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旧事

甘氏再次病重了。

聂郎中过来扎了针,对聂大贵聂二贵几个摇头。

聂二贵满脸阴沉,“娘的心疾本来就快好了,他们现在竟然刺激的娘犯病,大哥,老三!跟我一块去找他们!”要到清园找事儿。

聂三贵还真想去,他娘这一病重,就要花银子抓药诊治,之前一直吃药都花的他娘自己的银子,不知道还有没有了。现在娘被大郎他们气病了,就得找他们!

柳氏一把抓住蠢蠢欲动的聂三贵,低声呵斥他,“你疯了!娘现在已经犯病,最要紧的是找大夫给娘治病!”

“娘是被他们气病的!”聂三贵怒道。

聂二贵也过来,要说话。

柳氏冷眼瞥了他一眼,拉着聂三贵就走。

“你拉我干啥!?他们把娘气病了,就该他们负责!”聂三贵愤怒的嚷喊着。

柳氏在他腰上使劲儿拧了一把,“你先跟我回家!”

聂三贵嗷叫一声,被她拉回了家,“说吧!拉我干啥!?不找他们,难道咱们家有银子给娘治病啊!?就算咱们家出了银子,他们两房又会出银子吗!?”

柳氏恨铁不成钢的使劲儿在他背上拍了两下,“不跟你说,你就真去犯蠢了!你忘了咱们还欠着三十两银子啊!到时候惹怒了他们,你的工钱没有了,红利没有了,鱼塘也被要走,你就高兴了是吧!?”

聂三贵满肚子的怒火瞬间熄了下来,脸色依旧难看,“咱们现在哪有银子给娘治病!再说娘那心疾不知道得花多少银子才能治好呢!”

柳氏也发愁这个,而且她看那样子,老太太怕是撑不过这个坎儿了。虽然这样,“那也不能被老二撺掇着去清园找大郎云朵闹事。这事儿也不怪人家,是老大想美事儿,让娘去要人家一个丫鬟。要说他没私心,没算计,我还真不信!他们愿意多出点银子,三郎早就娶回来媳妇儿了!为啥偏偏要娶清园会做精油皂角子的丫鬟!?他要不算计这个,大郎也不可能随便买个丫鬟送过去,把娘气的病倒的,是大房!”

“那娘这病还不是得治!”聂三贵气道。不愿意就不愿意了,他要不买个丫鬟送给大房,娘也不会气病了。

“治病是治病的,你可不能被人撺掇着去清园闹事超级好人。他们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咱们可还欠着银子,以后日子也要过的!”柳氏警告他。

聂三贵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

再回到小院,聂二贵眼神不善的看了看柳氏,拉聂三贵和聂大贵一块到清园去闹事,“他们把娘气病了,他们就得给娘治病!”

柳氏叫了聂三贵,“你去一趟河湾村吧!去告诉大姐!娘这情况不好,让她过来看看。”

她想支开聂三贵。

聂三贵有些不情愿,聂二郎很快站出来,“四郎已经去河湾村告诉大姑去了!”

柳氏神色僵了下,心下也更警惕了。二房一向喜欢闹事,他们三房可闹不起!

但甘氏的病总要治。柳氏让聂三贵去镇上请大夫,“请个医术好的来!”

“聂郎中以前还在县里坐堂呢!他都说没办法了,去镇上找来的大夫能管用!?娘这病得找县里的大夫,不行得找府城的名医!”聂二贵哼了哼。

府城的名医哪是那么好找的!没有权势,让人家过来这边,谁又会理你!?柳氏白了一眼,“不管县城的大夫还是府城的名医,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请来的,还是先去请镇上的大夫来看看吧!”把聂三贵支走了。

村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都猜测着甘氏犯病,聂家的人该去找聂子川和云朵闹事儿了。是聂大贵想要娶个清园的丫鬟做儿媳妇算计人家,真是想不到,聂大贵看着老实,心思也不正派。现在把自己老娘气病倒了,咋有脸去闹人家大郎和云朵!

