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唇枪舌剑

一个时辰后,南宫天涯等双城高手再度在离阳殿里入座,但与先前那种热火朝天的讨论场面相比,这会子众人的举止却显得有些拘谨,大部分人都屏神静气地注视着疗伤中的水灵盈月,只有一小部分人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嫣汐见水灵盈月睁开了眼,气色也有所好转,顿时松了一口气,赶忙拉着她的手,道:“姐姐,你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看了慕容嫣汐一眼,水灵盈月见她一脸关切的神色,轻声道:“多谢妹妹的关心,我现在没有事了,只要静心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够完全恢复过来。”

一旁,南宫天涯看着脸色苍白的水灵盈月,眼中不觉露出一丝担忧,沉声道:“阁主,上阳街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有影雪她们几个也昏迷不醒,墨璃姑娘更……”

水灵盈月微微抬头,低声道:“南宫大人,这件事说来话长,不知苍龙现在状况如何,可安排妥当了吗?”

南宫天涯道:“阁主放心,苍龙已醒了过来,我现将他安顿在隔壁的偏殿里,并由啸飞他们亲自看守,无虞。”

不远处,童不韦眼看着二人窃窃私语,冷笑一声,道:“水灵盈月,你和南宫大人这是情到浓时身不由己呢,还是当真不把在场之人放在眼里,众目睽睽之下,竟也这么亲密无间,哈哈……”

南宫天涯闻言大怒,身体猛然前跨一步,却被水灵盈月一把拉了回来。

水灵盈月起身,在南宫天涯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又冷冷的瞪了童不韦一眼,随后朝众高手微微一礼,道:“戚城主、陈城主、各位门主,先前我因有十分紧要的事要去做,故不告而别,还望诸位见谅我的失礼之处。”

大殿上,陈无炎起身道:“水灵阁主,眼下你伤势未愈,不必多礼,你且坐下慢慢道来,我们也想弄清楚上阳街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以令几位堂主昏迷不醒,连老阁主都被惊动了。”

水灵盈月缓缓坐下,道:“多谢陈城主体谅,其实这一切还得从当日那七个杀手说起,此前南宫大人已将此事的始末大致讲了一遍,我便不再重复。”

慕容嫣汐沉声道:“姐姐,难道今日发生之事,是和那七个杀手有关?”

水灵盈月道:“今日之事确实和那几个杀手有关,但这已非关键所在,他们只是受人指使而为之,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揪出那个幕后主使之人。”

古天门阵容里,古若谣闻言,秀眉一皱,沉吟道:“盈月,听你的口气,似乎已经有了线索,那人是谁?”

水灵盈月目光转向古若谣,道:“师叔莫急,此人身份特殊,十分善于隐藏自己,若非今日亲眼所见,只怕我连做梦也想不到会是他。现在先让我为大家来梳理一下蛛丝马迹,剥除那人的层层伪装,诸位自然能洞烛一切。”

听水灵盈月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地看着她,毕竟那人胆敢对南宫天涯和水月阁下手,显然非比寻常。

捋了捋思绪,水灵盈月看向南宫天涯,道:“南宫大人,当日你是奉戚城主之邀,前往城主府商谈要事,可否说下当时的情景如何?”

南宫天涯道:“那日天降暴雨,我乘坐马车前往城主府……到达后,那曹天瑞亲自将我迎了进去……当时华英殿里只有戚城主、曹天瑞及我三人……”

水灵盈月道:“南宫大人,当日在那华英殿里面,你可曾察觉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或是听见什么异响?”

