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没有毁灭爱,它只是毁灭了爱的陈腐。它是一次清洗,如果你理解它的话,你就会感激它。如果你也能感激恨的话,你就已经理解了;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毁灭你的爱了。现在你第一次真正扎下根来,现在你能够吸收风暴、能够通过它强大起来,能够通过它丰富起来。
不要把生命看成一个两重性,不要把生命看成一个纠纷——它不是的。我已经知道——它不是的,我已经体验过——它不是的。它是一个整体,是一片,每样东西都容纳在它的里面。你只要发现怎样使它们相配,怎样允许它们相配。让它们彼此相配。它是一个美丽的整体。
如果你问我,要是可能存在一个没有恨的世界,我不会选择它;它肯定是绝对死寂和乏味的。它也许很甜,但是太甜了,甜得让你渴望盐。如果可能存在一个没有愤怒的世界,我不会选择它,因为没有愤怒的慈悲里面也没有生命。对立给予张力,对立给予硬度。普通的铁经过火的锻炼以后就变成了钢;没有火,它就变不成钢。温度越高,钢的硬度和强度也会越大。如果你的慈悲能够经过愤怒,愤怒的温度越高,慈悲的硬度和强度也会越大。
佛陀是慈悲的。他是一名战士。他来自刹帝利种姓,是一名武士。他肯定经历过非常愤怒的生活——然后突然地,他变得慈悲了。马哈维亚来自刹帝利种姓。事实上,这看起来虽然荒唐,但是它有一种一致性:所有非暴力的伟大导师都来自刹帝利种姓。没有哪个婆罗门传过非暴力的道。我们只知道有一个婆罗门,据说是毗湿奴的化身,他叫珀鲁色拉(Parusnaram)。他是世界上最暴力的人——一个婆罗门,竟然是世界上最暴力的!耆那教的24位大师都是刹帝利,佛陀也是一个刹帝利。他们谈论非暴力和慈悲;他们经验过暴力了,他们知道暴力是什么,他们经历过了。即使一个婆罗门要试着成为非暴力的,他也超不过表皮的深度。只有一个刹帝利,一个战士,经历过火的锻炼,才有一种强有力的慈悲或者慈悲的可能。
所以要记住,如果你内心的极端在互相斗争的话,不要去选择。让它们两者都存在。做一所大房子,里面拥有足够的空间。
不要说:“我只要有慈悲,不要有愤怒;我只要有爱,不要有恨。”这样你就会变得贫乏。
要有一个很大的空间,让两者同时存在。不需要在它们中间制造战争;没有战争。战争来自你的头脑,来自你的教育、教养和制约。整个世界一直都对你说:要爱,不要恨。没有恨你怎么可能爱呢?耶稣说:“要爱你的敌人。”而我告诉你:“也要恨你的爱人。”——这样它就成为一个完全的整体了。否则耶稣的话就是不完整的。他说,“要爱你的敌人。”你只会恨;而他说也要爱,但是另一部分漏掉了。我告诉你,也要恨你的朋友,也要恨你的爱人。不要害怕。然后渐渐地,你会发现敌人和朋友之间没有差别,因为你对敌人既恨也爱,你对朋友既爱也恨。问题只在于硬币是正面朝上还是反面朝上。这样朋友就是敌人,敌人就是朋友。这样差别就消失了。
不要在里面制造战争,让它们两者都存在。它们都是需要的──它们将给你两只翅膀;只有这样,你才能飞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
老子也许是卓越的,他也许就是真理的颠峰,但是他的高度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没有用。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从另一面来看,马哈维亚、摩西和穆罕默德更加实际,也更有帮助?
确实如此。他们确实更加实际,也更有帮助,但是他们之所以有帮助,是因为他们没有彻底地改变你;他们妥协了,他们没有完全地转化你。他们看起来是有帮助的,他们是实际的,这是肯定的——穆罕默德或者摩西——他们是绝对实际的,因为他们适合你的头脑。所以他们显得很实际。你认为是实际的东西,他们也认为是实际的。
老子完全不同于你的头脑,那正是转变的可能。你跟穆罕默德走在一起不会被转变。你可以变成一个穆罕默德,你可以变成一个好人,你甚至可以变得有道德,但是你仍然处在同一条的轨道上——你的向度没有改变。你跟马哈维亚在一起只会依然故我——或许好一点,但还是一样。你跟老子在一起则要被彻底毁灭,然后再生。他是死亡和复活。
试着理解为什么它是这样的。你可以理解马哈维亚,他的算计属于你的头脑——你的逻辑并没有超过你。所以他看起来很实际。他的所有追随者都是生意人——算计的、数学的、实际的人,那并非巧合。所有的耆那教徒都变成了生意人:他们更加数学,更加聪明,更加算计,那也并非巧合。犹太人是世界上最会算计的人,最会算计的民族,他们很聪明,那也并非巧合。耆那教徒和犹太人几乎是相同的,耆那教徒是印度的犹太人。为什么是这样的呢?因为摩西是实际的,马哈维亚也是实际的。
我想起来一个故事,它属于最初的世界。
上帝在寻找一个民族愿意接受他的十诫。世界变得有点儿混乱,需要道德和伦理。所以他找了很多民族,但是没有一个愿意接受。
他找到印度人说:“我有十诫提供给你们。这是生命的全部哲学。”
印度人问:“举一个例子吧?你先告诉我们一条戒律……”
上帝说:“要真实,要诚实。”
印度人说:“在这个幻象(maya)的世界里面,这是很困难的。在这个幻象的里面,一个人也不需要诚实。有时候,在这个梦想的世界里面……一个人怎么可能永远真实呢?那是很困难的,何必制造麻烦呢?”