云朵在家里等着他们来家里闹。

甘氏还没有昏迷,压着聂二贵,不让去闹事。

很快聂贵芝和镇上请的大夫都来了。

甘氏的情况却很不乐观。

聂贵芝看着虚弱病白的甘氏,又心疼又气怒,出来看着聂大贵几个,“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心疾严重,一直在吃药。不严重的时候连药都舍不得吃,就为了给你们省点银子!你们三家如今的日子也算过的不错了,不多孝敬爹娘,还给娘气病!”

“娘是被那狼心狗肺的聂大郎和云朵那小贱人气病的!哪怨得找我们了!?”聂二贵怒道。

聂四郎去叫她时,就说了事情经过,说聂子川和云朵买了个丫鬟给聂三郎做媳妇儿,把甘氏气病重了。

聂贵芝不信,她更不傻。大郎不可能平白无故买个丫鬟送给三郎做媳妇儿!她看了眼聂二贵几人,眼神落在聂大贵身上,“大哥!到底是咋回事儿!?”

聂大贵满脸痛苦,蹲在一旁单手揉着脸。

聂贵芝看他不说,又看向柳氏。

柳氏叹口气,小声跟她道,“大哥想给三郎娶个清园的丫鬟,让娘去清园求的。大郎就买了个丫鬟给三郎送来了。”

从云朵开始做护肤品,李菊香就用了,聂贵芝知道那东西的价值。而且他们家的日子能过富裕,也是因为烧制竹炭和竹醋液。因为怕秘方被泄露出去,所以全部用买来的人做的妙笔生财。

清园的丫鬟,怕是都会做竹炭皂精油皂,会做护肤品。大哥要给三郎娶个清园的丫鬟……聂贵芝简直不知道该说啥,“娘竟然也同意了!?还跑到清园去求?”

“说的只为了拉近两家关系。”柳氏没有多说。

聂贵芝气得脸发青,胸口起伏。又听大夫说甘氏的心疾治不好,忍不住眼泪往外涌,“拉着去县里吧!县城里的大夫,不管咋说医术都好很多!”

甘氏不让去,“我的身子我知道,怕是没多少时日了。这心疾也不是医术高明了就能治好的!这是治不好的病!别折腾了!说不定折腾一趟,我撑的时间更短了!”

“娘!”聂贵芝趴在炕边,想哭,又怕哭了甘氏看着更难受,强忍着,眼泪还是忍不住突突往下掉。

甘氏开始安排后事,让聂大贵兄弟几个打棺材,还有照顾聂老汉的事儿,她手里还有一点私房钱,也准备给三个儿子家分分,让三家轮流照顾聂老汉。

聂里正又到清园来,劝导聂子川,“那么多银子都花了,那院子也给他们老两口子住着,不差做这最后一步,挣的是自己的名声!”

聂子川听劝,让人从县城请了个大夫来。

扎了针,也换了药,甘氏的情况却没怎么好转。

有人说让冲喜,既然聂子川已经给聂三郎买了个丫鬟做媳妇儿,又不要花他的银子,直接娶了,用喜气冲一冲,说不定甘氏就能好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如试试?”柳氏商量聂贵芝。

聂贵芝看向聂大贵,大哥是他们兄弟姊妹几个中最忠厚老实的,竟然也想给三郎娶清园的丫鬟,遭了这么几个儿孙,娘的病全是气出来的!

聂大贵不同意聂三郎娶那个买来的丫鬟红儿,可又没脸说红儿是奴籍,不让聂三郎娶。

聂三郎有些心灰意冷,也有些破拐子破摔了,“我娶!”

聂大贵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三郎!?”

柳氏聂贵芝几个也都看向聂三郎。

聂三郎一脸沧桑苦涩,“娶她又不花钱,她也不要彩礼,不要首饰。白捡个媳妇儿!娶人家还得给十几两银子彩礼,还不一定能娶到。她愿意跟我,我就娶!”

