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捂着嘴惨叫一声,竟吐出了两颗牙来!
她看着手上的血和牙齿,惊恐万分的大叫,“杀人了,杀人了~”因为门牙被打掉了,所以她说话有些漏风,说出来的话一点恐怖的感觉也没有,还有点搞笑。
“你每次都喊这一句,不烦吗?”杜玉娘皱了皱眉毛,大声道:“闭嘴,再叫唤就把你所有牙齿都敲下来。”
张氏大惊,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人也往后退了两步。
杜河浦直到这时,方才回过神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杜玉娘道:“还,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们恶意讹诈,也好意思跟我讲王法?”杜玉娘知道杨峥和胡咸应该是带了结果来的。
自从上次杜河浦和张氏走了以后,杜玉娘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她想跟杨峥见一面,让他去查查那个老赖子的事!只是李氏不同意他们二人见面,杜玉娘就换了一种方法,把她想拜托杨峥的事情写下来,放在给杨峥做的吃食里面,让杜安康交给杨峥。
杨峥一直忙,没有过来,倒是胡咸过来一次,杜安康就把东西交给了胡咸,让他代为转交。
杜家人觉得胡咸人品不错,侠肝义胆不说,特别仗义,是信得过的。
胡咸把东西交到杨峥手上后,杨峥第一时间发现了杜玉娘给他写的信。
他也觉得,一个本来穷困潦倒的人,突然富裕起来,还能拿出让张氏满意的聘礼,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调查这点小事,对杨峥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甚至还没等他安排下去呢,胡咸就自动的把这个差事揽了过去。
胡咸没用上两天的工夫,就把老赖子的事查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查,还查出来一条人命!
“你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我就怕了你了。”张氏牙疼,但是该说的狠话还得说。
胡咸嗤笑一声,道:“杜姑娘,你也别跟她废话了,我们已经报案了,现在官差已经把那个老赖子给抓起来了。哦,对了,还有他娘!至于你们嘛,收了老赖子的钱,也得不到好处去,当心官差找上门。”
张氏一听,吓得灰头土脸,说话都结巴了,“骗,骗人的吧?你,你们说让,让官差抓,人家官差就抓了?”
胡咸神秘一笑,“要不然你回去打听一下?说不定现在官差已经把人押走了。”
张氏看了看杜河浦,犹豫着不知道咋办才好!这事儿要说跟他们没关系吧,还真没关系,不管老赖子犯了什么事,他们都是不知情的。但是他们拿了老赖子的钱啊!那钱若是来路不正,不得让人要回去啊?
官差要是跟他们要,他们也不能不给啊!
夫妻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非常默契地转身就走,逃似的离开了杜家。
被他们这么一搅和,店里走了好几拨客人。
杜河清气不顺,干脆让杜安康把店关了,给邱大成和邱彩蝶放了半天假,顺便跟杨峥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小枝姐俩也被从东院接了回来,当然,这次是爬梯子。
事情闹得这样大,李氏就是有心让杜玉娘回避,也不可能了。
刘氏养胎,没有露面。田氏带孩子还忙不过来呢!况且她也一向不管这些事,也没露面。对于如锦来说,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再说,她就是躺到屋里去,也不妨碍什么,只要她想听。
这会儿天气正是好时候,不冷,也不会太晒。
全家人就搬了桌椅,泡了茶,坐在院子里谈事情。
杜玉娘乖巧的坐在李氏旁边,也表明了她的态度,李氏对此很满意。
女孩子,总归是要矜持一些的的。
“杨峥,老赖子家里到底咋回事?听你们的意思,事情好像还不小呢?”
胡咸清了清嗓子,道:“我来说吧,这事儿就是我查的。”
众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在了胡咸的身上。
原来,老赖子家徒四壁,真的是穷人一个。正如杜小枝所说,这个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懒还馋,所以家里穷不说,人看上去也是又脏又邋遢,所以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娶亲。
他突然变得阔绰起来,是因为他杀了人。那个人好像是个秀才,外地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摔到沟里去了。
老赖子从那儿路过,瞧着人昏迷不醒,还背着一个包袱,就动了邪念。
当时那条路上几乎看不到人,但是老赖子也不敢青天白日的就行凶。老赖子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他把那个受伤的秀才背起来,一路绕小路跑回了家。
到了家以后,那个秀才依旧没有醒,他有些发热,人也糊涂着,还说了几句胡话。等娘俩把他的包袱一打开,才发现里头有几封信,还有不少银钱,那些钱,足够老赖子娶房媳妇,翻盖房子,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就这样,老赖子动了邪念,将人勒死以后,直接扔到后山的山崖里去了。
那个苦命的人,稀里糊涂的就丢了性命。
老赖子以为山里的野兽会把尸体啃得只剩下骨头,所以放心大胆的托人给他说亲,这才有了后来张氏为了聘礼,要把杜小枝嫁到老赖子家的事!
只是老赖子绝对没有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人的尸体,竟然被山崖旁边的一棵老树给挂住了。
胡咸找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腐坏了,他立刻去衙门报了案。
捕快们来得很快,兵分两路,一拨去抓人,一拨去找尸体。
老赖子正在家里睡大觉,被从天而降的捕快们吓得屁滚尿流。在他家里,搜出了那枉死人的包裹,除了银子,还有一些信件,还有路引,可以证明枉死的身份。
与此同时,尸体也被从半山腰上抬了上来,随行的仵作一下子就验出死者是被人勒碎喉骨窒息而死的,捕快们还在老赖子家里,找到了他行凶时用的那条绳子。
这个案子,物证齐全,几乎就可以定案了。相信老赖子过了大堂以后,很快就会招供的,而他的老母亲,也是帮凶,所以一同被下狱了。
胡咸的话说完以后,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
老赖子母子如此贪婪,残暴,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杜小枝更是面色惨白,整个人瑟瑟发抖。
院子里阳光正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可是杜小枝却觉得四肢冰冷,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似的!