他询问其它民族。有些人说,不私通是无法忍受的,因为生命将失去所有的乐趣。私通给生活带来乐趣、带来幻想。那是无法忍受的,如果这样,人生就不值得一过了。
上帝变得很沮丧。他在每个地方都遭到拒绝。
据说,他后来找到摩西,他说:“我有十诫可以提供给你。”他现在很害怕,因为这是最后一个民族了。“你想要吗?”
他以为摩西会问:“这十诫是什么?”但是他没有这么问。他只是问:“它是什么价?它要多少钱?”
上帝说,“它们是免费的。”
摩西说,“那么我要两套。”
算计的、数学的、聪明的、高智力的——犹太人只占世界的百分之三,但是他们拿走了百分之八十的诺贝尔奖。百分之三的人和百分之八十的诺贝尔奖!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困难的现象。只有百分之三的人,但是他们几乎操纵了整个世界,他们到处遭到拒绝,到处遭到谴责,但是他们非常实际,非常聪明。马克思、佛洛伊德、爱因斯坦,三个统治世界的人——他们都是犹太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是不实际的。而老子是不实际的。事实上,老子赞美不实际。
有一个故事:老子和他的门徒经过一片森林,有好几百个木匠在那里伐木,因为他们要造一座大宫殿。所以整个森林几乎都被砍光了,但是只有一棵树屹立在那里,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大得足以让1万个人坐在下面乘凉。老子让他的门徒去问,为什么整个森林都被砍光了,唯独这棵树被留下来。
门徒走过去问木匠:“你们为什么不砍这棵树呢?”
木匠说:“这棵树完全没有用。你无法用它做任何东西,因为它的每条树枝都有疙瘩,没有一条是直的。你不能用它做柱子,你不能用它做家具,你不能用它做燃料,因为它的烟对眼睛有害——会把眼晴弄瞎的。这棵树完全没有用,那就是为什么。”
他们回来了。老子笑着说,“你们要像这棵树一样。如果你们想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就要像这棵树一样——完全没有用。这样就没有人会害你了,如果你是直的,你就会被人砍掉,你就会变成别人家里的家具;如果你是美的,你就会被人拿到市场上去卖,你就会变成一个商品。要像这棵树一样,完全没有用。这样就没有人能伤害你了。你会长得很高很大,成千上万的人可以在你底下乘凉。”
老子经过一个城镇,镇上所有的年青人都被迫应征入伍。
他们碰到一个驼背。老子说:“你们过去问一问,为什么这个人被留下了。他为什么没有去当兵。”
那个驼背说:“我怎么可能去当兵呢?你们看,我是一个驼背。我没有用。”门徒回来了。老子说,“记住,要像这个驼背一样。那么你们就不会被征去杀人或者被杀。要保持无用。”
老子有一种跟你的头脑完全不同的逻辑。他说,“要做最后一个。在世界上活动,好像你并不在活动一样。保持不为人知,不要试着去做第一个,否则你就会被人摔下来。不要争强好胜,不要试图证明你的价值。不需要这么做,应该保持无用,并且尽情享受。”
他当然是不实际的,但是如果你能理解他,你就会发现,在更深的层面上,在深处,他是最实际的——因为生命要去享受和庆祝,生命不要变成一种功用。和市场上的商品相比,生命更像一首诗;它应该像一首诗、一支歌、一段舞蹈,或者路边的一朵花,盛开着,不为什么特别的人,散发着芳香,没有任何目标,不做任何特别的东西,只是在享受自己,做自己(beingitself)。
老子说:如果你试图变得非常聪明,如果你试图变得非常有用,你就会被人使用;如果你试图变得非常实际,你就会在这个地方或者那个地方被人利用。因为世界不可能让一个实际的人独自待着。老子说:放下所有这些观念。如果你想成为一首诗、一个狂喜,那么你就忘掉功用。你必须对自己保持诚实。做你自己。
嬉皮有一句格言:做你的事情。老子是世界上第一个嬉皮。他说:做你自己,做你的事情,别去管其它事情。你不是在这里等待出售的。所以不要考虑功用,只要想到你的喜乐。要喜乐,如果什么东西从你的喜乐里流出来,那很好——去分享它,但是不要强迫自己仅仅成为一种功用,因为自杀就是这样发生的。不要自杀。
世界上所有的导师都比老子更实际,所以他们有更多的吸引力。所以他们有强大的组织:基督教(世界上几乎有一半人变成了基督教)、伊斯兰教、印度教、耆那教、锡克教——他们都是功利主义者。老子单独地、冷静地站着。老子站在一个独立的存在里。
然而老子是稀有的、独一无二的。如果你能理解他,你也能变得稀有,变得独一无二。他的方法就是变得平凡,这样你就变得不平凡;他的方法是处在最后,然后你突然发现你是第一;他的方法是不要求、不居功,于是没有人能够把它从你身上拿走。他的方法是像“无”一样地存在,像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那么,以一种微妙的、神秘的方式,你,只有你变成了重要人物——使整个存在都感到祝福、都感到被祝福的重要人物,和整个存在一起庆祝的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