红儿的卖身契还捏在清园。柳氏没有劝,也没说表示支持。

聂三郎已经下定决心,要娶红儿。

红儿也没意见,万妈妈买她的时候就跟她说清楚了的。她年岁大了,人笨,伺候人也不太会伺候。就算是当丫鬟,伺候个几年,还是要找个人嫁了的。要么随便配个小厮,家里都是奴籍,以后的娃儿也是奴才。运气好点,赎回家嫁人,也和现在差不多。还不如现在就嫁了人,苦点就苦点。

甘氏也不想让聂三郎娶个奴籍的丫鬟,他们就算再穷苦,士农工商,说出去也是清清白白的庄户人。卖了身做奴才的,那都是贱籍。

聂三郎固执的决定,娶红儿,冲喜!

最后还是依着了他的意思,让他娶红儿神话大宋。不然对着外面的流言和对聂大贵的谩骂又怎么回话?你们要娶个清园的丫鬟,人家不是已经买好了个丫鬟,还是挑了个好生养的白白送过来,结果你们又不娶了!?不是算计又是干啥?

亲事办的很是简单,只给俩人换了件红色的衣裳,大门屋里贴几个红双喜,摆上天地桌,磕了头,拜了堂。

来的人也只有聂贵芝家,村里和聂家是本家同宗的,还有张家的人。

聂子川也随了一份礼,二两银子的红包,不过人没到。

大大小小加一块,坐四桌。

聂贵芝看数字不吉利,准备的饭菜也还充足,又借了两张方桌,让摆六桌,“情愿多花点钱,摆个吉利的双数!”

“人分散做开,也坐不满。要不…让三郎到清园去一趟,请不来大郎和云朵,请着谁是谁,来两个人吃饭!?”柳氏提议。

聂贵芝叫了聂三郎过来,如此这般嘱咐了一通。

聂三郎有点没脸到清园来,更觉得有些没脸见聂子川和云朵。

万淼也没把他往屋里请,直接说家里人都有事忙,没时间过去,让他回去了。

聂三郎有些木讷的又回了家。

聂贵芝看着叹了口气,还是让众人都分散开做,盘子里的菜少盛点,再加些菜,多分出两桌。

喜酒办完,甘氏的病情也没见轻。

聂贵芝含着泪,跟聂大贵兄弟商量做棺材的事。

按说家里有老人的,都会早早的准备下,以免突发状况,再现做来不及。

聂老汉中风瘫痪的时候,聂贵芝就说要给聂老汉准备棺材,但聂老汉一听,情绪就非常激愤,而且他也只是瘫痪,并没有说不行了,也就没有准备。

到甘氏,三兄弟没一个想起来准备的。自己打要准备木料,请人做工也得花不少钱。买的话花钱不少,也不划算。

“娘为了儿孙能过得好,啥苦都吃了,啥罪都受了!辛苦了一辈子没享上福!到这一步,大哥你们几个就商量下,给娘打副好点的寿材吧!”聂贵芝红着眼,声音哑道。

聂大贵低着头不说话。

聂二贵抿着嘴,“我们几家都穷的很,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打一副好寿材!?你们家挣那么多,也没见你孝敬过爹娘多少!”

聂贵芝气的脸色铁青,她都私底下偷偷贴补娘,她敢说出来吗!?要是大模大样的,她家里早就闹起来了。

聂二贵看她不说话,暗哼了一声,说道,“山上好多木料,弄一根回来,找个木匠过来,三五天也就打好了!”

聂贵芝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山上那是盖皇家寺庙的,你竟然也敢想!?李大妮都已经在青峰山上瞎了眼。你想让娘受报应,还是想被人骂!?”

聂二贵被噎了下,涨着脸,“娘之所以病,就是被那没良心的气病的口口相传!到现在除了叫个大夫来,他们露头看过娘吗!?就一根木料而已,能费他们多少事儿!?他们自家还不知道拉回家多少了呢!”