南宫天涯想了想,摇头道:“那期间,我们三人一直在讨论关于组织高手进入迷失森林一事,并未有什么怪事发生。直到后来,华英殿被震得摇晃了起来,我这才意识到出了事。”

看了大殿上的戚万勇一眼,水灵盈月道:“这么说,戚城主也是赞同派高手探访迷失森林的,那为何今日南宫大人征求大家意见,您反而默不作声?难道当日您是以此作为借口,故意将南宫大人调开,然后再……”

“混账!去不去迷失森林这件事由我说了算,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再说了,那日我只是……”戚万勇怒声打断了水灵盈月的话,但刚说了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突然打住了。

一旁,陈无炎眼见戚万勇仪态近乎失常,心中冷笑不止,开口道:“戚城主,水灵阁主所言甚是,当日你将南宫老弟叫去,无非是商议探访迷失森林一事,今日却为何又只字不提?如此怪诞的行径,不得不令人生疑,我想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你又何必发这么大火呢?”

遭到陈无炎犀利的质问,戚万勇眼神顿时一沉,满面的横肉也瞬间堆在了一起,这个问题一时竟让他无从反驳。

眼见戚万勇无言以对,毛邱峰眉头紧锁了片刻后,起身道:“陈城主,还有诸位门主,我想大家这是误会戚城主了,其实他一直在努力促成探查迷失森林这件事,只不过今日乃南宫大人他乔迁大喜之日,一切自然应由南宫大人主持。若戚城主领头说话,必然会是一呼百应的场景,只怕届时又会被人暗中诋毁,说是什么喧宾夺主,反客为主。”

童不韦闻言,随即起身道:“水灵盈月,你刚才也曾说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揪出那个幕后主使之人,可为何现在又在这件事上喋喋不休?”

看了那二人一眼,水灵盈月眼神冷漠的道:“并非我纠缠此事,只是戚城主这判若两人的言行,令我感到困惑而已。倘若真如毛宗主所说的那样,那就是我误会戚城主了,我愿向他赔罪。”

话落,水灵盈月朝戚万勇一礼,轻声道:“城主大人,我因不知这个中缘由,方才误会你了,还望见谅。”

对于水灵盈月的赔罪,戚万勇显得十分冷淡,他拂袖冷哼了一声后,便一脸阴沉地坐在了椅子上。

龙阳城一个阵容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见此,挥手召来一位弟子,轻声道:“灿儿,你看那水月阁主如何?”

那弟子看了水灵盈月一眼,不知其意,随即恭敬的道:“师祖,徒孙不知您指的是什么,还望师祖能够明言。”

老者轻叹道:“灿儿,这水灵盈月不过才二十多岁,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心机,比起你那不成器的师父,她要强太多了,难怪水寒汐会放心将水月阁交给她打理,唉,人比人还真会气死人。”

那弟子微微一愣,不服气的道:“师祖,她当众承认自己错误,又向戚城主赔罪,此举不但自贬身价,还折了水月阁的威信,而我师父处处为本门……”

“无知的蠢货,你师父那是争强好胜,逞匹夫之勇。水灵盈月赔罪,看似折了底气,实则是先兵后礼,她此举有两个目的,其一是给戚万勇台阶下,毕竟毛邱峰刚才的那番话虽不可信,但也令人无从反驳,她没必要在这上面与之纠缠不清;其二她把话说到这份上,明显是不给戚万勇退路,令他无法再对南宫天涯的提议置之不理。你们只知一味的逞强好胜,岂知做人做事不但要因势制宜,还要学会化腐朽为神奇!你仔细学着点,不要和你师父一样!”瞪了那名弟子一眼,那老者没好气的道。

遭到老者的训斥,那弟子不觉脸色一红,又看了水灵盈月一眼,发现其一脸的淡然,他这才恍然意识到,对方的心境与气魄,绝非一般人可比之。

大殿里,水灵盈月沉默了一会,目光转向南宫天涯,道:“大人,当日妖兽袭击北面的小山村,我听说那时你正在府里闭关修炼,却突然紧急破关赶了过去,这两地之间相距少说也有二百多里,当时又无人来报信求救,不知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南宫天涯道:“当日我突感心绪不宁,总感觉发生了什么大事,便运转风闻天下,窥探凤阳城及周边的情况。孰知一番搜寻后,竟察觉到一股残暴的气息从凤阳城北面传来,我因担心会有什么异兽作乱,于是就急忙赶了过去。”

水灵盈月道:“大人,请恕我多问一句,你今日可曾运转风闻天下,尤其是我派遣弟子回去押送苍龙的期间?”

