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龙蛇混杂
伍封才回到府中,平启迎上来道:“赵大小姐又来了,适才用过了饭,此刻小夫
人和四小姐正陪着说话。”
伍封忙道:“我去瞧瞧。”到了内院,见赵飞羽正与楚月儿和田燕儿坐在花园的树
下,忙走了上去。
楚月儿笑道:“夫君可回来了,飞羽姊姊可等了许久。”向田燕儿使了个眼色,扯
着田燕儿走了。
伍封见赵飞羽神情落寞,一付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上前讪讪道:“早知道大小
姐会来,在下便午后入宫了,却累得大小姐久候。”
赵飞羽道:“龙伯贵人事忙,何必因飞羽而误了大事?飞羽是来瞧瞧燕儿,也不
是存心等候龙伯。”
伍封心里微微有气,本想说几句负气的话来,转念一想:“飞羽要嫁给任公子为
妻,眼看要远离家国,心情多半不好。”想起她昨日笛音中的凄然之意,心中恻然,
柔声道:“飞羽,两年未见,你可清减了许多。”
他入晋以来一直称赵飞羽为大小姐,此刻忽地改口,赵飞羽微微一震,抬头看着
他,幽然道:“你不生我的气了么?”
伍封叹道:“我怎好生气?只不过心中总有些不大快活。”
赵飞羽也叹道:“我也觉得不快活。”
二人对视了许久,却不知道再往下面该说些什么话。
伍封心中渐渐生出当日在卫国与赵飞羽月下说话的感觉,脸上显出柔和的神情,
他见赵飞羽脸上神情变幻,渐渐转为企盼和甜蜜的神情,伍封忽然心生警觉,心道:
“飞羽是任公子的未婚妻子!”随口道:“这两年我与任公子见过多次,在吴国与他同
朝议事,他对飞羽仰慕得紧。”
赵飞羽脸色立时变得雪白,眼中流露出无奈和失望的神情,淡淡地道:“是么?
飞羽听说他对月儿也很仰慕呢。”
伍封忙道:“任公子其实也不错,若非是他,我和月儿早就在泗水之上被计然杀
了。”
赵飞羽愕然道:“还有这事?月儿怎未说过?”
伍封坐在她的对面,将当日的事说了一遍,道:“任公子还将夫差送他的余皇大
舟转送给了我,足见盛情。”
赵飞羽淡淡地道:“他有事求你,自然对你好了,你能不计前仇,在吴国帮他,
也是相互利用。不过我想不到你最后还会与他交朋友。”
伍封叹了口气,忍不住道:“谁让他是飞羽的未婚夫婿呢?”
赵飞羽心中一荡,小声道:“原来你是因为我才会真心实意与他交朋友。”
伍封忽想起一事,道:“是了,前些时我见过你师父孙武叔叔。”
赵飞羽喜道:“师父在哪里?”
伍封道:“其实孙叔叔一直在晋国隐居,而且在你们赵氏的领地之内。我看他是
想在暗中保护你,是以长留晋国。”
赵飞羽忙道:“他离此地远么?我得去拜见他老人家。”
伍封摇了摇头,黯然道:“孙叔叔自知年事已高,天命将尽,不愿意有人打扰,
是以不让我将他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赵飞羽怔怔地流下泪来,道:“师父连我也不愿意见么?”
伍封叹道:“孙叔叔既然在晋国,多半是时时来见你,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你
若去拜访孙叔叔,他的行踪便露出来了,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上门打搅。何况眼
下是八月之中了,你也无暇离开绛都。”
赵飞羽心中迭荡起伏,便如独行于旷野之中,有一种寂然无助之感。她年幼之时
孙武便陪着她,教她剑术武技和兵法计略,在她心中早当了孙武是她至亲的人。这些
年来遍寻不着,以为师父早已经不在人世,此刻忽闻孙武的消息,如同在大水中飘泊
之际,忽然见到眼前有一根巨木一般。可她偏又不能去见他,心中失望无助之感更甚,
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伍封也不知道该如此劝解安慰,手足无措。
赵飞羽素来刚强,惯了将一切事情放在心里,胸中的委屈积聚已久,此刻终于哭
了出来。哭了良久,便觉宽慰了许多,渐渐止住了哭声。
伍封心中忽涌起一缕冲动,想对她说:“别嫁给任公子,跟我走好了。”以赵飞羽
这样的坚毅刚强之人,能在一个男人面前痛哭,那是心灵最脆弱的时候,伍封若真的
这么说,赵飞羽此刻肯定会答应。
但这么做不仅会毁了二人的一生,还会引起齐、晋、代三国之间的极大变数,后
果难以预料。何况伍封心中已经当了任公子是个朋友,赵飞羽既然是他的未婚妻子,
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
伍封这么想着,心知自己在女人面前便心软的性子,再与赵飞羽这么纠缠下去可
不好,心中酸痛之下,忽地想起一个主意来。
他道:“大小姐,孙叔叔可曾教过你阵法?”