聂贵芝黑沉着脸,直接不理会他了,看向聂三贵和柳氏。

聂三贵抿了抿嘴,“要对银子,我肯定出!”但大房和二房不出,别想让他自己出。

柳氏点点头,没说话。她愿意对银子,老太太的私房银子她也不要,谁想要,直接把聂老汉接走伺候就行了。她的目光还没那么短浅!为了那点银子,弄家里个老瘫子,还得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的伺候他。

这边几个儿子和闺女商量着,却是互相推诿。

炕上病重的甘氏却想着临死好歹给儿孙留点啥。二房的几个都强势,可越是强势,越是贪就越吃亏,她也管不动了。三房,老三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也是个肯干的人,只要肯干,就饿不住,老三媳妇儿又是个聪明的,三房的日子,以后不会差了。

只有大房,大院被老二分走一半,张氏还在牢里,她要是回来了咋办?老大也有心疾,她这就时日无多了,老大还能撑多久?三郎还娶了个奴籍的丫鬟,没一点心眼算计,这以后的日子,没个硬实的人看着,他过不好啊!

思来想去,甘氏还是决定在最后的时候,再求聂子川和云朵一把。

聂贵芝听了,很想劝她别再找云朵他们,可看着甘氏塌陷的眼窝,浑浊的眼,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心里实在不忍拒绝,“好!我去叫大郎和云朵。”

甘氏松了口气,闭上眼养神。

聂贵芝心情沉重的来到清园。

云朵正在给三只哈洗澡,小六也伸手抓了两把狗毛,笑的咯咯叫。

傲娇的二哈一副大爷的样子,享受着云朵给它刷毛。

三哈被小六揪了两把狗毛,躲到云朵另一边等着。

大哈已经洗干净了,舒展着身子在一旁晒太阳,见小六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往一边挪了挪。小六再追两步,它再往一边挪挪。

万淼抓着他身后的带着,伸着手护着他往前走。

听聂贵芝来了,云朵停下手里的动作,“请李太太进来!”

吉祥应声,把聂贵芝请进来。

聂贵芝也没有进屋坐,在院子里坐了。

“老太太病情怎么样?换了大夫应该减轻了吧?”云朵问。

聂贵芝叹口气,“娘是快病入膏肓了,就算换府城的大夫,也治不好了!三郎也娶了红儿,成亲冲喜了,还是没有转好。家里正商量着做寿材,三家人都……”说着红了眼。

她不说,云朵也猜到了。她想做个好的寿材,三个儿子都不情愿出银子。

“他们要不愿意出,这个几两银子,我出。只怕老太太心寒难受,临走了都不得安生。”聂贵芝低头擦擦眼泪。

云朵轻轻叹了叹,其实甘氏也没做错啥,聂大贵和聂二贵聂三贵都是她的儿子,聂二郎聂四郎和聂梅聂兰他们都是她的孙子孙女,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好女不下堂。她之前没有赶走聂子川,后来没有学着二房算计他们,没有纵容张氏他们逼迫他们,也算不错了。

