城,东守济水,再

加上五都士卒的调用,齐国便稳如泰山。国君,龙伯此策的确是极妙,深合兵法要旨。”

田恒这人才能卓绝,又自视甚高,向来极少这么赞人,此刻对伍封大加赞赏,也是因伍封

提出的国策的确高明的缘故。

其实伍封这番策论并非这一转念之极想出来的,而是在心中蕴涵已久。这除是为了改善齐

国的兵力部署,也是为了让齐平公能因此而改变兵权尽归田氏的现状,唯有改变部署方能让齐

平公有机可乘,多少收回一点兵权。

齐平公与伍封早有默契,自然知道伍封对他一力维护的心意,点头道:“既然相国也认为此

策极当,便可依此而行,等大司马和右司马回来之后,择日朝议。”

伍封此刻心思一动,道:“田相所说的三件可虑之事,内政有方,但外事尚无妙策,在下忽

想起一个主意,未知是否可行。”

齐平公听了田恒所虑的之事,心中颇为着紧,闻言喜道:“封儿之策必是好的,不妨说来听

听。”

伍封道:“外事之急,莫过于晋国和越国。微臣以为要解决晋越之事,全在楚国身上打算。”

田恒点头道:“本相也是这么想。龙伯是楚王的姊夫,对楚王有救命之恩,或可说动楚王与

齐国结盟,但楚臣之中有叶公之精明、钟建之明察,只怕不会无端端答应与齐国结盟。”

伍封笑道:“要想楚国与齐国结盟,非得向楚国许以诸多好处不可,利之所动,楚国未必不

会结盟。”

田恒皱眉道:“楚国地广物丰,除城邑之外,何物能让他们心动?”

伍封道:“便在城邑上着手。当然,我们不能割邑以献,唯有从境外之地上着手。”

齐平公和田恒都不解其意,田恒愕然道:“境外又有何地?”

伍封道:“江淮一带是本是吴国之地,却有一小半被夫差割给了楚国,剩下的地方楚国觊觎

已久,吴国若亡,此地不归越国,便会被楚国所占。楚国尚好,越王勾践雄才大略,野心不小,

多半会打齐国的主意。江淮以北的鲁、莒、杞等国不足为凭,齐国南境恐怕免不了要遭遇兵祸,

相国先前的想法也是有鉴于此。”

田恒皱眉道:“这又如何?”

伍封笑道:“我们只要放出风声,假意要夺江淮之地,楚人立时便能想到,一旦吴灭,齐国

便会敢与越国一战,目的便在江淮之上。楚国要得江淮,非与齐国和越国交战不可,不免担心

齐越结盟。楚国与齐越交战,又担心晋人南下,再加上楚国之西的巴蜀时有所动,三面受敌,

楚人非惊不可。”

田恒击掌笑道:“这计甚妙,龙伯的意思,是以这江淮之地为饵,诱楚国与齐国结盟?江淮

本非齐地,就算被齐国所得,隔鲁莒诸国以有其地,也不能控制,若归于楚,齐越之间便被楚

国隔断,越人不足畏了。”

齐平公道:“我们放出风声,意指江淮,楚人会相信么?”

田恒道:“国君所虑也不无道理,楚人多谋,恐怕不会轻易相信。”

伍封笑道:“眼下这江淮之地,除了吴国所有外,还有东夷杂居其间。我们大可以派一军南

下,从东夷手上夺些许地来,楚人便不得不信。”

田恒哈哈大笑,道:“以江淮之虚地换楚国盟约之实利,此策绝妙。本相还有一个主意,我

们派一军南下,从东夷手上夺少量之地,再声称要伐吴为龙伯报仇,到时候吴人惊惧,便会求

救于楚,楚人立时便知道我们意指江淮。到时候我们再派个使臣赴楚,盟议必成。”

伍封暗吃一惊,忙道:“这么一来,吴人大受惊扰,万一吴军北移,越军背盟突出灭吴,岂

不是挑起了齐越之战?”

田恒笑道:“我们大军到了江淮,国君立时派一使到军中,声称龙伯苦谏,看在龙伯面上,

齐人暂不伐吴,驻军十余日便退,故意将此事传开去。如此一来,既吓一吓吴人,让楚国知道

齐国属意江淮,又在吴人处为龙伯卖一个大大的面子,吴国亡后,吴民定会感龙伯之德蜂涌入

齐,如此以增民户,一举数得。”

伍封道:“这法子也使得,吴人惊惧之下,说不定会施仁政练强兵,能与越人相抗。楚国与

齐国结盟,郑国怎敢背盟归晋?”