她差一点就要被嫁到老赖子家里去了!只差一点,她就要嫁给一个杀人犯了!
杜小碗抱着杜小枝,眼睛红红的,“大姐。”
杜玉娘连忙伸出手,握住了杜小枝的手。她的手,冰凉,粗糙,而且枯瘦的厉害。杜玉娘既是心酸,又替她感到无比的庆幸。
幸好,小枝姐还算聪明,逃出来了。
“那,那天要不是下大雨,要不是杜十一腿疼的厉害,我们也逃不了来。”杜小枝把眼里的水光逼了回去。
她得坚强!她还有小碗呢!若是她自己立不起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难道要依附大房一辈子?
如果是那样,她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
“我还得谢谢他,哼~”最后一声,几乎是用鼻音喷出来的。
杜小枝再抬起头时,眼睛里没有了害怕,有的只是一种耀眼的光芒。
杜玉娘觉得,刹那间,杜小枝从头到脚,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祖母,大伯,玉娘。真的很感谢你们的照顾,是我和小碗给你们添麻烦了。”杜小枝站起身来,郑重的给大伙鞠了一躬。
李氏叹了一口气,这才是他们杜家的孩子啊!
感恩,懂礼,不忘本!
“我们小碗已经留在这里很久了,我们不能一直待下去!”杜小枝十分愧疚地道:“他们已经来闹了两次了,再这样闹下去,大家都受影响。我和小碗不能那么自私,让保护我们的好人这样被对待!”
李氏有点心疼,到底都是她的孙女,又是个好的,可怜的,她咋能不心疼能!她有心就让这两个孩子在大房住下,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无奈的咽了下去。
没有这个道理的!
二房做的那些个糊涂事,虽不至于怪到这两个孩子头上,但是也没有理由让老大一家负担她们的生活。更何况,老二家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犟啊!”李氏叹了一口气,“你不在这儿,能去哪儿?”
杜小枝眼中有些迷茫之色,不过她的眼神很快就清明起来,“我有手有脚,饿不死的!小碗也大了,帮能忙。”
杜小碗也不住的点头,反正她是要跟大姐一起的,大姐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老家是不能待了,可是两个女孩子,背景离乡的,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杜玉娘就看了杨峥一眼,杏眼里满是希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像极了山林间懵懂无知的鹿眼。
杨峥心里软软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挑了挑,他立马伸出胳膊碰了碰胡咸。
胡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杨峥是想让自己给这两个女孩找出路?
他可真行啊!
不过仔细想想,他好像是最合适的人选,谁让他姐姐是开绣坊的呢!虽然作坊不大吧,但是却是女孩子安身的好去处。
“你们会绣活吗?”胡咸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杜小枝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她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又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将随身戴着的一个荷包摘了下来。
她想递过去,又想到这是贴身收着的东西,当下犹豫了。最后,还是咬牙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她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这上面的东西,是她亲手绣的,可以证明她的手艺。
胡咸将那个荷包接了过来。他是习武之人,性格大大咧咧的,根本猜不到杜小枝那别扭的小心思。
荷包被胡咸拿到手里的那一瞬间,杜小枝脸红了一下,她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胡咸将那个荷包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上面绣着荷塘月色,景致虽小,却处处可见绣功,从构图,到配色,都是十分出挑的。胡咸虽然是个糙汉子,但是因为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好东西的原故,眼界也远非一般人可比!加上他的同胞亲姐姐就是干这个的,所以他一下子就判断出来了,杜小枝的绣功应该非常好。
胡咸抬起头来,见众人有些不解的望着他,他就清咳了一声,解释了一下。
“是这样的,我姐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在水渠县开了一家绣坊,她那里有不少请来的绣娘。”
杜小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李氏也惊喜地问道:“那,那小枝她们可以过去吗?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胡咸道:“大娘,有啥不可以的!我看您孙女的绣功不错,她去了兴许还能帮上我姐姐的大忙呢!绣坊又不缺她们这一口饭吃,不会的可以学,我姐那个人,脾气很好的。”
胡咸的姐姐胡秀英,确实是个非常好的人,对待别人都是轻风细雨的,偏偏对着自个弟弟的时候,就是横眉冷目的模样。
胡咸最怕自己这个姐姐,怕她念叨自己不成家,所以一年到头也不去水渠县几次,去了都是要绕着走的。
李氏感恩戴德地谢了他,不过还是道:“你也知道,她父母那个性子,将来要是知道了,怕是……”
胡咸就冷笑一声,“我姐夫是县衙的捕快,怕的什么!”
这可真是又惊又喜了。
杜小枝郑重的给胡咸鞠躬,“谢谢您,谢谢您。”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杜小枝决定,当天晚上就走。
杜玉娘吃了一惊,安抚她道:“何必那么急?总得收拾收拾吧?”
杜小枝摇了摇头,“玉娘,我娘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老赖子出了事,她手里的银子怕是也保不住了!估计等事情差不多的时候,就又要过来为难你们了!找不到我们,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