听见她的叹息声,聂贵芝眼眶又是一热,这才说出甘氏想见见她和聂子川的话。

云朵眼皮子跳了下,默了默,让百灵去书房叫聂子川,她起来洗手,刷狗狗的活儿交给万淼几个。

大爷二哈看云朵不给它洗了,傲娇的嗷呜两声表示不满。

万淼把小六递给嫂子聂玲玉,卷了袖子去刷狗。

聂子川也出来。

“大郎…”聂贵芝又跟他简单说了几句。

聂子川点头,等云朵洗了手,随聂贵芝出来。

柳氏见聂贵芝出面,就把聂子川和云朵叫了来,抿了抿嘴。大姐也没对他们咋好过,他们家也没起过歪心思算计过他们,倒是对大姐家好。

聂大贵和聂二贵一众人也都在小院这边,见到俩人过来,都看了过来。

红儿已经盘起了头,戴了一支素银簪子,穿着蓝色绣花长薄袄,上前来给聂子川和云朵见礼。聂子川她没见过,云朵却是见过说过话的。她的卖身契还在清园。

云朵点点头应和。

“在这边屋里。”聂贵芝引着俩人往西屋。

东屋是小院原本的堂屋,只有一大间。聂老汉放了张床,在屋里吃喝拉撒,甘氏病了之后,就挪到西屋去了,也方便聂贵芝跟她住一块照顾她。

进了屋,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夹杂着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聂贵芝歉意的看两人一眼,走到炕边,轻声叫,“娘!大郎和云朵来了!”

甘氏睁开眼,见俩人已经进了屋,挣扎着要坐起来。

聂贵芝揽着她。

云朵搬了炕梢的被子过来垫在甘氏身后,让她靠着。

甘氏两眼浑浊湿润的看着。

聂贵芝搬了凳子来让俩人坐。

云朵看才几天,甘氏就病的这么重,心里叹息一声,问了好,“要是这个大夫不好,就再从府城换一个大夫来吧!”她想过聂子川的偏方,但甘氏得的是冠心病,就算再好的偏方,也治不了她这冠心病。到时候吃不好了,聂家又沾上他们了。

“不用再麻烦了。这个大夫就很好了,药吃了也比之前好。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到了这个时候了。”甘氏戚戚的笑了笑。

云朵没有再说。

甘氏看看聂子川,喘了几口气,缓了缓开口,讲自己的丧事,讲她死后的打算和对聂老汉的安排。

云朵坐在一旁听着,听着听着也察觉出来,甘氏还是想让她和聂子川起点作用超级警监。

“孩子该睡了,见不着你就闹,你先回去吧!”聂子川突然开口跟云朵道。

云朵疑惑了下,想他可能有话跟甘氏说,就点点头,跟甘氏招呼一声出来。

聂贵芝出来送她。

回到家,万淼刚给二哈刷洗完,正准备给三哈洗。

三哈看到云朵回来,一下子窜过来,扑到云朵跟前打滚撒娇,要让云朵给他刷洗。

“少奶奶这么快回来了,少爷呢?”罗妈妈奇怪。

云朵耸了下肩,“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让我先回来了。”

罗妈妈眸光飞闪了下,难不成少爷看聂老太太病危,因为给大房送去个丫鬟,心软又愧疚,要帮他们不成?

聂大贵和聂二贵几个也都这样想着,不然聂子川不会让云朵先回去,他留下来。

聂二贵看云朵一走,就往屋里钻。

甘氏知道他想说啥,也知道聂子川厌烦他,直接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她和聂子川说话。

“娘想说啥?还不是让大郎以后多点良心,多对我们照顾些。她现在说话都困难,又不说重话,还不让我们进去说!”聂二贵心里不满极了。

“娘既然说了不让进去,那就在外面等着好了!”聂贵芝皱着眉说了句,搬了个板凳,坐在院子里等着,心里沉沉的,乱乱的。

甘氏断断续续的说着大房的艰难,“聂兰以后就没这个人了,聂梅以后当没她了。张氏出狱后,我会让大贵休了她,不管她回娘家还是去讨饭。之前大贵想给三郎娶个清园的丫鬟,他脑子简单,只想着你们兄弟关系好些,没想别的。他自己也得了心疾,从来没有说过,也没银子治,说了不打算治。大房这一脉……三郎他一个,又是个老实的人,我死了后,大贵再没了,他……”

“聂大贵不会休张氏!”聂子川冷声道。

甘氏看他笃定,摇摇头,“我会留个遗言,让大贵休了她!”

“聂大贵他不敢!”聂子川冷笑。

“啥意思?”甘氏喘着气问。

聂子川眸光幽寒的冷笑,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老太太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病倒吗?”