齐平公大笑道:“如此最好。相国和封儿足智多谋,寡人便放心了。”他高兴之下,频频向

伍封和田恒举爵同饮。

田貂儿插口道:“国家大事,貂儿不便插口,不过貂儿见龙伯此次出质于吴,大增齐人之威,

使天下人不敢小觑我们齐国,今日又有妙策,眼下龙伯是上大夫,国君是否可以赐于下卿之爵,

以示奖功责罪之意?”

齐平公和田恒都大感愕然,田貂儿自从入宫之后,对国家大事向来不闻不问,以免被他人

说是妇人干政,想不到此刻会这么说,也是破天荒第一回了。

田恒知道自己这女儿素有主见,这么说自然是有其用意,总之她不会对付自己娘家的人,

何况升伍封之爵也无甚打紧,遂笑道:“本相正有此意,想不到被君夫人先说了出来。”

自从晏缺死后,三卿之位便空了一人,齐平公将大司马鲍息升为亚卿,下卿之位便空着了,

其实便想授给伍封,只是不好开口,以免被人说他偏爱女婿。

此刻田貂儿这么说,齐平公十分高兴,他对田貂儿素来宠爱,升自己女婿之爵,换了任何

老丈人也十分愿意,见田恒也赞同,便道:“如此最好,便升封儿为下卿,明日由掌书授予冠带

玺宝。”

三卿之爵是贵族中最尊贵者,按此时的礼制,大国有三卿,三卿原来须由周天子亲授才被

承认,但如今王制渐坏,各国常常自命亚卿和下卿,然后再向周室递文,唯上卿之任先要向天

子递文,天子授爵才行。眼下齐国的上卿是田恒,亚卿是鲍息,伍封升为下卿,爵位已比公子

高这个上大夫要高了。除国君之外,便以三卿的地位最为尊贵,不过这并非实职,田恒自然也

不甚在意。

伍封出案谢过齐平公,又谢过了田貂儿,田貂儿笑道:“龙伯不必多礼,貂儿向来不理政事,

今日破例厚颜插嘴,是因有事要求龙伯援手。”

她这么一说,殿上众人无不纳闷,伍封道:“君夫人尽管吩咐便是,臣自当奉命效劳。”

田貂儿道:“此事有些不近人情,全出于貂儿的一番私心,说了出来,龙伯不要见怪才好。”

伍封心中更是大奇,猛地想起一事,心道:“莫非你想将月儿要回去,让她在宫中相陪?”

斜眼向楚月儿瞥了一眼,见她也有些担心。

田貂儿格格笑道:“这事与月儿无关,龙伯不必惊慌。”她笑了一阵,忽地叹了口气,道:“貂

儿仅燕儿这一个妹妹,今年九月便要嫁给赵无恤,下月赵氏便会派人来迎亲,按理我们当派亲

人相送,只是这人选便大费斟酌。貂儿自是不能去,相国要料理国事,盘大哥事忙,其他的人

貂儿却不大放心,便想央龙伯为燕儿娘家的使者,亲自护送燕儿到晋国成婚。”

田燕儿自入殿后,一直低头不语,此刻忽地抬起头来,向田貂儿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感激

之色。

田燕儿的心思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父亲田恒和姊姊田貂儿,田恒忙道:“君夫人说得是,

龙伯,实不相瞒,本相自从将燕儿许给赵氏之后,常有悔意,只是事已至此,也不好无缘无故

悔了婚约。这丫头自从许婚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她还说平生最高兴之时,便是与龙伯在莱夷

剿灭盗贼之际。本相身为人父,不能让爱女快活,想想也是无趣,龙伯若能送燕儿到晋国去,

想来燕儿也会高兴些吧!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起来。

齐平公道:“封儿可算是燕儿的亲属,做为娘家人也无不妥,只是妙儿眼下已有了身孕,封

儿若不在身边,似乎也不大好,妙儿也不能粗着身子一路到晋国去。”

田貂儿叹道:“貂儿先前说有些不近人情,所指便是此事。龙伯待礼成回来,当不会误了妙

儿的年底生产之期。不过龙伯若不答应,也是人之常情,何况龙伯还有丧事要办,貂儿也不会

因此不高兴。”

伍封偷瞥了田燕儿一眼,见她正向自己瞧着,眼中露出极为热切之情,虽然目光一触,田

燕儿便垂下了眼帘,伍封心中却软了,颇有些左右为难。

田恒忽想:“要设置五都,齐国的兵防便要重新安置,龙伯若在朝中,必会多方设法取得部

分兵权在手,这人颇难对付,不可不防!国君无甚远谋,如今晏缺已亡,公子高和鲍息又势弱,

若能将这人支使到晋国去,五都之兵便可尽入我手中。貂儿之议不仅能让燕儿高兴,还能大助

我田氏,妙极,妙极!”