赵飞羽听见“大小姐”三个字,心中凛然,拭泪点头。
伍封道:“孙叔叔教在下一种阵法,名叫五行阵,是他晚年所创,甚为奥妙。”
赵飞羽道:“五行阵?”她一生的喜好便是兵法计略,伍封这么一说,立时勾起
了她的兴趣,将心中的儿女私情冲淡了许多。
伍封道:“在下对阵法不甚明白,正要向大小姐讨教,这阵法是这么摆法。”
他蹲在地上,顺手从袖中摸出一条硬物,在地上划着阵图。
赵飞羽也蹲下来,细看这阵图,讶然道:“这阵法可了不起,算得上是眼下威力
最巨的阵法。是了,这阵内的五行兵列其实也可布成小的方形或圆形吧?既然唤作五
行阵,想来是与水、火、金、木、土暗合,相生相克,搭配变化。”
伍封点头道:“在下也是这么想,只是悟出了二十五种基本变化,还有许多变化
便想不出来。”
赵飞羽道:“龙伯试说说看。”
伍封道:“这水克火是一变,理应这么着……”,伍封本是想用五行阵让赵飞羽从
悲戚中摆脱出来,不料二人说了几句,便兴趣大生,谈得兴起,也忘了先前的儿女之
情,一心一意研习起阵法来。伍封说起来是与赵飞羽研究阵法,其实是将这套阵法教
给她。
二人所学的兵法都是孙武一门,讨论起阵法来自然是丝丝入扣,二人谈得入神,
连天渐昏暗、侍女点上了大烛也不觉得,自然连楚月儿和田燕儿走来叫他们用饭也不
觉。
楚月儿见他们二人好端端地蹲在地上划来划去,便如小儿在地上弄泥丸一般,形
容古怪,忍不住格格娇笑。
田燕儿讶然道:“龙伯和大小姐说些什么?”探过头来瞧。
伍封和赵飞羽回过神来,相顾失笑,站起身来。伍封所学的《孙子兵法》是自己
钻研,虽然向孙武讨教过,但时间太少,毕竟比不上赵飞羽由孙武亲授多年的精深,
这么讨论下来,伍封只觉获益良多,不仅对五行阵法的使用领悟了不少,对其它常见
的阵形也更有理解。
伍封适才在地上划阵形的硬物,不知何时已经在赵飞羽手中,想是先前递过来传
过去画阵图,不曾在意。
赵飞羽看这硬物时,见是一条黝黑的铁笄,只不过铁质古怪,上面的花纹甚是精
细,且并非人工雕刻,似是天然生就,奇道:“这铁笄的质地甚怪,入手竟有暖意。”
伍封想起这是从大鹰爪上解下来的铁笄,原是计然训鹰所用,道:“在下的宝剑
内含陨铁,手触时也有暖意,莫非此铁笄上也有陨铁?”
田燕儿道:“定是如此,不过这陨铁不如龙伯剑上的陨铁坚韧,想来不是同一块
陨铁。”她看过伍封的重剑,也看过这铁笄,不过都只是稍稍看过,居然能察觉其不
同。
赵飞羽道:“其实世上未有铁时,便有人在青铜器的刃口用陨铁增其锋利,只不
过每一块陨铁的质地都不同,有的质软,有的易脆,还有的只是殒石,龙伯的‘天照’
宝剑上的陨铁想来是最好的,若非质地胜过精铁,屠龙子也不会拿它来制剑!”
楚月儿道:“我们楚人有个传说,每个人死之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若真是如
此,既然人有不同,每一颗星星也会不同,不同的陨铁当然也不同了。”
伍封、赵飞羽和田燕儿都未听过这种传说,不禁抬头望天,此刻正是黄昏之时,
天上已有些星星淡淡地闪烁。
赵飞羽看了良久,叹道:“未知我死之后,能变成一颗什么星呢?”
伍封三人吃了一惊,伍封皱眉道:“好端端地怎说到个‘死’字上面来了?”