甘氏看着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你又知道我为何病了那么多年吗?”聂子川清俊的面容隐隐扭曲,“你又知道我为什么会有不育之症吗!?”

“你……”甘氏看他这样,说不出来。

聂子川呵呵笑了一声,朝外看了眼,“这样的天,把一个几岁的小娃儿迷昏了扔在外面一夜一夜的淋雨。没有病死,再给他喂十几年草根树皮,换成是谁,能不死!?”

甘氏死死的睁大眼,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我这个天生命硬的,没有冻死,没有病死,没有被毒死,只是一个不育鬼浒传。我想聂大贵和张氏心里一定很怒恨吧!?我不仅没有死,还娶妻生子,功名利禄在手,他们怕是一夜一夜都在呕血吧!?老太太说,他们是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把我弄死,还是后悔当初想要弄死我!?”聂子川冷冷的笑问。

甘氏脸色煞白,一直在摇头,不敢置信。老大和大儿媳妇都是老实软弱的人,对大郎也一直都掏心掏肺,咋可能会害他!?

“他们做的不止这一点,你还想让我帮扶他们!?”聂子川目光阴冷嘲讽。这些对他都不算什么,他只恨他的不育,让朵朵那么痛心绝望过!

甘氏呼吸困难,整个胸口疼的透不过气,“大郎…大郎…不会的…”

“不会?那老太太就去问问他们做了多少!问问他们遭报应的时候什么感觉!”聂子川冷冷的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大郎!”甘氏撑着身子呼唤。

聂子川停下脚步,没有转头,冰冷的声音传来,“从聂四郎之后,聂家再无子嗣!”说完,大步出了屋。

“大…郎……”甘氏一口气没上来,嘴里突突吐着血,倒在被褥上昏了过去。

聂贵芝看他脸色凝着一层寒冰,小心道,“大郎……”

聂子川冷眼扫了眼几人,一句话没说,直接出了小院。

聂贵芝想送他,看他走得快,肯定没有说拢,那她娘……连忙又回屋看甘氏。

见甘氏吐着血已经昏倒,聂贵芝吓的两眼一黑,“娘——”

聂大贵和聂二贵,聂三贵几个也都齐齐涌了过来,怒骂的,叫嚷的,喊娘叫大夫的一下子乱了起来。

聂子川满身戾气在走到清园门口时,听着院子里的欢快的嬉笑声时,尽数内敛,微微扬起嘴角,抬脚进门。

云朵刚给三哈也洗刷干净,正在跟罗妈妈几个讲吹风机,给狗狗吹毛,还能吹各种发型。

聂玲玉说头发吹了就炸起来了。

云朵就给他们讲了什么叫杀马特洗剪吹,“…就和那被雷劈过的一样!”

画了个杀马特的图像,几个人笑的不行。

看到聂子川回来,云朵让画眉去倒茶。

画眉应声,把准备好的花果泡上,用大杯子倒了一杯端出来,“少奶奶刚让泡的,还加了山楂。”

聂子川接过,喝了一口,浓郁的花果香扑鼻而来,一直沁到心脾,让他眉目也舒展开来,拿了云朵的画册,看着那杀马特发型,笑问,“被雷劈了还会笑的这么甜!?”

“这是洗剪吹发型!”云朵翻他一眼,把画册拿过来,问他,“老太太说了什么?”

“让我帮扶聂家,没同意。”聂子川不在意道。

云朵怀疑的看着他,那还把自己支出来,肯定说了啥了!

看她大眼忽灵灵的转,聂子川失笑,没有多解释都市疯神榜。

不多时,吉祥回来传话儿,“聂家老太太好像病情加重了,乱成了一团,正请大夫救命呢!还有人要往这边来。”

“往这边来?”云朵挑眉,看了眼聂子川。他说了啥话,让甘氏受不了病重了?

吉祥点头,“又被聂大老爷拦下来了!”

云朵更加好奇了,聂子川到底跟甘氏说了啥?她以前得罪过聂子川?拉了拉聂子川的袖子,“告诉我呗!”

