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签完了雇佣契约,便跟杜玉娘说了要回去取行李的事情。
杜玉娘就问她:“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是住在亲戚家里?”
秋心连忙低下了头,“不是,我……我这样的,哪敢去亲戚家里,是住在客栈里。”
“住客栈?也不怕遭了贼,将你的东西偷了!?一个女子独自住店,就不怕麻烦找上门?”
秋心咽了好几次口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太太,我都这样了,怕也不行啊!兄弟们嫌弃我,我要是不给自己找条出路,真,真的就没有活路了。虽然住客栈危险一点,但总比流落街头强!”
杜玉娘也不揭穿她这漏洞百出的话,问道:“用不用我让马婆子陪你去?”
“不用,奴婢快去快回,很快的。”秋心太着急了,说漏了嘴,从来没有卖身为奴的人,又怎么能说出奴婢二字。
“行,回去吧!”杜玉娘笑道:“早去早回。”
秋心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却听杜玉娘道:“对了,你只是我雇佣的厨娘,没有卖身,不必自称奴婢。”
秋心心里咯噔一声,头都没敢回,“是,我知道了。”这才踉跄着往外走。
“瞧着倒是个软性子的,也不知道高氏是怎么想的,竟然挑中了她!”杜玉娘前世与秋心接触不多,但是听闻她是个非常胆小内向的人,刚到贺家的时候,没少挨欺负,要不是因为做了一手好菜,只怕早就被赶出府了。
只是她这个人,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软弱可欺吗?
算了,再看看吧,被高氏选中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软弱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秋心出了杨家,急匆匆的往街上走。
她还算有心,一直回头,想瞧瞧有没有人跟着她。
柳星儿坐在墙头上,冷笑,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秋心走远了,柳星儿走飞身追了过去,一直跟着秋心来到了一家客栈。
秋心进入客栈后,急匆匆的往后院走,没有留意到她身后飞快掠过一道影子。
来见秋心的人,正是高氏。
“少夫人!”
“怎么样?”高氏对秋心是手艺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她觉得,杜玉娘就是一个稍有姿色的乡下女人,没有什么见识,像安插眼线这种事情,她怕是做梦都想不到。
高氏觉得,秋心一定会被杜玉娘相中的。
“少夫人,成了。”秋心的一颗心悬得老高,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顺利的就留了下来。
“哦?”高氏笑了笑,有一切成竹在胸的自信,“你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秋心没有说话,一如既往低着头。
“你跟我说说,她是怎么留下你的。”
秋心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杜玉娘让她做麻婆豆腐的事。
高氏没有多想,以为麻婆豆腐的事儿只是巧合。
“行了,你先回去吧!”
秋心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少夫人,奴婢,可要做些什么?”
“不急于一时!”高氏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取得她的信任,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就像在府里一样,每天做菜就好。”
秋心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捡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
什么都不做,挺好。
“是!”
“这包袱你拿上,里面有你的换洗衣裳,按着事先说好的,别露出什么马脚。”
秋心连忙上前把包袱拿过来。
高氏道:“你走吧!”
秋心这才退了出去。
她走以后,彩桃恭维高氏道:“小姐,您太厉害了,那杜氏果然留下了秋心。”
高氏很受用,轻声道:“一个乡下丫头,对付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是是是!小姐高明。只不过,奴婢有一事不明。”
高氏便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让秋心即刻动手?”
“是啊!奴婢想不明白。”
“你也不想想,秋心刚去,她们那边就出了事,这秋心还跑得了吗?到时候万一她把我招出来,麻烦不麻烦?此事基是被少爷知道了,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不着急!”
彩桃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您是让秋心取得杜氏的信任,然后再挑个合适的机会下手,到时候即便杜氏出了事,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因为,秋心是表小姐的人。”
高氏已经把秋心的卖身契给了赵芸兰。
到那个时候秋心和高氏的关系,早就被高氏抹去了,秋心就是想招出主使来,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高氏就笑,“只是,可惜了……”可惜了秋心的那一手好厨艺啊!
房顶上的柳星儿,将这主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个真切,她轻哼一声,立刻翻身离开。
柳星儿回了帽儿胡同,把自己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杜玉娘。
杜玉娘就笑,果然,高氏要害她,却是要借别人的手,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五嫂,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笑得出来?”柳星儿杀气腾腾地道:“干脆,让我去结果了她。”她似乎觉得不过瘾,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行了,不是大事,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就不怕被别人听见。”
柳星儿眼睛就瞪大了,“都这样了,都要害你了,还不是大事呢?那什么是大事啊?五嫂啊,你信我一句吧!你说她一个女人,又没有功夫,能怎么害你?还不是在你的饮食里头做文章?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啊!”
杜玉娘就道:“你不是也听到她们讲话了吗?暂时我什么危险都没有!”
“那是暂时,也不能就放任不管吧?”柳星儿急得直跺脚,“我告诉五哥去。”
杨峥今天去了镖局,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正好不在家。
“你老实点,听我说!”杜玉娘把柳星儿按到椅子上,凶巴巴地道:“你五哥马上就要走了,你好意思让他牵肠挂肚不放心吗?再说了,你是干什么的,你不是号称医毒双绝吗?她要是在饭里下东西,你能看不出来?”
“我……”柳星儿发现,她居然无言以对。
“看吧,等你五哥走了,你就搬过来嘛!我听说霍青也跟着你五哥一起走,到时候有你陪着我,还怕什么?”