南宫天涯点头道:“今日来府里观礼的贵宾较多,我因担心会有什么人来寻衅闹事,或者是一些不速之客进行暗中破坏,故而一直运转着风闻天下。”

水灵盈月追问道:“南宫大人,当日你既能察觉到两百多里外的一股异兽的气息,那为何今日上阳街那边发生这么重大的事件,你竟全然不知?”

南宫天涯闻言,尴尬的道:“此事说来也是奇了,那会子我和在座的诸位在大殿议事,确实未感应到上阳街那边有任何异常状况,直到听见那一声震天巨响,这才赶忙冲了过去。”

陈无炎沉吟道:“南宫老弟所言不假,若非那一声巨响,我等尚不知阁主竟遭贼人伏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扫视了大殿一眼,水灵盈月见一众高手脸上也流露出困惑之色,道:“诸位,你们之所以未能察觉到异状,是因为有人制造出一个强劲的结界,将里边的气息完全封锁了,这与那日南宫大人进入城主府后的情形如出一辙……”

听到此处,戚万勇怒不可遏的跳了起来,吼道:“水灵盈月,你说话前最好考虑清楚了,若想将这两件事情算在我头上,请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否则今日休怪本城主对你不客气!”

看了一脸震怒的戚万勇一眼,水灵盈月冷冷的道:“城主大人,我话还没有说完,你何必这么激动?再者,我只是想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分析清楚了,一切因果缘由,自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一旁,陈无炎道:“戚兄,既然水灵阁主这么说,自有其道理,我们且让她把话说完,再作计较,你看如何?”

戚万勇怒哼一声,随即又重重地坐了下来,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冷冽且残酷的神色,显然对水灵盈月十分怨恨。

大殿下方,秦紫都眉头紧锁了片刻后,沉声道:“制造结界绝非易事,若无相当强的修为和空间领悟力,断然不会成功。据我所知,若想支撑制造结界所需的消耗,修为至少也得要突破到九重王级。阁主,请恕我直言,以你的修为只怕……不知你是如何应付那人的?”

“秦庄主,您果然见多识广,一语中的。当时我藏在轿子里……后来我施展瀚海玄冰将那女子压碎,当我们几个准备离开时……若非墨璃舍身取义,强行逼出灵晶撞破结界,我师父也无法及时将我等救出来。”在一众高手惊愕的眼神中,水灵盈月大致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却未言明对方乃魔教高手。

听完水灵盈月的讲述,慕容嫣汐疑惑道:“这么说,那日也是此人暗中制造了结界,封闭了华英殿,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他想……”

水灵盈月略略点头道:“妹妹猜的没有错,那人正是趁戚城主邀南宫大人商议要事之际,派出那七个杀手围杀林总管他们,如此便能激化二人之间的矛盾,这也是那人亲口对我所言。”

古若谣闻言,秀眉微微一皱,沉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挑拨戚城主和南宫大人之间的关系!盈月,你就别再卖关子了,那人到底是谁?”

看了古若谣一眼,水灵盈月道:“师叔莫急,那人身份已然呼之欲出,此前在大殿里,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线索,于是暗中返回水月阁,再随同影雪她们一起护送苍龙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水灵阁主派弟子回去接人,竟在半路遭到截杀,那幕后主使者当时也在大殿里……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是……难道是他?”说话间,陈无炎猛然扭头看向身旁的戚万勇。

与此同时,南宫天涯等双城高手目光也汇聚在戚万勇身上,众人眼中纷纷流露出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注视着戚万勇,水灵盈月道:“城主大人,请恕我多问一句,不知您的心腹幕僚曹天瑞去了哪里?”