聂子川斜她一眼,“不告诉你!”

云朵摇了摇他胳膊。

“撒娇没用!”聂子川低头喝自己的茶。

云朵撅着小嘴哼他一声,叫了吉祥,“你去看看去!”

吉祥看了眼聂子川,见他没说啥,应了声,一溜烟跑出去了。

小院已经乱成一团,聂二贵还嚷骂着要找聂子川,骂着甘氏死了,就是聂子川气死的。

聂郎中给甘氏扎了针,强行催醒她。

甘氏两眼都模糊了,浑浊的看不清,醒过来就不停的流泪,“报应啊!报应啊!”

“娘!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到底说了啥!?”聂二贵急于取证,要把甘氏的死全推到聂子川身上去。

甘氏只张着嘴,眼泪不停的流,一遍说着报应。张氏已经被休了,老大那时候多坚决,她回来找了一趟老大,就又把她接了回来。还有她的那些银子,偷的?还是这些年攒的?

聂贵芝心里不安极了,“娘!是啥‘报应’?大郎他…跟你说啥了?”

甘氏看了眼没敢上前的聂大贵,满眼绝望,闭上眼,“我这是造了啥孽啊!?”老二老二那个样,老三小心思多计较多,老大一个好的,竟然还做出那等心狠手辣的事!

“娘!到底咋了,你倒是说啊!”聂二贵不耐道。

甘氏闭着眼,不想再看到他们几个,“你们都出去!都出去!”

聂二贵两条眉毛都拧到了一块,气的她犯病的是聂子川,她娘竟然不想看见他们,撵他们出去!?

聂贵芝看甘氏情绪很不好,又喘不上气,让聂大贵几个都先出去。

甘氏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屋顶,无声的流着眼泪。造孽!造孽!老大咋会糊涂的要去害大郎,就算养着他,也就是多一个人吃饭。他健健康康的,身体硬朗也能干活儿。养大给他娶个媳妇儿,老大也多一个孝敬的儿子,咋会那么糊涂,要去做那种害人的事啊!?

聂二贵几个在院子里低声争执着。

甘氏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吉祥看没啥有用的消息,就转身回了清园。

村里的人也都观望着,不知道又出了啥事儿。

甘氏一觉睡到晚上,醒来见聂贵芝坐在一旁低着头擦眼泪,“贵芝超武群侠传!扶我起来!”

聂贵芝回神,“娘!你想上茅房了?”

甘氏摇摇头,她没吃啥东西,没喝水,也不想上茅房。

聂贵芝扶着她坐起来,“娘?”

甘氏想到聂大贵和张氏竟然想害死聂子川,就忍不住升起绝望之感。尤其聂子川走时说的那句‘聂家从聂四郎之后再无子嗣’,没有子嗣了!?咋能没有子嗣了!三郎已经娶了那个丫鬟,俩人都没毛病,总能生个一儿半女的!还有老三,他已经生了两个闺女,难道生不出儿子来了吗!?

二郎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吗?吉儿都好几岁了!王荷花之前也怀孕怀了几次,难道……

看她痛心的样子,聂贵芝也不问了,端了杯热水坐在一旁等着。

甘氏长长吸口气,“你去把老大叫来吧!”

聂贵芝以为她要托付身后事了,应声出去叫了聂大贵来。

聂大贵有些不太敢进屋,站在门槛旁,“……娘。”

“你给我跪下!”甘氏费力的拿着茶盅砸他身上,竭力怒喝。

聂大贵含着泪,噗通一声跪下。

甘氏捂着胸口,疼的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娘!”聂大贵跪着上前来,要扶她。

甘氏眼神失望痛心的看着他,“造了啥孽,就要遭啥报应!你造孽,全都报应在了三个娃儿身上了啊!你知道吗!”要不是,聂兰会长歪,胆敢杀人做逃犯!?要不是,聂梅会思想偏执的落的现在的凄惨下场!?要不是,三郎能和王荷花和离,没有个一儿半女!?