柳星儿犹豫。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跟你五哥说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也休想吃我做的东西,一点点心渣子我都不给你留。”
柳星儿瞪大了眼睛,像是头一次看清楚杜玉娘的真正面似的。
杜玉娘得意地道:“怎么样,想好了没有?我跟你说,没有事的,你又不是没看到崔氏的胆量,小得很,她不敢害人的!没准儿啊,等到高氏让她下手的时候,她自己就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直接跟咱们招了呢?”
“会吗?”柳星儿对此表示怀疑。
杜玉娘不知道想到什么,神秘一笑,似是留着什么后手似的,“你要相信人性,有时候,事情并不像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柳星儿有点听不明白,“不是,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五嫂,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别的后招吗?”
杜玉娘点了点头,“这事儿你听我的,没有错。再说,你也不是摆设啊,以后你就负责盯着她,高氏想让崔氏使坏的话,总得想招儿把人叫走吧?”
这倒是啊!
“那,那行吧!”柳星儿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不过,这事儿你得跟五哥报备一下,你要是不说,我就说。”
杜玉娘心想,那这话我是白说了?
柳星儿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的,当下道:“我可是答应暂时不处理了崔氏了,要是你不跟五哥说,我可拿人去了!”
杜玉娘傻笑两声,算是答应了。
不答应不行啊!
下午杨峥回来的时候,杜玉娘就跟他说了找到厨娘的事。
“哦,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玉娘先是笑了一下,然后犹豫着要怎么说。
“怎么了?”杨峥很快就想了一个可能:“人不对?”
杜玉娘就道:“原本人很好,很干净利落,做事麻利!而且我尝过她做的菜,很好吃。但是,我梦到过她。”
杨峥皱眉,“她是谁的人。”话说到这份上,杨峥还能听不明白吗?
杜玉娘就坐下,把自己‘梦到’崔秋心是高氏的人说了。
“本来这个梦做得就不大清晰,我也就没往心里去!哪知道随即这个崔氏就上门了!我怕冤枉了她,特意让柳姑娘跟着她,结果发现她跟高氏碰了头。”随即把高氏想要借着赵芸兰的手来收拾她的事情说了。
杨峥道:“听你的意思,是想留着她?”
“赶走了崔氏,还有王氏,赵氏,李氏。就算以后都不招厨娘了,不买下人了,赵家也好,高氏也罢,总还会想各种各样的法子往咱们身边塞人!就算家里塞不下,还很可能往铺子里塞。”杜玉娘坐到炕上,有些忧虑地道:“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猜来猜去的,累也要累死了!我觉得,还不如就装成不知道,把这个崔氏留下,麻痹高氏那边,有柳姑娘在,也不怕她们动什么手脚。”
柳星儿那鼻子,比狗鼻子都灵,她自己说的,一般人无味无色的东西,她都能嗅出不同来。
杨峥想了想,就道:“留下她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我走以后,你让柳星儿搬到家里来住吧!”
杜玉娘就笑,“我也是这个意思。杨大哥你放心好了,那个崔氏,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说不定啊,到最后高氏和赵芸兰,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你心里有数就好!”杨峥也是怪不放心的,但是杜玉娘说得对,把人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时时刻刻提防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要好!
“你还梦到什么了?”杜玉娘不是那种傻大胆的人,肯定是对这件事有把握,才会这样做的。
杜玉娘就靠了过去,悄声道:“在我梦里,这个崔氏虽是高氏喜欢的厨娘,但其实崔氏跟高氏并不是一条心的!”
前世她跟秋心的接触并不多,只知道她做饭好吃,胆子小,好像经常受人欺负。但是有一件小事,早就被她遗忘了,如今再次见到秋心时,却想了起来。
有一回她带着丫鬟走小路去园子里散心,半路上却不小心崴了脚,只好让丫鬟回去叫轿子。她一个人在小路的青石上坐着,却发现秋心一个人躲在大树后面哭,她哭得很伤心,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那个时候的杜玉娘心高气傲,好奇心也重,完全没有现在的沉稳模样。她觉得很好奇,就偷偷的看了一会儿,发现秋心脸上全是泪痕,嘴唇上都是血,可就是没哭出声来。
这人也不难道遇到什么难事了,这般伤心!
她后来才知道,人真正难过的时候,未必是要撕心裂肺的哀嚎,默默两行清泪,可能更让人揪心。
杜玉娘还记得,自己出事之前,这个秋心就先没了。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高氏,高氏让人将她活活打死了!那一次事情闹得挺大的,只不过当时杜玉娘已经自顾不暇了,所以也没太留意。
现在想想,这里面有不少的蹊跷啊!
杨峥道:“这好办,我让人查查去!”
“算了,霍青还没回来呢!这点小事,我能处理好的!”杜玉娘道:“是不是等霍青回来,你们就动身。”
杨峥点了点头,“原本也没有想让他去的,但是出了一点小事情,需要他参与。”
杜玉娘唬了一跳,“严重吗?影响大吗?”
“你放心,没事的!”杨峥安抚她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就是保证虎子的安全。
杜玉娘心里柔软得不成样子,便道:“我自然信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杨峥伸手碰了碰她的刘海,才道:“家里有什么事儿,就去镖局找义父义母,别一个人硬扛。”
分别在即,他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