赵飞羽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伍封见她手中不自禁地把玩着那根铁笄,便说道:“大小姐若是喜欢,这条铁笄
便送给大小姐,不过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赵飞羽喜道:“这可多谢了,这铁笄既是陨铁所铸,自然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只
怕再也找不到同样的铁笄。”
一起用过晚膳之后,伍封送了赵飞羽回去,一路上二人仍不住口地研习阵法。
次日一早用过早饭,伍封对田力、圉公阳和庖丁刀道:“自今日始,必有不少晋
臣请我过府宴饮,你们都给我推脱掉。今日我要带燕儿出城走走。”
田燕儿又惊又喜,道:“龙伯,我们要去哪里?”
伍封笑道:“绛都在汾水之岸,久闻风景别致,我们便到城外瞧瞧。我已经打听
过晋俗,晋国与齐国的规矩不同,你可以出去看看的。”
田燕儿高高兴兴地去换衣准备。
伍封又对平启道:“烦平兄到赵府走一趟,说我们游兴大发,想请大小姐为向导,
陪我们到城外去瞧瞧。一阵我们到赵府门外接她,你也在那里等着。”本来他想将平
启留在府内,但平启不擅应酬,所以改变主意。
平启走后,伍封又让鲍兴去通知三十铁勇,准备马车。
楚月儿见他睡了一夜,忽地精神大振,一改往日的抑郁不乐,十分诧异。
伍封笑道:“月儿,我昨日忽然想得明白,有些事情既然是无法挽回,便不必强
求,眼下还有十多天的闲暇,我们便陪大小姐和燕儿四处逛逛,让她们高高兴兴过了
这十几天,朋友一场,理当如此。”
楚月儿笑道:“夫君既然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了。”
伍封见四燕女都瞅着自己,笑道:“你们也一道去,免得在府里气闷。将老商也
叫着,这浑小子整日在府中,也让他出去走走。”
四燕女笑嘻嘻地入内准备。
女子出门,不免事情多多,过了好一阵才准备妥当,众人出了府门,伍封与楚月
儿乘坐铜车,由鲍兴驭使,小红为田燕儿驭车,剩下的数十侍女仆佣都步行在数乘辎
车之后,商壶与三十铁勇乘了十乘兵车护卫,再加上一路向赵府过去。
途上晋人远远见到,纷纷揖拜,十分亲近。伍封心道:“前日我们入城时,并不
见你们这么热情,看来是昨日我到晋宫走过一趟的缘故。”
到了赵府门外,平启乘车迎上来,道:“小人已经知会了大小姐,大小姐马上会
出来。”
赵无恤脸上裹着薄布从府内出来,笑道:“龙伯好兴致,在下本想相陪,只是脸
上这样子不甚好看,不敢同往。”又到田燕儿车前,问了几句安宁冷暖之类的话。
这时,侧门打开,赵飞羽乘车出来,她的车上有一层浅红的长幄卷在华盖之上,
想来她平时乘车外出,定是以长幄遮掩。赵飞羽车后面有五乘兵车相随,这是她的随
行亲兵。
伍封见她穿着一身淡黄的衣服,脸上蒙着一层白纱,显得十分雅致,笑道:“大
小姐深居府中,被在下硬拉来当向导。是否搅了大小姐的清幽?”
赵飞羽道:“遇到龙伯这种恶客,也是没甚奈何的事。”她语气虽淡,仍透出一种
笑意。
伍封哈哈笑道:“在下的确是个恶客,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虫,无恤兄和大小姐这
地主之谊,在下定要厚颜索取的了。”
赵无恤在一旁呵呵笑道:“在下可听出来了,龙伯是变着法儿说在下是条虫子!”
赵飞羽忍不住笑道:“这么说,龙伯也当飞羽是条虫了?”
众人一边说笑,群车缓缓向西门外驶去,出了城门便到了汾水岸上,驻车在树荫
之下,只觉水边凉风习习,甚解暑气,众人心怀大畅。
伍封见水势滔滔,往北而去,好奇道:“这汾水发自河中,河水浑黄,为何这汾
水却甚清?”
赵飞羽道:“虽同发一源,但未必同形同类、同声同气。正如列国封于周室,眼
下渐渐有异,各自不同。听说汾水原来还要清冽一些,如今渐渐有些浑黄,日后只怕
更难说了。”
伍封点头道:“这也说的是。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天下之大,各地的人划地
而治,自然不同。”
楚月儿道:“月儿听说水显政事,政清则水清,政浑则水浑,是否的确如此?”
赵飞羽叹道:“这就难说了。不过按我的想法,河水之浑黄自古使然,尧、舜、
禹之时只怕也是一河黄水。”
正说话时,忽地听到岸边草丛中群鸟鸣叫,振翅四飞。有数只鸟盘旋水上,忽见
一只大鸟向水中冲去,鲍兴奇道:“干什么?”