聂大贵低着头哽咽的哭,“不是的…不是的…起先没想的,我也……”

“你没办法,你苦,我都没说啥,你们是有多糊涂,要害了他的命!?害不了,这么多年还……”甘氏想到那一碗碗黑漆漆的药汁,竟然是一些采的药草加树根树皮熬的,一年年喝了十多年,她就觉得头皮发麻。还不止这些…

聂大贵说不出话,只不停的哭。

“这些年……”甘氏擦了眼泪,缓了口气,“大郎心里该是有多恨!?”她一直觉得,不论如何,老聂家对他也有养育之恩。生恩都没有养恩大,他咋能那么冷漠,有时候甚至绝情。对那卖了云朵的云家都比对他们好!原来是在这,根由在这!

聂大贵趴在炕沿痛哭。

“四郎之后,聂家再无子嗣……”甘氏神情恍惚的念了一句,只觉得胸口有什么哽住,她捶了捶心口,噗的一声又吐了口血。

“娘!?”聂大贵吓的爬起来。

甘氏吐了口血,反而觉得轻松了些,“收拾东西,把我和你爹,搬回老宅吧!”这是大郎的屋子,她不能死在这个屋子里了。

聂四郎悄声溜走,过去就一股脑把偷听来的话都说给了聂二贵和聂二郎几个掌中大世界。

“你说啥!?老大害过大郎?这不可能吧!”聂二贵真的有些震惊了。就老大那懦弱没出息的德行,张氏有点啥事儿就会哭着找人帮忙,他们敢害过大郎!?

聂二郎眯起眼,“你是说,大伯两口子在聂子川小时候想害死他?”

“我听奶奶说的就那些话,有些奶奶没说,大伯一直在哭。奶奶后来还说,啥从我之后,聂家就没有子嗣了!”聂四郎说到这里,忍不住想咒骂,“三叔不是生了俩闺女,二哥也生了吉儿,三娘也怀孕了。除了是那王荷花怀上流产,怀上流产,大房没有子嗣!”

聂二郎脑中有什么飞快的闪过,快的他抓不住,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啥,像是被他深深遗忘了很重要的事。

“那是老大家害的他,我们又没害他,看他把我们二房害成啥样了!?”聂二贵满腔恼恨愤怒。

聂二郎冷笑,“大伯害了他,这么多年他都不支声,一点点报复聂家,把整个聂家的人害的七零八散,没一个过的好的!”

不时,聂贵芝过来叫人,帮甘氏和聂老汉搬到聂家老宅去。

聂二贵很想问问聂大贵和张氏害聂子川的事儿,他要报复也应该报复大房,把他们二房害成现在这么惨是啥意思!?他病了后,还是他们二房挣钱给他抓药,他才没有病死了,活到了现在!

甘氏却催促着让搬走。

“这都晚了,要不明儿个再搬吧!”聂贵芝劝道。

甘氏执意,“搬吧!”她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儿了。

聂贵芝心里暗叹口气,张罗着搬了家。

左右邻里看到动静,出来看了看,都的打了声招呼,有的看看又回了家。甘氏快死了,搬回聂家大院来,还算厚道,不死到别人家的院子里!

一番折腾之后,甘氏安置好,就摆了手,让都回去歇了。

看她脸色灰白的瘆人,聂二贵张张嘴,想着明儿个再问,也就回去了。

聂贵芝喂甘氏喝了半碗热水,和她一个屋里住着伺候她。

甘氏不说话,睁着眼看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忍不住眼泪又涌出来。如果老大没有害过大郎,他也不会这么绝情,大房怕也不会现在的结果!就算二房倒腾,大房这边,有养育之恩,他跟老大不亲,对三郎也不会现在这样了吧!?

如果不害他,不给他喝了十几年草根树皮,害的他不能生育,老聂家,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吧!?

老天爷!要是她知道……

“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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