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暗,长安桥,巷中闹,
九天玄女抚琴音,万国衣冠拜繁华,
春宵短,一步一窈窕;拟把一醉解千愁,烟树苍苍雁行过。”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一女子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好,”一众达官显贵和声道。
“不愧是江南十三绝之一,安都四美之首,好,”顶层一男子赞美道。
男子随后又开口道:“今晚就归本公子了。”
本来还嬉笑热闹的楼阁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知在醉生楼大放厥词的人偶尔有,但结局都是一样的。
一华丽公子起身怒道:“小子,哪来的,抓紧滚出去,小爷我饶你一命。”
“哪来的狗东西,敢跟你爷爷叫唤,”那男子却回道。
“哪来的野小子,真是不懂规矩,”贵公子说道。
贵公子说完,手下一帮打手便朝那男子而去,而十多名打手却不是那男子身后两名随从的对手,不一会儿便哀嚎遍地。
“哎呦,我说两位,这是闹的哪出啊!”醉梦楼的园主听到外边动静开口道。
只见这园主是一中年妇女,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正是醉梦楼的老鸨,青萝,年轻时也是江南名媛。
贵公子行礼致歉道:“是在下莽撞了。”
随后对着一众打手骂道:“真是一群废物。”
贵公子准备下楼,而之前那男子开口嘲笑道:“怎么这就溜了?”
贵公子指了指男子:“好小子,你有种,给小爷等着。”便带着一帮打手出门而去。
青萝又对着男子开口道:“大将军的公子就这种风度嘛?”
“哦?居然还有人识得本公子,还算有点眼认,”男子回道。
众人才知这男子乃是大将军岳羽的独子,岳群,年纪轻轻便获封四品军侯。
岳羽率大军驻扎江南大营抵御赵国军队,皇帝下圣旨让其独子从前线回京,说是保其岳家余脉。
“可恶,真是可恶,听闻有人今夜花重金请得谢盼儿姑娘抚琴对句,我便卖了朋友房子才换来这进醉梦楼一听的门票,还特意换了身新衣服,却不想被你这狂徒给搅和了!”一楼拐角处的一衣着朴素的男子开口道。
众人听完哄堂大笑。
岳群听完更加恼怒,觉得这男子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便挥了挥手,两名随从下楼朝那男子而去。两名随从挥拳相向,而那男子左跨一步,又踩一步,两人始终碰不到其身,众人见之前武艺出众的两人这时却如此无能,均嬉笑不已。
那男子在闪躲中,拿起桌上的酒壶满口而饮,朗口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只羡鸳鸯不羡仙,佳人相伴醉生死,功名利禄身后事。”
岳群听完更加气愤,飞身下楼拔剑而出,向那男子刺去。男子却如游蛇一般,三人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其身,几个回合,岳群的佩剑便被其夺取,男子随后将长剑掷出,三尺长剑全被刺入柱中。
好身手。
青萝见事态更加混乱,便朝雅间中的男子说道:“侯爷,我这醉梦楼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自然,李美人多心了,”雅间中的男子开口道,男子信步而出,向楼下看去,只见男子一袭黑衣,腰间一根深蓝色的鳅蟒玉带,甚为醒目,一双漠然的深眸,当真仪表堂堂,器宇轩敖。
正是大梁最年轻的二品军侯,冉勋。
“岳世子,何必自取其辱呢,令尊还在前线为我大梁挺身而出,世子还是早点回府休息吧!”冉勋开口道。
岳群看了看楼上的冉勋,道:“哼,好,既然今日是北侯的场子,那我就卖你这个面子,走。”
“多谢!”冉勋拱手作揖道。
“朋友,可上楼一叙?”冉勋向闹事儿的男子说道。
“好,”男子爽快道。
男子踉踉跄跄上楼,显得有些醉意,与冉勋一起在雅间席地而坐。
“朋友怎么称呼?”
“在下易天,无名之辈,来京城投靠一朋友。”
“原来是易兄,”冉勋说道:“英雄不问出处,想必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易天回礼道:“谢侯爷招待。”
易天看清谢盼儿面容后,便陷入痴迷中。
谢盼儿心道:好一个登徒子,甚是无礼。
“易兄?易兄?”
易天在冉勋的轻唤中回过神来,拱手致歉道:“姑娘好似一故人,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公子你是侯爷的贵客,无妨,”谢盼儿屈身回礼道。
好像,神韵体态至少有八九分相似,道:“梁大治一十二年至一十七年,姑娘身在何处?”
“安都。”
“是在下认错了,抱歉,”易天失落道。
冉勋见眼前这位朋友不是故意之举,道:“姑娘刚才受惊了,我题词一首,还望慰藉。”
随从拿出笔墨四宝,冉勋写道:
波水溶溶一点清,看花玩月特分明。嫣然一段撩人处,酒后朦胧梦思盈。
梢带媚,角传情,相思几处泪痕生。
淡月弯弯浅效颦,含情不尽亦精神。低头想是思张敞,一抹罗纹巧簇春。
山样翠,柳般新,菱花镜里净无尘。
“好文采!”易天开口赞道:“这再符合盼儿姑娘不过了。”
谢盼儿低头示意,道:“公子谬赞了!”
冉勋开口道:“盼儿姑娘,我与这位朋友还需畅谈一会儿,你先回房吧。”
谢盼儿含情脉脉的退出雅间。
“侯爷,这醉梦楼的规矩是什么?”
“这规矩倒简单,”冉勋说道,:“无论是谁把醉梦楼包场了,有闹事儿的,都需要自己摆平,如若让东家出面摆平,则需交付十倍罚金,以后不得再踏入醉梦楼。”
“原来如此。”
二人一见如故,喝至酣畅淋漓。
“易兄,在下年方二十有六,不知易兄几何?”
“我已至而立之年,”易天趴在桌上,醉眼朦胧嘚说道。
“好,易兄年长我三岁,以后便以大哥相称,”冉勋拱手道。
“您是有爵位的侯爷,英雄之后,在下只是一市井之徒,不合适,不合适,”易天摇头道。
“小弟之前就说过,英雄不问出处,大哥何必拘泥于形式呢?”冉勋反问道。
“好,既然侯爷看的起我,那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
易天吟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朱雀长街,灯火繁华,易天拍了拍冉勋的肩膀道:“兄弟,为兄先行一步,日后有缘再见。”
冉勋回道:“兄弟既然已无定所,不妨在府邸小住几日,再做打算。”
易天却已迈步而出,挥手道:“我老乡有性命之危,兄弟我需去一趟,下次见面,请兄弟再酣醉一次。”
“好,大哥保重。”
易天晃晃悠悠地远去,消失在朱雀大街上。
“侯爷,为怎么与这等人交往?”冉勋身后的下属问道。
“一个下九流的赌徒,酒鬼,面对大将军世子,有爵位的侯爷,而镇定自若谈笑风生,你跟我这么多年,你见过几个?”
“这……侯爷果然慧眼。”
冉勋一个堂堂二品三等军侯和一个下九流醉鬼在醉梦楼一醉方休之事,一时成为安都茶余饭后的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