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值得庆幸的是,昭德帝念在宇文谦前些日子刚刚遭受了一场刺杀,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并未狠狠地处罚他,只是象征性地命他闭门思过七日,算是小惩大诫。
七日,时间并不算长,对于忙碌的人来说,可能还没有什么感觉,日子就如离弦的箭一般,一去不复返了。
可是宇文谦在意的,并不是时间的长短,而是他被罚禁足这件事情本身。
从小到大,可以说,宇文谦一直是在昭德帝的夸赞与喜爱中长大的。也是因为昭德帝对宇文谦的喜爱与信任,才让朝中的许多大臣都押宝在了他身上,希望能得一个从龙之功。
一直以来,宇文谦也因为昭德帝对他的与众不同而沾沾自喜。有了昭德帝的喜爱,还有诸多朝臣的暗中支持,宇文谦甚至觉得,太子之位于他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
如果不是有些人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这皇位落入别人的手中,他也不会去争。不去争,就不需要培养军队,就不需要用钱。
不需要用钱,就不用暗示底下的地方官员给他送上“孝敬”,更不用想方设法地安排自己的人去富庶的地方任职。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催得紧,让他不得不问林福运多要了些钱,何至于发生雪灾的时候,巡抚衙门里面连半块儿能救灾的银两都找不到?
没有银两赈灾,那些受灾的百姓得不到当地官府的帮助,就只能留在家中等死,或者选择外出流浪乞讨。
宇文谦本来以为,西北那边儿,顶多下几场大雪、压塌几间房子就算完了,可是他没想到,这一场大雪,一下就是半个月,几乎把整个河西州都给埋在了雪里。
灾情日益严重,可是官府却拿不出一分钱的银子来,粮仓里面也没有粮食,因为粮草、银两都被宇文谦给搜刮走了。
林福运通过私底下的渠道送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到京城,向宇文谦求助。可是宇文谦手头也没有钱,也帮不了林福运。
于是宇文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林福运把西北雪灾的消息瞒下来,能瞒一日是一日。
宇文谦的胆子大得很,一则是依仗着平日里昭德帝对他的信宠,二则,便是他早已经为自己预备好了退路——林福运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替罪羊。
当初,宇文谦吩咐林福运瞒住西北雪灾的消息时,可是向林福运保证得好好的。“你尽管按照本王的吩咐去做,出了事儿,还有本王给你兜着呢。”
“不过,若是消息是从你那头走露出去的,你也别怪本王不顾念往日的情分……”
林福运还以为,是他跟对了人,竟然遇见了宇文谦这么一位好主子。不知道当他得知,在面对昭德帝的质疑时,宇文谦第一时间把自己摘了出来,而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他身上,脸上的表情会不会很精彩。
宇文谦正一个人在如松堂里面憋着火气,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宇文谦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通道,也不管外面站着的人是谁,厉声喝问:“不是吩咐了,不许来打扰本王?”
站在门外的奉书被宇文谦这一声吼吓得直哆嗦。陈平为宇文谦挡了一箭,受了重伤,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日,不能在宇文谦身边伺候。
宇文谦换了几个人,来顶替陈平的位置,都觉得用着不够顺心。没办法,宇文谦只好把奉书从车马房给提了出来,留奉书在身边服侍。
奉书在车马房待了一段时日,经历了一些人情冷暖,也看到了世态炎凉,整个人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好生留在宇文谦的身边服侍。他绝对不要再回到那个似乎终日弥漫着马匹身上臭味儿的车马房去。
奉书想要留在宇文谦身边,做九王爷身边的得力小厮,无论是走在九王府里,还是走在外面,都会被人敬上三分。
奉书处处小心,尽心尽力的侍奉着宇文谦。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宇文谦的手上。也是因此,宇文谦在书房内一声吼,奉书才会被吓得瑟瑟发抖。
但他还是撞着胆子,颤颤巍巍的回了话儿。“回王爷,陈平醒过来了。”陈平一苏醒,就派人过来通知他——这是宇文谦当初亲口吩咐过的。
回完话儿之后,奉书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了门外守着,不再作声。
而如松堂里的宇文谦,在听到了奉书的回禀后,也只好强自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收拾一下情绪,去厢房看望陈平。
不管怎么说,陈平曾救了他一命,单单是因为这一点,宇文谦对他就会有所不同。
通过对陈平的关心和爱护,来体现他的慈爱之心,这只是宇文谦的一部分想法。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宇文谦想要留下陈平,让陈平即便在伤好之后,也能够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为他所用。
在从如松堂赶去厢房的路上,宇文谦忽然又想出了一个主意,或许可以缓解一下他现在所遇到的困境。
京城中的百姓们,不是都在传言说,他宇文谦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上天,所以西北才会遭受雪灾吗?
宇文谦想要让人,把自己爱护下属的事迹广为传播出去,重新在百姓的心目中塑造起他仁善、爱民的好形象。
宇文谦越是仔细思考,就越是觉得这一计可行。待会儿,他就要安排下去,让人着手去办这件事。
还有,到底是谁在背后鼓动,在百姓之中散播对他不利的谣言——这件事,宇文谦也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查出来落井下石的那人。
在宇文谦走出如松堂之后,奉书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在宇文谦思考的同时,奉书也没有闲着。
他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陈平躺在床铺上面黄肌瘦的模样,心里面竟对陈平生出了一丝怜悯。
陈平的肩膀伤得那样严重,以后有他受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