他站起身来,走到伍封案前躬身一揖,道:“看在本相面上,请龙伯辛苦一趟,燕儿也好借

龙伯之威立足晋国,免在在异国他乡被人欺侮。”

众人见他如此大礼,只道他爱怜女儿,哪里想到他心中另有打算,伍封忙还礼不迭。

妙公主最为心软,见田恒居然如此屈尊,又想起田燕儿的确可怜,便道:“燕儿远嫁到晋国,

日后只怕再难相见了,夫君便送她去吧,只是不要左拥右抱,带回若干晋女便好了。”

众人无不失声而笑,齐平公虽不大愿意,但想庆夫人甚爱妙公主,有她照料,也不怕有何

闪失,点头道:“就这么办吧,封儿威名正盛,有封儿亲自送燕儿到晋国,日后便不怕赵氏敢欺

侮燕儿。”

伍封无奈,只好答应,心想:“迟迟、柔儿早亡,蝉衣为我而死,赵大小姐和燕儿又对我情

深义重,我这一生背负女子情义不少,若连这一点也不能做到,日后想起燕儿来便会心有歉疚。”

妙公主笑道:“夫君颇有些花花肠子,月儿可要一路盯着,免得象上次在卫国一样,划拉了

一大群美人儿回来,以致卫宫为之一空。”

众人都大笑起来,楚月儿笑嘻嘻点头。

伍封苦笑道:“什么为之一空?没那么夸张吧。”他长叹了一声,道:“自从迟迟和柔儿先后

离去,我心中便时时有些莫名其妙的惊惧,再也不敢动情。”他说得低沉缓慢,语中透满了黯然

情伤的滋味。

众人被他的话勾起了各自的心思,都感到有些心酸,这次家宴饮到此时,人人都有些动情,

连田恒也忘记了政事繁琐,想起了多年未曾想过的心事。

不过也正因如此,这场家宴真真正正像寻常百姓家中一样,透出了宫中少见的亲情来。

到了深夜之时,不仅伍封和齐平公醉了,连田恒也大醉倒卧,宿于宫中。

47.3 三妻之制20.4 龙伯现身42.1 秦国内情9.5 卫国之乱31.2 阳山桃林25.2 龙蛇相争11.3 田氏一门38.1 飞羽远嫁40.3 邙山猎貂45.1 火鼠退敌10.3 女儿为兵65.5 越人内讧31.2 阳山桃林47.2 苦无良策26..4 血浓于水62.2 奇兵相侵26..4 血浓于水34.2 中山访友2.4 美酒佳人56.2 无境无界48.3 赵鞅亡故53.1 南辕北辙4.1 孙子兵法62.1 列国兴兵46.2 靡靡之音36.2 越国刺客55.2 内外谋逆60.5 收复莱夷52.2 风云变幻56..4 超强铁卫55.4 东土异人13.2 迟来之女27.2 相思之剑6.1 不可不疑12.2 折玉为誓28.3 窃玉偷香14.1 剿杀胡胜31.1 三年之约20.4 龙伯现身62.2 奇兵相侵33.3 孙武之踪5.2 天下御剑尾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22.1 吊唁孔子35.1 女子为王29.1 奇袭越都66.5 一岁一断39.1 自然之议1.4 困兽犹斗16.2 满饰长老61.5 三军主帅33.1 晋国送亲47.2 苦无良策64.2 拜访晋营17.4 脐息之术42.1 秦国内情28.2 西施到访63.5 叶公之逝3.4 奇异少女65.5 越人内讧50.1 三战剑圣39.5 呦呦鹿鸣58.3 诛心之剑33.3 孙武之踪9.3 新制连弩49.5 二战剑圣36.1 龙蛇混杂29.1 奇袭越都28.5 龙鳞软甲1.1 宫中比剑12.4 当众刑罚1.5 空手格击18.2 二侄纳妾16..4 水上二族49.4 一战剑圣49.3 大敌在前2.2 另立新君26.1 落凤之阁12.6 异族家臣46.2 靡靡之音5.3 乔迁之喜28.1 胁持叶公6.3 夜遇刺客62.5 十日之约50.2 大漠风沙32.2 五都之兵18.4 越女叶柔11.3 田氏一门49.3 大敌在前48.4 秦失有难54.4 奇袭夺城33.2 大鹰尾随1.5 空手格击46.1 齐郑之盟52.2 风云变幻32.4 镇莱雄关23.3 白公作乱7.2 城外鏊兵33.3 孙武之踪63.3 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