遭到水灵盈月的质问,戚万勇脸上横肉猛然一颤,一下子拍碎了身边的茶几,猛然起身怒吼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个大活人,自己有腿有脚的,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一刻,大殿里压抑的气氛、众人投来的怀疑目光以及心中大感不妙的情绪,共同编织成一根导火线,将戚万勇胸中积聚的怒火完全彻底地点爆了。

看着暴跳如雷的戚万勇,水灵盈月眼神不带丝毫波动,语气冰冷的道:“戚城主,我想曹天瑞只怕再也不会回来了,今日在云雷幻界里,他亲口承认自己是幽冥魔教的使者!”

“什么,曹天瑞竟是魔教的人……天啊,这怎么可能……”一时间,大殿里的双城高手仿佛是炸开了锅,沸反盈天。

嘈杂声中,陈无炎眼神震惊的看着戚万勇,此前他猜想这一切是对方指使曹天瑞所为,旨在打压南宫天涯和水月阁,岂料竟又扯出了幽冥魔教,如此这件事的性质也就变了,若此事最终得到证实,只怕连诸葛昊天也会坐不住。

大殿上,戚万勇被水灵盈月说出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毕竟曹天瑞是魔教奸细这件事影响太坏,一旦查实,后果那是相当严重,只怕届时他这凤阳城的城主之位,也要易位他人了。

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戚万勇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慌乱,怒吼道:“水灵盈月,你休要胡说八道,你说曹天瑞是魔教的奸细,那好啊,好得很!你把证据拿出来让大伙都瞧瞧,你有证据吗?”

水灵盈月沉声道:“这件事乃曹天瑞亲口承认,当时还有三位水月阁弟子在场,她们皆可为此作证。戚城主,难道至今你还看不出来,曹天瑞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是要搞乱凤阳城,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够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水月阁的一面之词,如何能让人信服?水灵盈月,你水月阁这么胡乱攀诬,是不是想独霸凤阳城?”戚万勇脸上青筋顿时暴突,大声咆哮着走下了大殿。

南宫天涯见此,身影一晃,挡在了水灵盈月身前,沉声道:“戚城主,你这话说得让人有些听不懂,什么叫想独霸凤阳城?这些年来,水月阁弟子既没有欺行霸市的行为,也没有强买强卖的行径,更无作奸犯科的先例,相反她们一直循规蹈矩,扶倾济弱,此乃有目共睹的事。水月阁所作所为,可谓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城中百姓,岂容你恶意抹黑,肆意诋毁?”

戚万勇闻言怒极,厉吼道:“南宫天涯,你不要在此惺惺作态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阴谋诡计吗?你与水月阁早已串通一气,先栽赃曹天瑞是魔教奸细,并借此来打击我的威信。一旦我被调离凤阳城,你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城之主,然后再和水月阁狼狈为奸,届时这整个凤阳城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说到最后,戚万勇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吼起来,他显然已失去理智,再也顾不上一城之主的风度。

眼见戚万勇声色俱厉,大殿里一众高手也是议论纷纷,尤其是毛邱峰和童不韦,更是大声质问着南宫天涯。

水灵盈月见场面比较混乱,赶忙大声道:“诸位门主,诸位门主,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此事虽是水月阁的一面之词,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我稍后就施展浮生旧梦,各位眼见为实,相信大家自会判断出事情的真伪。”

陈无炎点头道:“既然双方各执一词,眼下也唯有通过这个办法来求得真相了。水灵阁主,你就赶紧准备吧。”

看了陈无炎一眼,戚万勇怒道:“什么浮生旧梦,简直闻所未闻!谁知道那人是不是被水月阁暗中控制了,此法得出的结果断不可信!本城主今日还有要事,没时间陪你们胡闹,告辞!”

话落,戚万勇怒哼一声,便直接拂袖而去,至于毛邱峰和童不韦,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也各自率领门下高手走出了离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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