商壶道:“这个小兴儿便不知道了,这鸟叫作鱼鹰,专吃鱼儿。”
鲍兴道:“想不到老商还有些见识。”
商壶呵呵笑道:“那是当然。”
只见那鱼鹰在水面上顿一顿,又飞了回来,站在岸边,口中叼着一条似乎是鱼的
东西,自行啄食。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伍封立时想起计然的那头大鹰来。
楚月儿讶然道:“府中那几只小鹰不爱吃东西,是否它们也能自行觅食?”
田燕儿笑道:“这条鲤鱼也算倒霉,本来好端端地在水中游着,今日却成了鹰口
之食。”
伍封道:“这叫作弱肉强食。譬如说晋国就象这渔鹰,中山、代国便像是鱼,不
管看得到看不到,鱼早晚也会被大鹰吃了。”
赵飞羽听他言中似有深意,若有所思,缓缓道:“听说成周之南的河中,有一处
地方叫作龙门山,河中的鲤鱼若能逆流而上,跃过龙门便可变成龙,只不过河水东流,
逆流甚难,且那龙门山中也见不到真正的龙门。”
鲍兴在一旁听到,便问:“大小姐,若找到那龙门,小人这么钻过去,能否变成
龙呢?”
田燕儿忍不住笑道:“只听说鱼化龙,可没有听说人化龙的。”
鲍兴咕咙道:“小人跟随龙伯多年,多多少少也应该沾染了些龙气在身才是,说
不定也可以化龙。”
伍封笑道:“小兴儿,我有一个主意。公主曾说龙蛇相类,你若整日弄条蛇儿放
在袖中,只怕龙气更甚。”
鲍兴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小人生性最怕蛇,万万不敢碰它。”
小红笑他道:“挺大个人却这么怕蛇,不觉羞么?”
鲍兴呵呵笑道:“你不怕么?昨日我们在府中偶尔见了条蛇,你又怎么一声尖叫
钻进我怀中?”
小红啐他道:“胡说什么?不过那蛇也太长了些,幸好被老商见到,斩成数截。”
赵飞羽奇道:“那座府第是我的住处,前几日才搬出来,向来干净得很,怎会有
蛇?”
鲍兴道:“是啊,后来小刀瞧见后,也这么说,他说那蛇名叫灵蛇,向来产在江
南山里,也想不清楚绛都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灵蛇。不过他有办法得很,将蛇拿了去治
肴,与小阳吃得甚是开心,老商居然也甚是喜欢,还吵着要吃蛇羹。”
田燕儿听见便觉得恶心,皱眉道:“蛇也能吃么?”
鲍兴道:“小人也这么问过,小刀说蛇性阴凉,吃了大有好处,小人勉强吃了一
片,囫囵吞下,不知其味。”
楚月儿道:“灵蛇产自越西南的山中,连吴国也不会有,绛都怎么会有灵蛇?”
伍封想起那日移光所中之毒便是灵蛇之毒,那老医士的确这么说过,道:“只怕
是越人来了!我若料得不错,那个乐灵多半已经入了绛都,说不好还混入了府中。他
在河上设伏,想凿我们的船,结果燕儿改道而行,他的奸谋便落了空。”
赵飞羽沉吟道:“乐灵若想害你或燕儿,只须将蛇放入你和燕儿的房中就行了,
怎么会让长蛇在院中乱跑,露出痕迹来?这人莫非蠢成这个样子?若真蠢时,也没本
事将蛇放到府中去。”
众人也愕然不解。
田燕儿脸上变色,若是半夜床上猛地出现一条毒蛇,只是想一想也觉得毛骨悚然。
商壶道:“老商知道这事,鹰爱吃蛇,眼下府中有十余只小鹰的缘故,才会将蛇
吓得四处跑,前日老商亲眼见到小鹰吃一条蛇。”
鲍兴道:“这个老商便不对了,你见了蛇何不早说?”
商壶满脸委屈,道:“老商还以为是小刀捉来喂鹰的,想将小鹰喂得大了拿去宰
杀。”
夏阳道:“阳儿想起来了,昨日我远远见到一只小鹰嘴里吃着一样尖尖长长青色
的东西,走近时它已经吞了下去,现在想来好似是蛇尾那一截。”
伍封呵呵笑道:“月儿不是说那些鹰这几天不爱吃东西么?这几日它定是以蛇裹
腹,越人想是放了不少蛇在府中,却不知道是帮月儿喂这些小鹰。至于乐灵为何不将
蛇放到我们房子,只怕也与鹰有关。”
赵飞羽好奇道:“你们府上怎会有鹰?”
伍封解释道:“那是老商买来制肴所用,不过月儿见了可怜,不许小刀杀它,索
性养在府中,等其羽翼长成后放走。”
赵飞羽点头道:“月儿心软得紧。家父以前在每年新春初一放生,城中人每到这
日都纷纷到府中送鸠,给家父来放生,家父对他们均有重赏。那时候我还年幼,说给
师父听,师父笑道:‘百姓知道令尊要放鸠,贪赏而捕捉,不免有杀。令尊想活鸠,
不如禁止百姓捉鸠。如今捉了再放,何以为善?’我说给家父听后,家父恍然大悟,
从此不再放鸠。”
伍封笑道:“月儿可不是如此。不过我捉了乐灵两次,再将他放了,似乎算不上
恩德。”
楚月儿道:“知道燕儿擅剑的人颇少,乐灵剑术也不错,他若混入了府中,为何
不干脆去刺杀燕儿,非要用蛇来伤人?难道他早已知道燕儿剑术高明?”
伍封笑道:“这就是你的功劳了,你随我到越王勾践的宫中大闹了一场,又曾与
勾践大战,越人谁不知道你的厉害?幸好这两日我未带你出门,你整日与燕儿在一起,
乐灵就算有天做胆,也不敢招惹。”
平启听他们说了半天,惭愧道:“小人先到绛都数日,府中之事大多是小人安排,
居然被歹人混入府中,若伤了人,小人这罪过可就大了。”
伍封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你和田力从未见过乐灵,就算乐灵站在你们面前,
你们也不知道他是奸细。眼下府中的人甚是混杂,有我们府中的人,有燕儿的从人,
还有赵府的人,互相之间不大认识,乐灵对着晋人便说自己是齐人,对着齐人又可说
自己是晋人,谁知道呢?”
平启道:“是否我们回府之后,大肆搜捕?”
伍封道:“府中的奸细肯定不只是乐灵一人,今日我们出府,乐灵必会设法让奸
细混来探看虚实。平兄将今日随我们来的从人叫到一起问问,多半会有所获。”
平启点了点头,大声喝呼,将从人叫到一起去。鲍兴甚爱热闹,道:“小人也去
瞧瞧。”商壶也忙不迭跟了去。
伍封点头道:“小红心细,也去问问。”
楚月儿见田燕儿脸色苍白,知道她被蛇吓住,笑道:“燕儿无须害怕,捉了乐灵
之后,我让人在府中四处撒些雄黄,再将那些鹰赶到府中上下转一转,便不怕蛇了。”
田燕儿点头道:“我那些裀褥也要换换,否则总有些不放心。”
赵飞羽道:“想起那些毒蛇来,的确可怕得紧,令人心中不安。”
伍封见赵飞羽居然也怕蛇,叹道:“这也怪不得你们会怕。”他小声道:“不瞒你
们说,我平生只怕一样东西,那便是蛇。每每见到长蛇蜿蜒而行、滑滑腻腻的样子,
心中便甚不舒服。”
田燕儿愕然道:“原来龙伯也怕蛇!”
伍封道:“怎会不怕?不要说毒蛇,就是无毒的蛇,抑或是象蛇一样活动的物什,
我也有些怕,这个连月儿也不知道。”
楚月儿格格笑道:“我还真是不知道!”
伍封笑道:“我们在海里潜游时,我每见长条型的鱼便远远绕开,那些鱼并不伤
人,我为何要躲呢?自然是怕蛇的缘故了。”
赵飞羽和田燕儿这才释然,本来她们觉得自己世代将门出身,挺大个人却如此怕
蛇,有些不好意思,见伍封居然也怕蛇,便觉得无所谓了。
其实伍封虽然不喜欢蛇,却也不会怕。海里看来甚美,其实最为凶险不过,越是
美丽之物,说不定越有毒性。他和楚月儿在海里潜游,什么怪异的东西未见过,怎会
怕蛇?他故意这么说,为的是宽二女之心。
田燕儿吁了一口气,道:“还是月儿好些,什么都不怕。”
楚月儿叹道:“谁说我什么都不怕?我最怕的是剑中圣人支离益。”
伍封点头道:“支离益的确可怕,不过比不上越王勾践。就算支离益来,我们打
不过他,也应该能逃吧?月儿又怎么会怕支离益?”
楚月儿道:“夫君这龙伯封号是齐、楚、吴、晋、中山五国之君所赐,天下皆知,
那支离益居然不改外号,仍叫‘屠龙子’,这不是触夫君的霉头么?”
时人颇看着这些,赵飞羽和田燕儿暗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